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這里究竟有多深? 艾薇也不清楚。 她不假思索,將左手的飛索挪到受傷的右手上。 面對未知的黑暗,艾薇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第72章 深淺 阿謝爾的情況不容樂觀。 突發性、毫無征兆的心臟問題,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健康的。 今天是安雅正式退役的日子,愛女如命的阿謝爾親自來荒廢區中接她;而安雅顯然并不那么愛父如命,在見到老父親后,第一句話是“您瘦了”,第二句話就是“洛林在哪里?” 所有的士兵,在服兵役期間,除卻和父母、家人通話之外,不會有任何接觸到外部網絡和訊息的機會。在阿謝爾說出“洛林已經結婚了”之后,安雅拿起槍—— 直到“已經離了”這種話后,安雅才松開手,掌心滿是因用力抓握而沁出的血痕。 阿謝爾開始懊惱當初拆散安雅和她的第一任男友,那個文文弱弱的年輕人,但因為只是普通平民,縱使安雅寵他寵到甚至打算辭職備孕—— 都被阿謝爾強行拆開了。 他用金錢和權勢逼那個文弱年輕男人離開第一區,又不停地用連貫的聯誼會來幫助女兒走出失戀陰影;那些精挑細選出的男人,每一個都是家世清白,身體健壯,前途大好,年輕有為—— 安雅看了三年不同風格的男人,看得審美疲勞,交往幾任也都草草了事。 她最終看上了洛林。 這個阿謝爾千方百計想要拉攏的男人。 在洛林的職位還沒這么高的時候,阿謝爾不是沒有想過讓女兒和他結婚;遺憾洛林從不參加類似的茶會邀約,冷淡到高傲的阿謝爾都有些憤怒,更懶得用權勢逼他和安雅結婚。 命運也就如此多舛,當阿謝爾無法再用權勢逼他時,安雅跑來,堅定不移地告訴阿謝爾,她看中了一名完美符合她和父親要求的男性,無論是身材樣貌,還是品行道德,再或者權勢能力。 唯一不好的是,她并不符合洛林的擇偶取向。 在擇偶意向調查表尚未正式出爐的幾年前,洛林沒有在任何公眾場合上透露過涉及私生活的東西;聽聞最熟悉一個人往往是他的死對頭,安雅灌醉了茨里,用上測謊儀,從茨里口中套取到很多情報。 “洛林這人其實很悶sao的,你知道悶sao什么意思嗎?就是,他什么都懂,但就是很克制?!?/br> “他喜歡的女性?呃……上學時候,他主動聊天最多的,應該是食堂里負責分放飯菜的阿姨;因為洛林飯量比較大,每次都需要吃很多面包……假如是中餐的話,他一次會吃掉800g的米飯……這需要額外請阿姨多給米飯?!?/br> “啊,對伴侶偏好?他不會講的,我已經說過了,他悶sao,從不會分享這種事情?!?/br> “不過,很早很早之前,他的確說過,會欣賞那些性感成熟、而且身手很好的女性;堅毅勇猛,膽大心細的那種吧……” 安雅認為這上面每一條準則都很符合自己,她是個非常果斷的女性,為了能更接近洛林的審美要求,再加上隨著年紀增長、電視臺的新人越來越多——安雅也想走父親安排的軍政路線,便報名參軍。 她沒想到洛林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迅速結婚又離婚。 阿謝爾也沒想到女兒居然還在惦記著洛林。 不確定是荒廢區的氣候,還是“女兒怎么還惦記著一個不可能的人”沖擊太大,在按照安雅意愿、和嘗試招攏的私心下,阿謝爾最終選擇前去洛林駐扎的基地。 但他不幸地犯了心臟疾病。 車子向基地行駛的一路,郁墨努力搶救了一路;探險車配備的器械有限,他已經盡了全力,才讓阿謝爾的心臟維持在正常水平。 但駐扎基地的氛圍也不太友好,霍曼親自出來迎接,又委婉表示,基地中今晚出現了仿生人……需要驗血后才能進入。 安雅的槍抵在霍曼腦門上,她冷聲問:“我父親心臟不適,命懸一線,你還要他接受驗血嗎?!” 霍曼微笑依舊:“抱歉,這是洛林上將的命令……我們沒辦法做出讓步,這是軍隊。我們不能讓其他士兵冒這個風險?!?/br> 安雅陰沉的臉色因為“洛林”兩個字有所好轉,緊接著,郁墨匆匆跑來,他銀白色的頭發讓霍曼一恍惚:“你不是跟洛林……” “他吃醋,把我丟在外面,”郁墨說,“時間來不及了,現在可以先給阿謝爾先生取血樣嗎?他的心臟問題很嚴重……” 特事特辦。 霍曼下令,要基地的醫務人員先為郁墨和阿謝爾取血樣、檢測,其余的人仍舊乖乖排隊、等待檢測。green隊排在前面,蕩蕩晃悠著身體,嚼著蘑菇味的糖果。 郁墨經過時,蕩蕩發現,他身上那種陳舊腐朽的氣味,消失得一干二凈。 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阿謝爾身上那濃重的老人味,氣息濃重到無法忽視,那種死亡的氣息愈發明顯。 安雅沉穩地大步離開,她的氣味也很清晰,像爆辣爆辣的熱炒尖椒,攻擊性非常強烈,蕩蕩咳嗽了一聲,聽到安雅低聲問霍曼。 “為什么聯系不到洛林?她問,“他去了哪里?” 霍曼如實地說:“赫克托上將說,根據數據模型演算,推測附近地下城實驗室中存在一些重要的藥劑樣本……” 郁墨和阿謝爾已經順利通過血樣檢測,進入了基地內,基地里所有的醫生呼啦啦全圍上來,緊張不已地將阿謝爾抬到基地內部的醫療車上,上監聽儀,檢測……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醫生和郁墨握了手,郁墨簡單明了地說了阿謝爾目前的癥狀和用藥,那個黑框眼鏡醫生神情立刻嚴峻了。 “基地內沒有能夠治療心臟衰竭的速效藥物,”黑框眼鏡醫生說,“最近的補給點也需要六個小時的車程——” “赫克托上將不是說,附近地下城實驗室中有重要藥劑樣本嗎?”耳聰目明的安雅沉穩地說,“為什么我們不去???” 霍曼猶豫:“進出地下城需要提前申請?!?/br> 洛林在一開始的申請上寫下了“艾薇”的名字,所以艾薇要設備進地下城時,霍曼沒有任何阻攔,這符合原則。 但洛林絕沒有想讓其他人過去。 “現在申請應該也來得及吧?”愛麗絲眨眨眼睛,她流出很多汗水,過量的不停歇運動讓她皮膚透出一種豐盈的血色感,“況且,赫克托上將去這么久都沒回來,會不會是遇到了地下城的陷阱呢?我們有兩個探險隊,都可以過去幫助?!?/br> 霍曼的頭都大了一圈,感覺里面嗡嗡嗡地有蜜蜂在扇動翅膀。 “呃,呃,呃,”他虛弱地開口,“您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 “沒有什么但是,”安雅一字一頓地說,“我現在就去寫申請,去地下城……尋找能救助我父親的藥?!?/br> 說到這里,她扭頭,仔細看了眼愛麗絲的臉,愛麗絲回報以甜甜的微笑,安雅冷淡地收回視線。 這個女孩的臉讓她有點不舒服。 可能因為她長得太符合安雅的審美——就像’可愛侵略性’。人類在見到過于可愛的事物時,比如毛茸茸的小貓咪、小狗崽崽、小兔子……總會產生一種,用力咬一口的感覺。 這是大腦及時分泌的激素,來平衡被可愛沖昏的頭腦。 現在安雅就很想用力地咬愛麗絲一口,張開唇,咬她的臉蛋,輕輕地含住,嘬一嘬,咬一咬。 她克制著這種不自然的沖動,轉身,開始撰寫進入地下城的申請。 與此同時,愛麗絲哼著歌,雀躍地蕩著裙子,經過臉色潮紅、心緒不安的容齊,還有沉默寡言的郁白,直接走到松鋒面前,好奇地歪著腦袋,看他:“你怎么啦?松鋒?為什么今天你總是心神不寧?” 松鋒沒有說話。 被艾薇毆打、外加情緒激蕩的內傷還沒有恢復完全,他格外地沉默著,失魂落魄。 屬于愛麗絲的椰奶香混雜著容齊和郁白的氣味被風送來,松鋒神色恍惚,抬眼看了下愛麗絲,卻又覺得透過她、看到另一張倔強的臉。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 明明…… “愛麗絲,”好心腸的松旭說,“別理我哥了,他現在被打擊傻了?!?/br> “打擊?”愛麗絲疑惑,“因為輸給艾薇了嗎?” “呃……不完全是,”松旭竭力在保證艾薇隱私的情況下,解釋清楚松鋒現在的奇怪狀態,“好吧,其實,看過最近的那些廣告嗎?就是那種’總裁,夫人已經在大廈上掛三天了,從她身上掉下了您的傳家寶’,現在我哥就把自己代入那追悔莫及的總裁’……” 愛麗絲不能理解,但尊重地離開了。 只剩下松鋒,死死抓住松旭的手。 他已經從安雅的問話和反應中意識到什么,低聲問:“如果洛林和安雅在一起,艾薇是不是就會離開他?” 松旭的嘴巴大到能裝進去一個鵝蛋。 很久后,他才用力譴責:“哥,你想用這樣惡毒的辦法拆散一對愛人,是會遭受天譴的?。?!” “你就不能向我學習嗎?”松旭問,“像我一樣,當一個溫柔善良、不求回報只默默付出的第三者,難道不好嗎?” 松鋒沒有回答松旭,他向前一步,向安雅微微俯身。 “安雅女士,”他說,“地下城危險重重,iris探險隊愿意為您提供一定的幫助?!?/br> 一直沉默的蕩蕩也舉起雙手。 “我也要去,”他說,“我能嗅到洛林和艾薇的氣息……我想,你們應該很需要這份技能?!?/br> ——嗅到氣息? 一直沉默的容齊愣了一下,下意識看眼愛麗絲的腿。他身體一股一股地冒出冷汗,清楚地記得,在警告之下,他在蟲它前一秒拔,出,才沒有弄臟愛麗絲;但還沒有得到糕鈔的愛麗絲又纏著郁白,好像沒看到他一樣,熱情地開始,直到被郁白送上去。和容齊不同,郁白有著可以蟲它入的無上榮耀,并毫不遮掩地全部給了她。 他不確定蕩蕩能不能嗅到這些,和好朋友的心上人越了界線,這種背,德和愧疚讓他坐立難安,痛苦又糾結地移開視線,但在三秒鐘后,又無法自拔地去看向愛麗絲,無法移開視線。 容齊知道他和愛麗絲的匹配度不是很高。 他也知道,這個月需要去見那個和他匹配度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女性。 但他忍不了。 愛麗絲說很喜歡艾薇,要比喜歡自己還要喜歡艾薇——就像女兒喜歡mama,像小貓崽依賴大貓咪,如果沒有艾薇,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她—— 必須要救艾薇,將她完整地帶回來,給愛麗絲,讓愛麗絲開心。 “是的,”迎接著霍曼疑惑的視線,容齊說,“iris愿意前去?!?/br> 轟——隆——隆—— 濃黑色的沉寂夜幕爆發出低沉的雷電鳴聲,遠處的烏云緩慢鋪來,籠罩著死寂的沙漠,和沙漠之下,陰霧繚繞的城市。 艾薇沒有暈倒。 具備著飛索裝置的手被她往下放了放,剛好卡住小手臂的肌rou,她咬牙,吃力地往下沉降,飛索的長度有限,她已經盡可能地在翻下深淵時晚些放出,但這個長度仍舊不足以她平穩落地。 越往下,那種腐爛的尸體腥臭味反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柔的、恍若夢境般的優雅香氣,艾薇用完好的左手給自己戴上防護口罩,以免這東西有什么致幻作用。 小說中,這種具備迷幻效益的香氣,不是讓人瘋狂殺人,就是讓人瘋狂作艾。鑒于現在的身體狀況,必須二選一的話,艾薇希望是后者。 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她想。 但這個想法在腦海中蕩了一下,艾薇又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