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色 第45節
本來聞斌冒然上去牽姑娘手,讓幾人震驚不已,聽他這么一說,全都狐疑地把目光落在葉蕓身上,就連坐在一旁的大爺大媽都在看熱鬧。 葉蕓垂著眼睫,藏住眼里顫抖的眸光,聲音疏離而冰冷:“松手?!?/br> 聞斌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握著葉蕓的手卻不禁越收越緊。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調侃他:“沒聽到人家叫你松手,小心姑娘報警抓你?!?/br> 聞斌冷笑了聲,松開葉蕓,卻依然擋住她的去路,低下頭滿眼奚落:“大哥還真是金屋藏嬌,把你藏到哪了?” 葉蕓沒再同他說話,轉過身警惕地換了條道,向著前面的街繼續走了下去。 薄霧散去,陽光刺進她的眼里,寒風凜冽,吹起枯葉,她再也沒有心思用手去接了。 一輛車子從街對面遠遠開來,放緩了速度,蘇紅從車窗探出頭來,對著街對面的葉蕓喊了聲:“丫頭?!?/br> 葉蕓茫然四顧地抬起頭,將視線落在街對面。 “布票取消了!”車輪緩慢地滑了過去,蘇紅的聲音被風吹得模糊不清。 葉蕓伸著脖子,問她:“你說什么?” “你沒聽說嗎?布票取消了!” 車子消失在街尾,葉蕓還愣在原地。 12月1日,商業部通告全國,取消布票,所有紡織品實行敞開供應。 這個消息如同久旱逢甘露,在葉蕓的腦子里來回沖擊著,讓她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馬建良從前說票證會逐步取消,那時候葉蕓還覺得不可思議,她以為就算是真的,也會是很遙遠的事情,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突然。 葉蕓加快了步子,從另一頭的巷子繞回家。路上,她的心情此起彼伏。 過去她苦口婆心跟客人說什么款式適合,怎么改時新。絕大多數客人看不到效果,又考慮到難得能做件衣裳,最終都會選擇保守且不會出錯的款式。 布票取消了,意味著可以敞開來買布了,不用局限于一張小小的紙票,束手束腳,也不需要再指著客人帶來的布料做衣裳,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采購想要的料子,做出不同款式的衣服。 這個想法在葉蕓的腦海里蔓延、滋生,瞬間點燃了她的血脈,緊接著渾身的細胞都跟著舞動起來。 她可以將那些大膽的想法和靈感,從前沒機會嘗試的款式,統統做成成衣,展示出去。不再被動聽人擺布,而是掌握主動權,讓客人看到成品,挑選、試穿,甚至不用再等上十天半個月,隨時可以買走。 但是隨即,她便想到一個問題,她做出的那些衣服對于二尾巷來說,接受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有一部分追求時髦的年輕姑娘喜歡她做的衣裳,她需要更大的市場,更時髦的客人群體。 她想到了市中心,如果去市中心開家店,或許會比二尾巷適合。但很快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市中心的確有穿著時髦的人,但這一部分人群大多會選擇去百貨商場,他們更在乎的是面子,是這件衣服的出處,是跟人炫耀的資本,而不是款式。這座城市的繁華在省內雖然靠前,但底蘊還不足以讓絕大多數人能夠思想開放到輕易接受新事物。 除非是更加發達的城市,客人對于著裝的接受度可以做到百花齊放,尤為重要的是,與時俱進的審美、較高的包容度和需求,愿意為她的創新和突破買單。 然而一路走到家,這個想法逐漸熄滅了。 無論是在二尾巷,還是跑去市中心,終逃不過旁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她已經不愿再活在那些言論下。走出這片棚戶區,路上的人多盯她看一眼,她都會應激而害怕。想到客人們背后不堪入耳的議論,她一腔熱血便被澆得徹底。 她不可能去逼迫白聞賦在她和家人之間作出抉擇,離開這座城市。 目前來看,白聞賦甚至都不能遠離二尾巷,他需要考慮很多人,平衡很多事。隨時會出狀況的聞斌,同樣活在煎熬里的佟明芳,事情變得再糟糕,終歸都是跟他連著血骨的至親。哪怕安頓在這片棚戶區,也是經過他的深思熟慮,這里沒人打擾,能給葉蕓一個相對安寧的環境,家里有事,他也能及時趕回去。 “不論造成什么樣的局面,最后擔著的,只能是他?!?/br> 蘇紅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她腦中。 踏進家,關上門,葉蕓又一次將自己鎖進了這十幾平的小屋里,連同剛才那些短暫而憧憬的幻想。 第47章 幾天后, 方麗珍湊齊了葉蕓需要的輔料,讓白聞賦帶給了她。 白天葉蕓干活的時候從不休息,她不喜歡有什么事情中途打斷她的思路。她習慣在忙碌完一整天, 傍晚拿上書去院中看會兒, 而后在那把藤編的椅子上小憩片刻,讓眼睛放松下來,等白聞賦回家。 院子外面有顆光禿禿的枇杷樹,望得久了, 她連樹上幾根枝椏都了如指掌。 近來,她時常會夢見和二妹在田里奔跑玩鬧,醒來后空蕩的房間總會讓她恍惚好久, 每當這個時候, 她都會覺得這兩年的光景像是一場夢,推開這扇門, 她好像還能望見那片無垠的田埂,在天地間, 遨游自得。 白聞賦回來后,會將她連人帶書抱回家,跟她膩歪一會兒,再吃飯。 這天, 葉蕓跟往常 一樣,將書卡在身上, 窩在那張小椅子里闔上眼。夕陽暖暖地灑在她身上, 聽著樹枝晃動的沙沙聲, 沒一會兒, 她又夢到了那片金黃色的稻田。 她在前面跑,二妹在后面追她, 熟悉的笑聲回蕩在田野。夢里,葉蕓也在笑,笑得快要喘不上氣,二妹喊她:“姐,別跑了,你快停下來......” 葉蕓回身去看,二妹臉上露出驚恐之色,葉蕓再轉回頭時,金黃色的麥浪之間,大地突然龜裂,分割出好大一條深溝,僅僅一剎那,葉蕓同那些碎石便被卷入漆黑的無底深洞,墜落的失重感一下子將她驚醒。 書本滑落,她額上滲出冷汗。腳邊出現一雙手,撿起掉落的書,她以為白聞賦回來了,呼出一口氣抬起頭,看見的卻是聞斌清冷的面孔,葉蕓呼吸頓住,倏地站起身,血一下子沖進大腦,差點沒站穩,聞斌抬手試圖扶她,被她讓開了身子,退到了門邊上。 她臉色發白,問他:“你怎么會找來這?” 聞斌彎下腰,將書放在椅子上,再直起身,走向葉蕓。 “不歡迎嗎?” 葉蕓緊抿著唇,身子已經貼到了門上,聞斌停在她面前,挺立的五官仿若結了層寒霜,眼神里滿是陰郁,居高臨下瞥著她,將她防備的表情收進眼底。 他伸出手,猛地拉開門,葉蕓的身體在門的反沖力下向前彈去,聞斌紋絲不動,用胸膛擋了她一下,將她逼退到門內,順勢關上小屋的門。 葉蕓退到了桌子旁,死死扣住桌角盯著他。 聞斌身上穿著敞開的牛仔外套,他的個頭不比白聞賦矮,清瘦的身姿有種又頹又冷的孤拔之感,他神色倦淡地掃視著這間屋子里的一物一品。 “你是想問我怎么找到這的?” 聞斌的視線落在碗櫥上,里面放著幾盤可口的菜肴,都是大哥愛吃的,他眼尾掛上涼薄之色。 “我跟過大哥一回,他那個人警惕性太高,把我甩了。不過從小在這長大,想找到你們住哪,還是有辦法的?!?/br> 葉蕓的目光提防地落在他身上,聞斌轉了身,看向那張刺眼的木床。 床單整潔,被子疊放井然,兩個枕頭挨在一起,他嘴角勾起冷意,走到床邊,彎下腰來,觸碰著床沿。 “平時你們就睡在這?” 他收回手,泰然自若地在這張床上坐了下來。 葉蕓的神色愈發緊繃:“如果你是以聞賦弟弟的身份過來,我歡迎你,如果不是,你立馬離開?!?/br> 聞斌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側過頭目光幽深如岫。 一個防備地站著,一個緘默地坐著。隔著幾步的距離,是宿命同他們開的一場玩笑。那年,他將她從山里接來,她第一次走出家門,人群中,她的小臉惶恐而不安,他回過頭,牢牢牽住她的手。 那時的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后來有一天,會如此劍拔弩張地看著對方。 “我過來前看見大哥去市里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br> 聞斌打破了沉默,聲音散漫輕薄。 葉蕓的心提了起來,指著大門對他說:“既然這樣,你可以走了?!?/br> 聞斌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夕陽無聲地落了下去,屋內漸漸暗了,他的笑在清癯的臉上顯得陰冷而危險。 “大哥最討厭我動他東西,你猜,我要是碰了,他會不會把我殺了?” 葉蕓的身體冒出陣陣寒意,在聞斌的目光看向她的一瞬,她抬起腳步向門口沖去,眼看大門逼到近前,一陣冷意從身后襲來,身體驟然騰空,聞斌將她攔腰抱起摔在床上。 葉蕓腦袋蒙了一秒,剛欲起身,雙手被向她倒來的男人牢牢按在枕頭上。 聞斌渾身戾氣暴漲:“大哥平時喜歡用什么姿勢要你?” 葉蕓的心臟驀地掉入冰窟,她弓起身,腦門狠狠撞去,聞斌鼻梁猛然吃痛,眼里怒火騰升,抓住她頭發,壓下身肆掠地找她唇。 葉蕓撇開頭,心一狠,將唇咬破,頓時,唇瓣鮮血淋漓。 聞斌愣了下,捏住她的下頜,瞪大雙眼:“你以為我會怕血?” 他壓住她瘋狂扭動的腰肢,握緊她的下巴,碾壓上去,葉蕓緊緊閉著牙關,鮮血四溢,觸目驚心。 天色越來越暗,無盡的恐懼撕咬著她,毫不留情地掠奪著她的意志,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每一根脛骨都在拼死抵抗。 阻止聞斌發瘋,阻止他們兄弟決裂,阻止他向白聞賦的心臟捅刀。 她瘦小的身軀爆發出超越臨界點的力量,像頭兇殘的母獅子,跟聞斌扭打在一起。 被褥凌亂,枕頭掉落,她的頑強讓聞斌徹底失了耐心,他不再留戀她的唇瓣,直起身子跨坐在她身上,壓住她的雙腿。 鮮血模糊,布料撕碎,聞斌眼里的猙厲可怕而癲狂,他是從地獄爬來索命的惡鬼,漂洋過海,歷經千辛,勢在必得,強行剝掉她堅硬的外殼,哪怕碎骨粉尸、玉石俱焚。 葉蕓絕望得渾身抽搐,一瞬間,如花凋零,如草折斷,指尖陷進聞斌的手臂,悲痛欲絕的聲音回蕩在屋里:“你要這么想要我的命,繼續!” 她眼里赴死的決然一下子刺進聞斌的瞳孔里,帶著同歸于盡的悲鳴割裂整個空間。 他的動作被她震住,瑩白柔潤的身子掛著殘缺不全的布料,美艷到不可方物,渾身是被摧殘的狼藉,未著寸縷的曲線只一眼,便血脈僨張。 她在用死亡威脅他,欲望和理智不斷在他身體里對抗,他的動作慢了下來,卻沒有徹底停下。 葉蕓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到枕上,她痛苦的樣子讓聞斌的心臟疼到發緊,他俯下身抱著她,目光癡纏,聲線失控到顫抖:“你不愿意離開大哥,可以。但你不要拋棄我,只要你點頭,我可以躲著大哥,在他不在家的時候過來?!?/br> 葉蕓徒然睜開噙滿淚水的雙眼,氣到全身發麻:“你說的是人話嗎?” 聞斌的眼里流露出病態的疼惜,撫摸著她沾著血的臉蛋,依戀而癡狂地對她說:“我會比大哥加倍對你好,你不想承認我們的關系,那我就背著人來找你。你要是不想讓大哥為難,我就回去上班,不再給他找麻煩,只要你點頭?!?/br> 聞斌解開褲子,捏住她的腿,凄厲的呼救聲用盡最后的抵抗力。 大門被猛地沖開,聞斌還沒來及回頭,便被一拳掀翻在地。 猙獰的刀疤瞬間繃緊在鷙狠的臉上,白聞賦高大的身軀猶如萬鬼之王,帶著摧枯拉朽的狠戾,拳頭招招致死,向著聞斌砸去。 聞斌癱倒在地,喉嚨里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白聞賦驟然轉身,葉蕓雙手擋在身前,嚇得失了神志,雙眼空洞而驚懼,殘破不堪的布料掛在裸.露的身上。 他迅速拉過被子將她裹緊,再轉過身時,眼里殺戮頓起,他徑直拎起聞斌,抓住他的腦袋砸在墻上。 從小到大,他沒有當真動過他一下,兩人之間再怎么動手,他都會收著七分力道,從沒讓聞斌吃過一點苦頭。 這是第一次,白聞賦想把他千刀萬剮。 血從聞斌的頭上流了下來,淤青的嘴角卻掛著邪笑,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白聞賦。白聞賦一腳將聞斌蹬翻在地,霎時燃起滔天怒意,回身拿起板凳抽打在聞斌身上。 他渾身肌rou繃成可怕的硬度,板凳四分五裂,衣服破裂,皮開rou綻,聞斌痛苦地哀嚎,蜷縮成一團。 白聞賦看著他這個樣子,眼底泛紅,握緊拳頭,氣得渾身發抖。 聞斌爬到白聞賦腳邊,艱難地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地哀求:“大哥,從前就當我死了,我不計較你以前對她做過什么,我求你把媳婦還給我......” 白聞賦拽起他殘敗的身體,眼里的光可怕到毀天滅地:“她是你嫂子,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