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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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十秒的時間,當旦爾塔如一陣風般站在小象鷹蛾面前的同時,已經神色無異,伸開手臂將騎坐高度略高的蟲母掐腰抱了下來。 “mama,一切順利嗎?” 此刻的旦爾塔哪里還有幾分鐘前的兇戾,祂語氣平緩透著幾分包容的溫和,這般體貼抱著蟲母“下馬”的模樣,就仿佛是守在家里,等候愛人歸來的家庭煮夫,正詢問忙了一天的伴侶是否一切如意。 于是被問到的蟲母也下意識回道:“還好?!?/br> 話音剛過,阿舍爾愣了一下。 這樣的一問一答太過自然了,就好像兩個生命個體已經相互熟稔到共同生活了很久,才會出現這般像是家人、像是伴侶之間的問候。 這是只會發生在阿舍爾的父親和繼母之間的對話。 青年停頓片刻,眸光微妙了一瞬間,低聲道:“旦爾塔,放我下來?!?/br> “好?!?/br> 落地后阿舍爾拍了拍衣擺,他若無其事換了一個話題,試圖把自己從剛才那股過于溫和的氛圍中置換出來。 阿舍爾:“你們呢?今天都安排了什么?” 臨出發前,阿舍爾沒有硬性規定子嗣們要做什么,只是囑咐不許打架,便匆匆上了云端。 此刻這種輕微透著關心的問題,立馬被落戶一步跟來的蟲群們七嘴八舌地相應回答—— “給mama,摘了水果!”用巨型樹葉包裹的漿果遞在了阿舍爾面前。 “破爛,拆完了!”準備廢物利用的機械巨人已經全部變成了零散的金屬元件。 “禮物禮物!給mama!”是一窩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 任何看起來外形像是冰山的蟲族帥哥,在遇見蟲母的那一刻都會破功,阿舍爾分辨著各種發音不規整的語句,勉強理解了子嗣們的意思。 十分鐘左右,一上午不見如隔三秋的蟲群們才被安撫完全,他們一個個小心藏著彼此悉知卻隱瞞了蟲母的秘密,以至于神情上都有幾個飄忽的不自然。 但好在阿舍爾心里還記掛著深淵的問題,他招手叫過旦爾塔,猶豫片刻后,又道:“把那家伙也叫過來吧?!?/br> “……是祂嗎?”旦爾塔尾勾動了動,頗有些不樂意地沖著不遠處另一只始初蟲種的方向晃了一下。 阿舍爾點頭。 不情不愿,但也不得不做。 于是,站在原地的阿舍爾等了兩分鐘,便見兩個始初蟲種一前一后地走了過來。 均是一副臉色陰沉的模樣,就好像相互欠了一筆還不起的巨款。 阿舍爾開門見山:“我需要你們和我去一個地方?!?/br> “哧,”某個始初蟲種洋裝不耐,實際上眼睛珠子都快扒在年輕蟲母的身上了,“我又不是你的狗?!?/br> 嘴上不吃虧一點兒,但祂卻滿臉寫著“你再問我一句我就和你去”了的渴望勁兒。 看著怪有意思的,但阿舍爾不想縱容熊孩子。 于是,比起始初蟲種心眼更壞一點兒的阿舍爾彎了彎眼睛,露出一個很好看的笑容,“這樣啊……”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下乘的始初蟲種嘴角微動,隱約有上抬的趨勢,“你要是……” “讓我當狗還給我起名,我就和你一起去”十多個字眼都還沒說出口,下一秒容貌精致的蟲母就斂了笑容,面無表情。 “哦,”阿舍爾眉毛都不抬一下,“那你不想去就算了,我和旦爾塔去?!?/br> 綠旦:???就不再多問一句了嗎?? 話落,根本不給始初蟲種反應的時間,就對旦爾塔道:“速度快點,爭取一天之內完事?!?/br> 對于蟲母待另一個始初蟲種的無視,旦爾塔喜聞樂見,兩端尖銳的豎瞳都有一瞬間因為愉悅而變得圓潤。 旦爾塔詢問:“mama,要去哪兒?” “去深淵?!?/br> “需要我準備什么嗎?” “不用,把你自己帶上就行?!?/br> 蟲母和其子嗣的聲音漸行漸遠,被遺落在原地的始初蟲種盯著阿舍爾的背影看了又看,直到對方走出幾十米的距離,都沒有任何想要回頭的架勢。 “……嘖,”始初蟲種沉下眉眼,幽綠色的豎瞳里危險閃爍。 祂眼神很兇,一直死死鎖定著青年遠去的身形。 直到遙遠的視線中,蟲母被旦爾塔用有力的手臂抱到懷里,隨后屬于始初蟲種的形態開始展露,變作了徹底蟲形,包裹著對比下過于嬌小的蟲母,消失在原野的盡頭。 駐扎在原地的蟲群子嗣們目送蟲母和旦爾塔的離開,在沒有明確的命令下,他們雖然心里想跟上去,但依舊克制沖動,重新聚攏在一起,商討著有關于“禮物”的秘密。 有關于旦爾塔提出的“蟲骨”甚合其他子嗣們的心意,先前在另一只始初蟲種挑釁質問時,蟲群不應不答不是因為抗拒還排斥,而是在鉚足了勁兒思考到底取身上的哪一塊蟲骨,才最能體現出對mama的重視和喜歡: 頭部的內骨骼——這個好像不太行,用來做王座的話,可能以后就沒機會再競爭mama的伴侶名額了…… 其他地方的外骨骼?那哪一塊才能顯得比較有誠意呢?要是能知道mama更喜歡哪里就好了…… 離開阿舍爾視線的子嗣們努力揣摩著蟲母的喜好,塞克拉摸了摸下巴,決定為mama的王座獻上一截翅骨。 他摸著自己的翅膀小聲喃喃道:“mama之前還夸你好看呢,你可要多爭氣點兒……” 要不是怕自己的蟲翅長得慢,不能給mama當坐騎,塞克拉甚至想全部包攬王座的椅面。 一想到到時候蟲母柔軟的身體會坐在自己的翅骨上,哪怕這道感覺不曾反饋給塞克拉本身,都足以讓他陷入一種迷亂的狂熱。 至于其他的子嗣,比起塞克拉有過之而無不及—— 烏云選擇用自己鉗足上最鋒利的外骨骼,那是他勇猛的象征,也是他愿意為蟲母為刀為刃的決心;伽德、伽斕則選用背部的外骨骼,形狀飽滿色澤瑩潤,飽含了他們對蟲母的保護與照顧。 小象鷹蛾伽瑪如塞克拉一般選擇了翅骨,類三葉蟲阿爾法則獻上了尾部呈現對稱模樣的外骨骼。 至于以繆為首的食骨蟲族兄弟們面面相覷,幾個清一色紅發紅瞳的火焰型美男沉思片刻,決定用自己的觸須給蟲母編一套“紅絲絨”坐墊。 在每一個子嗣都扒拉著身體,試圖獻出自己最心儀的那一節骨骼時,對此毫不知情的阿舍爾:??? 年輕雄性蟲族子嗣,熱情起來是真要命! …… 深淵位于始初之地最高點的旁側,前者是王蟲最初用精神力毒素引誘高級蟲族的地點,而后者則正好與最高點對應,形成了這片陸地上的最深點。 星球活躍期的地質重構令這片土地發生了很多變化,但唯有最高和最深的兩個地方,仿佛不曾受到過多侵擾,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旦爾塔抱著蟲母落在了深淵之上的地表斷裂處,這里深到望不見底,只是低頭凝視的片刻,整個人都有種朦朧的眩暈。 阿舍爾擰眉,詢問旦爾塔:“能下去嗎?” 身手靈活的始初蟲種觀察片刻,沖著阿舍爾點頭,下一秒祂就把青年背在背上,尾勾牢牢環繞至對方腰間,以做保護。 如同怪物巨口般的深淵張牙舞爪地開裂在地表之上,旦爾塔護著脊背上的蟲母,側身一躍,在風聲簌簌的下墜中,祂的手臂浮出鱗甲,呈現半蟲化的模樣,以一種極其強硬的姿態,用鉗足猛然扣住旁側的石壁,發出刺耳的“滋啦”聲。 聲音持續了一分鐘左右,旦爾塔背著蟲母滑落十多米的程度,此刻仰頭只能見到被深淵裂縫割裂開的天空,低頭則是無盡的黑暗,仿佛看不見底。 旦爾塔:“mama,可以適應嗎?” 阿舍爾點頭,用手臂掛牢了小怪物的頸側,“嗯,可以,繼續下去吧?!?/br> 有賴于始初蟲種靈活的動作,這一趟幾乎難以計時的下落路程簡單了很多,在阿舍爾一直戒備烏云口中的“藤蔓”、“觸須”時,另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墜在了他們的身后。 晦暗的幽綠色澤潛藏在深淵冷色調的石壁之間,伴隨著深度增加,這里的空氣溫度愈發森冷潮濕,散發涼意。 蟲母的精神力在此刻變成了一張令絕大多數生命都無所遁形的檢測網。 感知到什么的阿舍爾扭頭,他瞇眼盯著遠處模糊不清的黑暗,下一秒就感知到了旦爾塔的精神力—— 【mama,祂在后面?!?/br> 這個“祂”是誰,阿舍爾心知肚曉。 “嗯?!彼p輕應了一聲,壓低腦袋,幾乎是趴在小怪物耳側說話的:“不管祂,我們繼續下去就行?!?/br> 于是,一上一下的影子在昏暗中交疊著,繼續向深淵的地步探索。 空氣內的氧氣含量似乎在降低,阿舍爾胸口發悶,他從原本被旦爾塔背在后背的姿態,換成了公主抱,但即便是這樣,臉色也依舊發白。 哪怕是中級蟲母,除了精神力,在體質上幾乎毫無優越性可言。 又一次沉悶的呼吸,旦爾塔抱著蟲母的手臂緊了緊,祂忽然半路停下,單臂懸掛于深淵石壁一側。 “……旦爾塔?” 輕微缺氧令阿舍爾皺了皺鼻子,正當他準備從模擬器商城里兌換一個氧氣罩時,屬于怪物溫熱的唇貼了上來。 身體渴求的氣息得到了充盈,小怪物纖長分叉的舌尖戀戀不舍地蹭過阿舍爾的唇瓣,在對方愣神之際,便又靈活地下落數米。 靠在對方懷里的阿舍爾抿抿唇,上一次和旦爾塔接吻還是好久之前,不過不得不說,和這家伙親吻的感覺……還不錯。 有隨行渡氣員的存在,阿舍爾放棄成為模擬器商城的氪金用戶,旦爾塔對他身體情況把握得幾乎比機器還精確,每當阿舍爾稍有需求,便會被捏著后頸吻上嘴唇,渡過一口氣。 這樣的交互情況一直持續到即將落入深淵之底時,而暗戳戳跟在他們后面的“旦爾塔”也咬牙看了一路。 可能是數百米,也可能是千米,總是當昏暗過于漫長時,生命會失去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幾乎是在阿舍爾腳底落地的瞬間,模擬器發出動靜—— 【滴,深淵的邀請函已激活?!?/br> 下一秒,幽藍色的光明明滅滅綻放至整個深淵,晃眼至極,就連始初蟲種也不禁有片刻的滯澀。 甚至可能是不到十分之一秒的停頓。 但也正是這十分之一秒,讓一直潛藏在暗處的家伙擁有了可乘之機—— 一截驟然探出的暗色藤蔓,在混亂的光源污染下卷起蟲母將阿舍爾帶了進去,而兩個同時準備沖上前的始初蟲種,則被驟然出現的其他巨型藤蔓擋住了去路。 祂們無法跨越藤蔓去追蹤蟲母的痕跡。 與此同時—— 被抓走的阿舍爾境地與子嗣們所想截然不同,他被藤蔓扶著手臂、腰肢,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在青年站穩的瞬間,柔和的藍紫色光源緩緩升起,照亮了他那張漂亮的臉龐。 “這是……” 阿舍爾仰頭,情不自禁捂唇倒退一步。 天空之城地下室所見的那些戰艦,比起他此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的震撼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