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澄不知要說什么,只應了聲,說:“謝謝?!?/br> 唐秋云又和顧翼州閑聊幾句,讓他沒事多帶景澄玩,兩個人高中還當過同桌,又考上同一所大學,這份情誼很難得。 說這些話,唐秋云也不光是想讓景澄和顧翼州有發展,他自幼心思細膩、性格孤僻,成天只知道跟在哥哥身后,沒什么朋友,如今謝欽言也不帶他玩了,還天天對他冷嘲熱諷,她很怕他心理出問題。 像顧翼州這樣開朗外向、簡簡單單的男孩子,多少能感染景澄。 顧翼州聽唐秋云那樣說,自然很開心。 他也沒什么彎彎繞繞的心眼,笑得眉眼都上揚,說等景澄病好了就帶他去徒步,增強抵抗力。 景澄有話想說,但又不能拂唐秋云的面子,只能咽了回去。- 昨夜看過醫生后,景澄睡醒一覺頭不疼了,拿體溫計一測,燒也退了。 他伸個懶腰,踩著拖鞋下了床,去洗手間拿了刷牙,然后去陽臺刷牙。 謝欽言的房間和他的挨著,陽臺是打通的,兩邊共用。 景澄拉開門,意外看到陽臺另一邊坐著個人。 謝欽言在早晨僅有幾度的天氣里,穿著單薄的黑色襯衫,白色短褲,風吹得下擺鼓起來,他對冷渾然不覺,閉眼靠在躺椅上,長腿隨意交疊著。 毫無預兆地望見這一幕,景澄半只腳邁進陽臺,剩下半只還留在房間。 他怕弄出一丁點兒聲音,都會被他察覺。 嘴里叼著牙刷,景澄不知看了他多久,從繃緊的下頜看到淤青的膝蓋,他的心好像一顆腐爛的蘋果,滿目瘡痍。 謝欽言曾經引以為傲的靈魂,成了廢墟一片。 他坐在那里,是否知道已經天亮了?他還會期待來日嗎? 突然,躺椅上的人動了下,他先是慢慢坐直了身子,隨后才站起身,扶墻往房間里走。 景澄見他沒關門,放輕腳步跟上,看見他去到桌邊,拿起水壺想給自己倒一杯水,結果壺口沒對準杯子,倒了半天全流到桌子上。 他也不知在想什么,桌面的水滴落到腳背才發覺,“咚”一聲放回水壺,不喝了。 景澄眼睜睜看著,又不能上前幫忙。 這種時刻出現,只會讓他的自尊心更加受挫。 謝欽言拿紙巾擦干了水,景澄很意外,他居然又重新試了一次,這次轉變了方法,一手拿著杯子去找壺口,對準了才開始倒水。 適應了其實不難的。 就是要比正常人多幾倍的耐心。 對于他這種后天失明的人來說,克服心理障礙才是最不容易的。 景澄還在那邊觀察,涼薄的聲音突然傳進耳朵里,“看夠了嗎?” 小心臟“咯噔”一下,景澄反射性出聲:“哥,你當過警犬???” “你罵人真臟?!敝x欽言擰了下眉心,“過來?!?/br> “???” 景澄還以為聽錯了。 “我有話跟你說?!?/br> 不知道謝欽言又要說什么難聽的,景澄拿著牙刷,有些不知所措,“我、我還沒洗漱完呢?!?/br> “給你十分鐘?!?/br> 謝欽言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景澄回房間的途中,一直在思考,他究竟要說什么正式的話,但怎么想也沒有頭緒。 時間過得很快,洗完臉,景澄磨磨蹭蹭去到謝欽言房間,“哥,我好了……” 謝欽言坐在書桌前,背對著他。 食指彎曲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打著。 好半晌,景澄才聽他風輕云淡地問:“你真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來得很突然,景澄完全沒有準備。 安靜了半分多鐘,他才垂下頭,細若蚊聲回答:“喜歡啊?!?/br> 短短三個字,仿佛耗盡全身力氣。 紅暈已經從臉頰蔓延到耳后。 “要是真的,你就不會猶豫這么久了?!?/br> 謝欽言直起腰,空洞的雙眸對著雪白的墻壁,腦海中閃過銘記已久的片段。 這件事,他本來不想戳穿的。 說出來都是對自己的諷刺。 可景澄的使命感太強了,他把拯救他于水火視為他必須完成的任務,怎么都趕不走。 不和他撕破這一層隱秘的紗,他還要沉浸在報恩的角色里無可自拔。 干涸的唇瓣動了幾下,低沉的嗓音才緩緩出聲:“景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只是可憐我而已,別自欺欺人了?!?/br> “我沒有……”景澄慌亂無措地搖頭。 “你畢業前和謝嘉禾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狈旁谧郎系氖?,因為過度用力繃起青筋,那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也如蜿蜒的河流,仿佛能看見血蔓延而過的痕跡。 謝欽言揚著諷刺的笑,一字一頓地重復:“你說你也分不清對我是喜歡還是感激,因為我對你好,你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應該和我在一起,回饋我的感情,因為我從小到大保護你、照顧你,你很依賴我,所以你不知道離開我該怎么活下去……” “景澄,你覺得這是喜歡嗎?” “你告訴我,這能算得上是喜歡嗎?” 謝欽言的質問聲聲震耳,擊潰心理防線。 景澄張著嘴巴,呼吸急促,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那些話他竟然都聽到了。 怎么被他聽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