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5公里的車程不算遠,夜里行車比較慢,蕭經聞開了將近四十分鐘。 林從沚解開安全帶,偏頭跟他輕輕頷首說:“謝謝?!?/br> 準備開門下車的時候,蕭經聞忽然問:“這盆,能給我嗎?” “嗯?”林從沚以為自己聽錯了,“盆?你想要這個盆?” “可以嗎?”蕭經聞看看盆,又看看他,“畢竟是燒給我的?!?/br> “都說了不是……”林從沚無奈,“你真想要的話等我一下,我進去把它洗干凈?!?/br> “不用洗?!笔捊浡務f,“我就是要里面的灰?!?/br> 他指的是燒成灰的簡介卡。要不怎么說這些經商的人精明得可怕,他偏偏猜到是自己扣下了簡介卡,又跟著算到不想給他那張簡介卡是因為上面寫了一堆關于他的話。 現在好了,他不需要內容了——因為內容已經明了。 能讓林從沚帶到海邊來燒成灰的內容,甚至蕭經聞已經快壓不住笑了。 車里還在放著林從沚歌單里的《dirty paws》,氣氛處在有人憋不住笑場就整段垮掉的尷尬位置,林從沚只能咬著牙:“起碼我把這個煙頭扔了吧?!?/br> “扔這里?!笔捊浡動沂质持冈谲囎又锌叵逻呉粨?,挑開煙灰缸的蓋子。他不抽煙,煙灰缸跟新的似的。 所以這是鐵了心了。 其實林從沚不給他也就不給了,只是蕭經聞此人在他這里還是有著某種魔力,就像五年前給他那把傘一樣。他總是有意無意地管他要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傘、半瓶礦泉水、和這個小銅盆。 “給你放地上吧?!绷謴臎b把盆放在自己腳邊的地墊上。 “謝謝?!笔捊浡務f。 本來這樣就可以了,大家可以相安無事一個下車一個離開。林從沚偏偏腦子抽了一下,開車門前他莫名其地說了句:“可以進烤箱?!?/br> “……”蕭經聞的眼神有點無語。 林從沚笑道:“開個玩笑,我走了,你路上小心?!?/br> “好?!笔捊浡務f。 感冒痊愈之后林從沚完成了客人定制的油畫,叫張渺打包好寄走。 接著林從沚要去市里的畫室正常帶課。嶼城市中心的畫室里是今年藝考集訓的,省統考在12月,美院??荚诖汗澢?。 他沒買車,時間是下午兩點整。張渺開車把他送到地鐵口,他繼續坐地鐵到市里。 市里畫室沒有給林從沚安排固定的課程,他要做的就是最低每周到畫室里畫一幅例畫,按課時結算工資。 今天過去的路上才發現,他帶課的畫室距離gleam公司大樓就隔了兩條街。 不巧的是他人都到樓下了,畫室老板忽然給他打過來一通電話,說今天暫時沒法上課,幾個復讀生回學校里辦什么手續去了。 但來都來了,林從沚說還是上樓去改改畫什么的吧,不算課時費好了。老板一聽,心道這是以為自己不舍得課時費,又是一通解釋,說不知道他已經到了,以為他還沒進城。 老板說的那幾個復讀生他知道,其中有一個今年是復讀的第四年,非央美不上。林從沚對此沒有異議,人嘛,有目標就奮斗,一年不成就兩年,不枉此生就行。 畫室在一棟寫字樓里,老板租了寫字樓12樓的兩個原先大舞蹈教室用作畫室。 老板姓辛,叫辛決。辛決看見林從沚進來之后還有點不好意思,會錯意了,撓撓頭說:“唉喲,你說巧不巧,我也十分鐘前剛過來,才聽說余拾景他們回學校,我尋思就趕緊讓你別過來了?!?/br> “我也會錯意了辛老師?!绷謴臎b笑笑,耳機裝回兜里,“對了,余拾景這幾天的畫給我看看?!?/br> “好好?!毙翛Q領著他跨過畫室里大家一地的鉛筆盒速寫板,林從沚還順便撿了根炭條放回學生的筆盒里,這玩意軟,一摔就幾段。 余拾景就是那位復讀第四年的仁兄,辛決把他上周的幾幅色彩素描翻出來,攤在地上給林從沚看。林從沚蹙著眉心,他審視畫作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抿住唇。 林從沚說:“畫的什么東西?!?/br> 辛決也愁:“你知道的,小余這孩子兩年前考央美名次很不錯,那年是文化課沒過,所以……” “所以就覺得自己了不得,心高氣傲起來了,畫室老師的話不放在眼里,覺得自己天縱奇才看不上??继茁??!绷謴臎b一口氣補充完了。 辛決維持不動,眼珠子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咱也苦啊,我也美院畢業的呢,他倒看不上我了?!?/br> 林從沚嘆氣,伸手在辛決肩膀拍了拍,接著說:“我明天再來一趟吧,明天我跟他當面說?!?/br> “就指望你了?!毙翛Q說。 其實林從沚能明白,自己當年藝考的時候也覺得美院審美越來越套路化,你們是美院,你們就不應該把蘋果局限于紅色類似的想法。 那時候林從沚覺得藝術就是藝術,美院應該擯棄模板只看才華。但他進入油畫系后開始系統學習,才明白,世界從來不是想象中的那樣。 美院高分色彩和素描永遠是基于完美的型、完美的素描關系、完美的構圖和對畫作的理解。 接著辛決把余拾景的畫收起來,林從沚游蕩在學生們身后,看他們的畫。然后拍拍其中一個,叫他起來,自己坐下給他改。 這些藝考生們大多要聽音樂畫畫,有時候林從沚改畫,他們會忘記摘耳機。每次林從沚說完一兩句沒聽見回聲就知道又沒摘耳機,而且音量開得特高,遂抬頭,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