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回去展廳坐回吧臺,在coco震驚的目光下猛灌三杯后叫上張渺他們去了停車場。到了車邊他才發現小晨手里拎著兩個大袋子,袋子上印著酒店logo。 小晨說是蕭總叫他帶著的,都是今天茶歇上的甜品。林從沚喝得有點多,點頭說:“算他懂事?!?/br> 小晨震驚,老板竟口出如此狂言,遂看向張渺。張渺解鎖車門:“別聊了都給我上車?!?/br> “老師!”小晨在后座,扒拉過來,問,“老師你衣服怎么壞了?” 張渺嘆氣:“你別問了?!?/br> 林從沚也說:“你別問了?!?/br> 第二天依然是小雨。 昨天喝的酒余威尚在,晨起刷牙的時候喉嚨干澀。 林從沚撐起傘出門,走到公交站臺等車。十公分的人行道臺階下一條窄窄的水溝,雨砸進去的水花濺濕了他的帆布鞋。于是他退后一步。 城郊雨天總是安靜的,沒有人過來逛公園,也沒有人去看海,只有雨聲。 公交車緩緩開過來,雨刮器的刷條左右擺動。車輪軋過泡在積水中的落葉,停在站臺邊。 林從沚收傘上車,公交車的空調氣味渾濁,其實車里車外的溫度差不多,但氣壓低,不開空調的話實在太悶。 梅雨天,公交上的塑料座椅被空調吹得又冰又黏,像是打翻了一杯冰拿鐵。林從沚不想坐,沒幾站就能到地鐵口了。 今天去畫室,畫一幅石膏,講面部骨骼和結構。要先坐公交再去坐地鐵,雨下更大了。畫室里的老舊立式空調在墻角嗡嗡地響,林從沚收起傘,在門口的鞋墊上蹭了蹭鞋底。 學生們圍著中間的大衛石膏寫生,一個攝影燈作為光源。林從沚環視一圈,沒看見余拾景。他走去另一個教室,也沒看見。 辛決見他來了,迎上去:“小余要走了?!?/br> 林從沚一句‘為什么’都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還能為什么,不想自己兒子和蕭經聞有關系的人接觸罷了。 “但是半年就??剂?,這個時候走?” “我也這么說了?!毙翛Q無奈,“他mama打算直接帶他出國,不考了,不在國內讀了?!?/br> 林從沚一愣:“可他為了央美復了四年啊?!?/br> 辛決點頭:“我也……” “那他這四年算什么???”林從沚沒忍住,提高了些音量。 辛決繼續點頭,表示這些話自己也都說過了。 “我要跟楊總聊聊?!绷謴臎b放下包,手機剛掏出來才想起自己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林老師?!毙翛Q打斷他,“你相信我,你能說的,我也都勸過了?!?/br> “不不,不一樣?!绷謴臎b攥著手機,他想起張渺和楊青芝加過微信,于是邊給張渺發消息邊說,“不一樣,辛老師,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事情本身不一樣?!?/br> 他當然相信辛決勸說了一大堆話,辛決必定也是掏心掏肺,但他也明白楊青芝真正顧慮的因素。 手機屏幕上字還沒打完,林從沚旁邊站了個人,是余拾景。 小伙子有點局促,說:“老師,聽說您今天畫石膏,我想看看,成嗎?” “哎喲你過來了啊?!毙翛Q也驚了下,“唉,看吧看吧,林老師的石膏寫生值得看?!?/br> 林從沚看著他,五味雜陳。自己也是美術生,知道復讀的感覺。都說學美術的復讀兩三年不叫個事兒,尤其一心要考美院走純藝術的學生,與其說復讀不如說積累。所以越積累越不能放棄。 “你……”林從沚有話想說又不知道怎么說,“算了,先上課吧?!?/br> 素描教室的學生們把畫靠墻放一排,林從沚慢慢看過去,然后指畫叫人,叫這些型起得有問題的學生一會兒坐前面,明暗關系有問題的站后邊。 他在對開的素描紙上用炭條起型,嫻熟的畫家不需要過多的測量,他爐火純青,對炭條的控制能力極強。 學生們很珍惜例畫課,除了偶爾的一兩聲咳嗽,畫室里只剩下‘沙沙’的素描紙和筆的摩挲聲。石膏體上有平時老師講骨骼時候用手去摸而留下的灰痕,底座有些磕碰,林從沚用硬鉛去畫豁口。 最后一幅畫畫完,學生們累得好像是自己在畫,同步嘆出一口氣。 繪畫就是這樣,臨到藝考生這里,它不需要像數學課那樣一步步解析,而是要他們看這個過程,處理的方式。每個人有自己的理解,他們都會找到自己最舒服的繪畫方式。 畫完后林從沚站起來,收好鉛筆橡皮,對余拾景說:“你跟我出來一下?!?/br> 畫室外走廊,林從沚一時間找不到詞,只能直白地說:“你和普通藝考生不一樣,你已經成年了,基礎很好,離美院一步之遙,不能在這個時候走?!?/br> 余拾景顯然并不知道大人們之間的恩怨,瑟縮了下肩膀:“沒辦法啊,我知道我已經二十幾歲了,但我沒有經濟能力,我要是不聽我媽話,她的法子也很簡單,不給我錢唄,這年頭沒錢還畫畫?我連??紙竺M都交不起?!?/br> “錢的事情先不談,你自己想留下嗎?”林從沚問。 “當然想?!庇嗍熬懊蛎蜃?,“我復讀四年……不就是想讀個美院。國外有好學校我知道,但……但不一樣,我要是真的去申國外的美院,就算讀上了,那他媽不顯得我當了四年傻子嗎?”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林從沚聽出了些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