第1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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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悄悄把商夫人請過來,當真只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瞥了她一眼,謝衡之又說:“結果你也不是很喜歡她,去找太子妃也不愿陪她?!?/br> 亦泠本就愣怔著,聽他說這話,也無法否認,便悶著不說話。 好在謝衡之并未追問下去,他只是蹙著眉,眼里流出幾分對商夫人的不耐煩,連言語也不客氣。 “而且你母親這才來了一日,便處處打聽,不是個安分的人?!?/br> 聽見商夫人處處打聽,亦泠心跳不由得快了起來。 萬幸的是,謝衡之似乎并不知商夫人究竟在打聽什么,只當她是不老實,不想留在家里。 這才是他要趕走商夫人的真正緣由吧。 亦泠不由得松了口氣,低聲道:“娘……或許只是好奇?!?/br> “這里是該她好奇的地方嗎?” 謝衡之丟下這句話,便轉身去了浴房。 不一會兒,淋淋水聲響起。 再伴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亦泠的眉心徹底松開了。 - 謝衡之從浴房出來時,雨下得越發大了。 屋子里的燈依然亮著,只是床上的人呼吸已經平穩又深長。 謝衡之知道,她已經好幾日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此時此刻,應當是她最安寧的時候。 他便靜靜地坐在床邊,盯著她的睡顏看了許久。 直到雨聲漸歇,他才伸出手。 指尖碰到她的寢衣時候,謝衡之發現自己的手竟有些輕顫。 極輕地掀開衣襟,謝衡之盯著她潔白無瑕且沒有絲毫疤痕印記的前胸,呼吸久久不能平復,耳邊回響起了利春在書房說的那句話—— “只有那位……被你一箭射死在慶陽的亦家小姐?!?/br> 第71章 其實在利春說出那句話之前,謝衡之本就已經有了答案。 只是心里還抱著一絲僥幸,不相信一個已經死在他手里的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成了商亦泠。 他想,若是胸口沒有箭傷,就不可能是死在慶陽的那個人。 于是他去看了,結果也如他所愿—— 她的胸口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 眼見為實,還有這張沒有絲毫破綻的臉,他完全可以確定她不是那個女子。 那她為什么會如此在意亦昀? 為何又喚素昧平生的孟大夫為“云娘”? 甚至去年他從慶陽回京時,他漠視的種種細節,全都是指向她身份的證據。 這一刻,謝衡之不得不承認,即便有客觀事實擺在眼前,他也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 至于她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的家里,為什么會變成了商亦泠的模樣,甚至她為何沒有箭傷,都不重要了。 他去執著于查探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 下過雨后,夜里陡然涼了起來。 謝衡之站起身,走出了這間屋子。 在值夜的下人們的注目中,他在檐下直廊的坐凳欄桿上坐了下來。 下人們摸不著頭腦,不知他這是做什么。 深夜里又不敢貿然說話,面面相覷一番,看著他微微傴僂的背影融在夜色里,最終都沒開口,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門外。 直廊旁長著一棵茂密的早春梨花,已經開滿了一簇簇細小的白花。 雖然雨停了,樹梢上仍有雨水被風吹落,零零散散地滴在謝衡之的頭上、肩上。 他對此毫無知覺,只是看著眼前迷濛的夜色,靜坐不語。 隨著最后一絲僥幸的徹底潰散,這些日子以來他所有的自以為是都如潮水般消退,清晰地顯露出了殘酷的真相—— 她的敵意,她的反感,她的陽奉陰違,從來不是因為性情大變或偽裝。 她只是恨他,恨透了他。 其實她的每一分抗拒都是伏脈千里的證據,卻被他自負地忽視。 特別是前些日子,他甚至以為她所作所為都是羞赧、嘴硬,和口是心非。 甚至在松遠縣的那一夜,亦泠主動與他耳鬢廝磨時,他還以為自己終于撬開了她的心扉,只是嘴硬說著“要死一起死”。 原來她是真的希望他死。 無數個他會錯意的瞬間,其實都是她真真切切的恨意。 思及此,謝衡之自嘲地笑了起來。 所以前天夜里爭執時,她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 那一句“全天下男人死光了都不會有你”是她從始至終從未動搖過的信念。 恨不得他去死的女人,怎么會在心里給他留一個位置呢? 他竟還剛愎自用地要她認命,這輩子都是他的妻子。 他也曾天真地想著,不管她是誰,總有一天她會愛上他,心無旁騖地愛他。 謝衡之用了一整夜的枯坐來承接漫天蓋地的絕望。 當天邊亮起一絲微光,而他的肩頭落滿了梨花時,他終于清醒地承認—— 她不會認命,她也永遠不會愛他。 - 許是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臨近晌午,亦泠才睜開眼。 除了生病,她還從未睡過這么晚。 且這一晚上她連夢都沒做過,黑甜一覺,十分舒暢。 不過她記掛著謝衡之說今日會送走商夫人,也不知他會用什么說辭,而商夫人又會作何想。 于是亦泠急急忙忙地坐了起來,打算去一探究竟。 誰知曹嬤嬤一進來就告訴她,商夫人已經走了。 “走了?” 亦泠似不信,往東廂房看去,“已經走了?” “是的?!?/br> 曹嬤嬤也十分驚訝,完全摸不著頭腦。 今日天剛亮,謝衡之就派人告知商夫人,說謝老夫人昨日病了,需靜養。而亦泠身子骨一直也不好,府里恐怕沒人能照顧商夫人,所以讓她先回江州去。 這理由著實有些荒謬了,哪有千里迢迢把人請過來,第三日就趕人走的? 但商夫人敢怒不敢言,謝衡之讓她走,她就不敢留。 只是她說等女兒起了,她再去與她說說話,便收拾東西離開。 誰知謝衡之連這個請求都不同意,說商亦泠才從蒙陽州回來,跋山涉水大半旬,好不容易休息個兩日,就不必去打攪她睡覺了。 商夫人差點沒氣暈過去。 這是把她當什么人了?連跟女兒見一面都不行,立刻就要滾出去? 商家在江州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她商夫人,除了是謝衡之的岳母,還是他師母呢! 可這上京終究是謝衡之的地盤,就算是天大的委屈,商夫人也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只好收拾東西離開了上京。 親眼看著商夫人離開謝府的曹嬤嬤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暗自松了口氣。 若真讓商夫人在上京住上個十天半月,回頭再把她帶回江州問責,她才是生死難料了。 于是曹嬤嬤把今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亦泠后,便不再多問,只是拿起篦子為亦泠細致地梳頭。 至于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不是商亦泠…… 曹嬤嬤只知她不會害自己,甚至還會在出事的時候替她謀出路。就連之前深入松遠縣,她都把錦葵留在了城外。 所以曹嬤嬤并不想細究這個人是誰。 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著。 而亦泠聽曹嬤嬤說完,驚詫不已。 謝衡之昨晚只是說商夫人不安分,所以要讓她回江州去。 亦泠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沒想到他做起事來如此不留情面,仿佛商夫人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一般。 不過—— 無論謝衡之如何行事,商夫人的離開對她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 開春之后,天黑得越來越晚了。 已經過了酉時,皇城里的宮殿才掌燈。 太子和謝衡之一同走出文華殿,在余暉下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