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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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慎靜默默搖頭。 今天白天時,她還潛入祠堂那邊看過,能稱得上意外發現的只有四窩見了人也不咋害怕的年幼老鼠,除此之外,荀慎靜還留心到祠堂中的某些磚塊比較松,可能在不久曾被人翻過。 ——韋念安記掛此事已經多年,孫侞近那邊也是念念不忘,期間簡直都是在挖地三尺的勁頭來尋找,卻始終沒有收獲,不滿之下,拆墻搜索后的某些復原工作做得就不夠到位。 朝輕岫:“外頭的情況在下已經瞧過一遍,明日我也想留在老宅中看看,等弄清楚老宅的大致結構后,再確定調查方向?!?/br> 荀慎靜:“是?!庇謫?,“門主可需公子襄助?” 朝輕岫目光微動:“陸公子隨意就好,無須強求?!?/br> 這樣暗中搜索的日子一直過了七天。 天上已經不怎么下雪,但墩山許多地方的雪仍然是厚厚一層,未曾化盡。 荀慎靜試著扶宿霜行下床行走,可每次剛一挪動,宿霜行就白著臉不斷搖頭,一副很是疼痛的模樣。 ——多年的臥底經驗鍛煉了宿霜行的演技,反正以荀慎靜的眼力,很難在不看傷口的情況下判斷同僚是在偽裝。 既然同伴無法起身,荀慎靜只好又補交了一次房費,客客氣氣地向主家告罪,表示自己等人又得多留些日子。 而王家兄弟也慢慢習慣了家里多出來的客人。 生人無故在家中久住,確實容易讓人覺得別扭,不過他們兄弟兩關系也挺疏遠,加上那幾位女郎公子都是性格安靜的人,除了簡云明跟許白水常常在外頭打獵釣魚以外,其余人平時要么在房中讀書,要么在園中賞景,都一副很沒有存在感的模樣。 王近達不明白自家宅邸的景色有什么值得欣賞的,王近皎也不明白。 兩人都在心里掰著指頭,細數還剩幾天才能回家。 第八天。 今日的朝食是菘菜鵪鶉粥。 自從許白水友情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細鹽提供出去以后,食物的味道就得到了味蕾可見的提升。今日的早飯中,菘菜是老夫妻提前囤下的,至于那些鵪鶉,則是簡云明的打獵成果。 除了鵪鶉外,簡云明還獵到了兔子——墩山太小,林子也不夠密,限制了本地飛禽走獸的體型跟數量。 清晨時分,朝輕岫跟陸月樓差不多是同時抵達的延年堂一層,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朝食后,王近皎才出現。 兩人同時抬起眼,視線在王近皎身上一凝。 王近皎不是宅邸里最勤快的人,大部分情況下,等他起床時,王近達的早飯都已經差不多吃完。 給宿霜行送完早飯回來的荀慎靜問:“今日怎么不見令兄?” 王近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沒來嗎?反正廚下會留飯,他什么時候起來都有的吃,各位不必擔心?!?/br> 第253章 “……” 王近皎的話成功讓屋內溫度降低了一點。 朝輕岫唇角微翹, 覺得對方很有樂觀精神,不愧是對偵探缺乏了解的武俠世界原住民。 荀慎靜則微微瞇了下眼,然后點頭道:“那就好?!?/br> 正月里,睡過頭了屬于尋常情況, 連最嚴肅的人都都會偶爾賴床, 何況王近達。 荀慎靜回憶了一下, 想起近來公子那邊沒有清楚掉王家兩兄弟的計劃,就將剛剛升起的疑心放回肚子里, 繼續吃自己的早飯。 然而直到整個早上過去, 王近達都一直沒有現身。 他的兩個壯仆幾次從荀慎靜面前走過, 向她打聽自己主人的下落。 荀慎靜也覺不對:“既然王郎君不知所蹤,不如我們也一起找找?” 壯仆甲連聲推辭:“怎好勞動貴人?!?/br> 荀慎靜:“咱們是蒙主人允許才能住在此地,如今主人家有事, 又豈能袖手旁觀?” 老宅中的人手本就不足, 聽到荀慎靜這么說,壯仆就沒再拒絕, 并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在仆役們眼里, 荀慎靜等人雖然衣食住行都挺精細,談吐也頗文雅,身邊卻沒帶仆人服侍, 多半只屬于小富階層, 即使勞動對方幫忙, 也不算太過分的事。 朝輕岫也打算幫忙,經過陸月樓身邊時,她微微壓低聲音, 問:“那位王家三郎在什么地方?” 陸月樓不答反問:“難道朝姑娘就沒叫人盯著他?” 朝輕岫微笑:“有陸公子在此,又何須在下費心?!?/br> 陸月樓看了她一眼, 還是回答:“我讓霜行盯著,王三郎半夜時出門去了,看方向是往林子那邊走,然后一直沒回來?!?/br> 有了方向后,朝輕岫直接提議眾人外出搜查。 林子邊。 被用來存放工具的木屋大門緊閉著,顯然從里面被人上了鎖。 透過狹窄的縫隙可以看出,一直不見人影王近達就在木屋里面,他衣服上的鮮血已經凝固,胸口中箭,雙目圓睜,一副慘遭殺害的模樣。 換作純粹的偵探片場,現下最要緊的事情必然是找出密室殺人的手法。 奈何大夏是一個存在武林高手的朝代,在場之人,顯然誰都沒覺得密室能算個問題,倒是開始認真思考墩山一帶是否存在什么有名的高手盜匪…… 朝輕岫環視四周,開始觀察案發地點。 裝有雜物跟尸體的木屋就在林子邊,木屋旁邊本來長著幾棵樹。 現在那些樹都被砍了——而死者王近達手邊,就有一柄斧頭。 倘若斧頭是王近達自己用的,那么昨晚的情況就是死者前往林地邊后,先砍了樹,然后進入木屋中。 朝輕岫的視線在王近達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動到木屋的窗子上。 反應快的偵探已經在推理案發情節,反應慢的受害人家屬則保持著與泥土同色的臉色,發了好一會抖,直到此刻才結結巴巴道:“里面的,是我三哥!” 荀慎靜嘆了口氣:“看王三郎的樣子,只怕當真已遭不幸,還請節哀?!?/br> 陸月樓則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做派,提議:“此事還不好立刻就下結論,咱們先將房門打開,萬一王三郎還能挽救,總不至于錯失良機?!?/br> 眾人無視已經聽不到王近達心跳的事實,紛紛點頭附議,簡云明走上前,伸手按住門扉,然后微微用力,下一刻,木屑簌簌而落,大門應聲開啟。 作為在場唯一的偵探系統擁有者,朝輕岫毫不客氣地走進木屋中,站在尸體邊檢查了一下,然后向眾人搖頭,表示王近達已然死透。 直到此時,王近皎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大喊了一聲:“三哥!”然后撲到尸體邊痛哭。 朝輕岫退后一步,她跟陸月樓都沒開口安慰王近皎,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地上那件明顯不屬于木屋的東西上。 那是一幅描繪著墩山風貌的山水畫,原本應該掛在王老大人的寢室當中。 雖然無人安慰,不過與兄長之間疏遠的關系依舊大大降低了王近皎流淚的時間,他嚎啕了一會后就慢慢緩和過來,舉起衣袖,抽抽噎噎地擦著眼淚,然后對眾人道:“王某本來應該仔細招待諸位,可家中出了這樣大的意外……” 陸月樓:“王郎君是想要咱們離開?” 王近皎躬身:“之前的房費,我愿意全部退還給諸位,還會去城里雇一輛軟轎來,安排宿姑娘離開?!?/br> 在王近皎心中,家里的這些客人又年輕又不通世事,一個個養尊處優,性格隨和,雖然見到尸體后沒有表現得驚嚇過度這點讓王近皎有些意外,不過在他心中,類似的人一直很好打發。 既然他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對方肯定不會繼續做客,說不定連房費都不用自己退,還會再隨點白事份子錢…… 朝輕岫卻搖頭:“正因為出了大事,我等才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br> 王近皎有些著急:“衙門那邊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派人過來,姑娘可知那是什么樣的地方?” 朝輕岫眨了下眼:“自然是查案斷罪的地方?!?/br> 王近皎唉聲嘆氣:“姑娘好天真!不管你有理沒理,還只是路過,只要進了衙門,不脫一層皮肯定出不來!你們又這樣富貴,那些差役可專門盯著有錢的人吸血,便是無事也會敲你們一筆?!?/br> “……” 朝輕岫覺得差役敲詐問悲門主或者不二齋少掌柜的可能性實在不高,于是溫聲道:“只是過去為命案作證而已,料也不妨事?!?/br> 她說話時的態度還是又客氣又斯文,王近皎卻已經再不感到如沐春風,反而覺得有一口氣噎在喉頭,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這樣一個不知世事險惡的年輕姑娘,究竟是怎么長得這么大?又怎么敢只跟著幾個朋友就出來閑逛! 若非他無意加害這些人,必能讓對方大大破一番財,得到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王近皎語氣難掩焦急:“那在下就說得明白點,我三哥乃是中箭而死,這些天一直在外面打獵的人可只有簡公子一位。等在下報案后,官府必定會先將簡公子帶走,然后先打一頓殺威棒,再提了人過去訊問口供,衙門中的捕快大多都是酒囊飯袋,未必用心查找線索,指不定就會為了圖省事,直接將簡公子釘死在兇手的位置上?!?/br> 朝輕岫與衙門打交道的日子已經不短,知道王近皎這話并不純是嚇唬,那確實是許多縣衙的做事風格。 她就笑了一下,問:“報案后我們要進縣衙,那么王郎君呢,你難道就不怕受這份罪么?” 王近皎面色很沉:“王某人微命賤,自然不怕這些。何況此次死的是我兄長,王某就算想脫身也不能,寧愿擔一擔風險?!闭f到這里,他忍不住又道,“而且只怕姑娘也無法確定,此事究竟是不是這位簡公子所為,何不直接將人從是非之地帶走,免得越陷越深?!?/br> 他的語氣很是誠懇,連王近皎自己聽了都要被自己打動,他滿以為如此恐嚇一番,對方必然會抓緊時間離開,那位朝姑娘卻仍然是一派輕松之態。 ……難道是因為板子不會打在自己身上,所以朝姑娘覺得很無所謂? 過了一會,用自家手足關系揣度旁人王近皎聽見那位朝姑娘輕輕笑了一聲。 朝輕岫:“事已至此,難道四郎君當真以為是簡兄弟動的手?” 王近皎面皮抽了下,勉強道:“王某怎么知道,只是我三哥乃是中箭而死,此事卻是明明白白的?!?/br> 朝輕岫搖了搖頭:“你要真以為是簡兄弟所為,就沒膽子將話挑得這樣明白了?!?/br> 王近皎忍不住怒目看她。 是他要非要將話挑得那么明白嗎?還不是擔心這些公子小姐聽不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朝輕岫唇角微翹:“而且要當真是簡兄弟動的手,他又干嘛要留下三郎君你呢?” 王近皎忽然覺得脊背一陣發寒。 殺人滅口的事情被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來,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著對方從容的神情,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朝姑娘喊姓簡的那人時,一直喊對方“簡兄弟”。 要不是朝輕岫等人看起來太和氣也太文雅,陸月樓又說自己是奉命而來送官府的節禮,王近皎會更早一些察覺到,在自家投宿的客人們言行舉止里掩蓋不住的江湖氣。 王近皎面色再度變得難看起來,他后退一步:“你們……” 朝輕岫:“足下無需多慮,我們來此許久,一直沒對兩位王郎君下手,此事還不足以證明善意么?” 王近皎面皮一抽,立刻就想去摸腰上的匕首。 剎那間,好像一陣風撲在臉上,王近皎感覺手掌一空,那把匕首就出現在了開朗活潑的許姑娘手中。 許白水拿著從王近皎身上得到的武器,觀察了下,最后點頭:“對你來說,這匕首倒是不算差了,至少可以殺人?!彼Φ寐冻隽嘶⒀?,然后屈指一彈,輕而易舉地將匕首彈成兩截。 斷裂的刀片跌落在地上,映照出了一張驚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