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念白的房間幾乎都是木質家具，包括書桌、椅子和上下雙層的木床，房間有兩扇大大的落地窗，房間一塵不染、窗明幾凈，桌上落著幾疊書、一盒攤開的色鉛筆和一張紙上了一半顏色的畫。

    「我還是覺得我跟張育瑋真的不能溝通，我會很容易直接沒耐心爆氣，尤其他在講到你跟樂只的時候我真的會直接動怒?！乖獦啡刂匦暮笱鎏缮蠋熌畎椎拇?，發出重重一聲蹦，整個人呈大字型，身上穿著牛仔外套，「可是想到他能洩的窗口只剩下我，我就會整個很慚愧又于心不忍?！?/br>
    「講到李樂只動怒很好理解，可是為什么講到我會動怒？」師念白坐在桌前畫美甲的設計草圖，正用代針筆描基礎設計的鉛筆線，「我對他沒有威脅性吧？」

    「我就說育瑋其實不好溝通啊?！?/br>
    「這我就沒辦法了，很早就告訴過你這什么情況，你自己好好思考?！箮熌畎装迅寮堔D了一個方向，繼續描線，頭又低得離桌面靠近了不少，「我沒辦法代替你做決定，但是你怎么做都沒關係，有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br>
    「我要抱抱！」元樂蓉忽然從床上跳起來，衝到玻璃窗前從后面環抱住師念白，「不知道啦！反正就是在他不理解你們為什么會叫我遠離他時，我會整個不耐煩?！?/br>
    「而且他還會因為你們評斷他直接不爽你們，可是你們就是在陳述事實，我那時就是莫名火氣亂竄，加上我很討厭生氣，所以我就會變得不想繼續談了?！乖獦啡卦街v越有氣無力，最后乾脆頭低在師念白頸邊囁嚅：「他好像真的很討厭你們，前面我講到樂只跟你是我直接動怒他才比較正常，但我還是受不了他批評你們?！?/br>
    師念白放下手中的筆，專心聽元樂蓉說話，偶爾伸手揉揉元樂蓉的頭發，安撫一陣。

    「你是因為你勸過我不要跟他在一起，加上你評斷過他，樂只也是因為評斷過他，嗯......雖然我覺得樂只那個也不算是評斷，至于情敵這一點我倒是覺得好像沒什么影響的了吧？吧？沒有吧？」

    「他不清楚我這人就隨便討厭，其實也就是做了相同的事情，」師念白微微聳肩，臉色如常，語氣不急不緩地下定論：「我是無所謂啦，但到現在我也不覺得我對他的判斷有問題，很明顯吧？百分之百就是恐怖情人的料?！?/br>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覺得不好溝通有這么好解決?！顾⑽[頭，語氣從無奈逐漸轉為嗤之以鼻：「我覺得你這樣，他會越來越討厭我們兩個，雖然我跟樂只應該都沒差就是了?！?/br>
    「真的嗎？」

    「我可以立刻去問李樂只給你看，至于我......你看我像有差嗎？」

    「沒，認識你以來，就不覺得有什么對你來說有差?！乖獦啡匕T嘴抱怨，「根本是全世界對你來說都沒差，世界末日了也沒差！」

    「師念白說到做到?！箮熌畎鬃テ鹱肋叺氖謾C，拔掉充電線，敲開對話框開始給李樂只打字，手機頻繁發出敲擊的系統震動聲，「呼叫宇宙游民?！?/br>
    「嘿。我正好要找你，據說她去找張先生聊他們的問題?！?/br>
    「對，她說育瑋說到我們兩個的時候她會直接暴怒?！?/br>
    「為什么？」發抖貼圖。

    「可能意味著我們終于對她比較重要了？」

    「被育瑋討厭我無所謂，我只是不要她受傷或是惹上麻煩，你呢？」

    「我根本不認識他，我更沒差?！估顦分缓敛华q豫。

    「我是跟他不熟所以還好，就算熟也沒差，反正不可能比我跟她熟?！?/br>
    「我個人以她不出事為優先，如果能領悟到什么然后改變的話最好，不能的話就她沒事最重要?！?/br>
    「你......真善良?！箮熌畎啄康煽诖?，「但我也差不多立場，我個人以樂蓉不出事為優先，第一個反對她跟育瑋扯上太多關係?！?/br>
    「呃......雖然我到目前還是覺得要自己澆熄自己的期待，感覺要她改變依我看到的話是不太可能?！?/br>
    「因為就像我說過的，那位在我看來是百分百恐怖情人的料子，就算表面上變得能夠改變或是冷靜，真正在暴怒的時候仍然會不能控制，結果她還是傻傻地，有時候她比我們兩個還傻?！?/br>
    「她對別人太好了?！?/br>
    「對，太容易原諒人，尤其是只要信任過的，更容易原諒?！?/br>
    「她想回去幫他，可是我覺得這真的很靠腰?！?/br>
    「呃……好麻煩?！?/br>
    「我跟你持相同意見?！?/br>
    「好麻煩，已經連我都懶得救了?！?/br>
    「好吧她逃避我的訊息了，沒辦法?！?/br>
    「我放棄管很久了，我都跟她說，不要死掉或是吸毒就好?！箮熌畎仔嬖獦啡夭恢?，李樂只在螢幕另一邊笑得很快樂，看著元樂蓉沒有動靜的對話框，同樣做不救治宣言：「我可能也快了，她還是卡回去那個點?！?/br>
    「她真的不痛到不會知道躲，那就只能這樣下去?！?/br>
    「他們都是自己選擇嘛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拐f是這么說，李樂只卻挑了一個極度崩潰的貼圖傳。

    「其實我覺得目前情況她不會受什么傷所以沒管?！?/br>
    「那我以后還是不要問她這個好了?！?/br>
    「同意。她不會真的有事，我就懶得管?！?/br>
    「我怎么那么愛找麻煩？」

    「你只是需要轉換時間?！?/br>
    「轉換時間？」

    「讓自己懶得管她?！?/br>
    「人生就是個麻煩?！?/br>
    師念白對人生就是麻煩的論調深表贊同，頻頻點頭：「我下輩子想投胎成深山里一棵被屁孩踩死的雜草，這樣就可以再投胎?！?/br>
    「投胎變神經病，然后又碰到元樂蓉，再加上一個受害的宇宙游民?！?/br>
    「不要，我還是當雜草好了，雜草的人生多快樂？只要盡情感受陽光的溫暖，和用力生長的充實感就好了?！?/br>
    「那她可能會是那塊泥土，我會試著當雨水?！?/br>
    「有沒有這么可怕？」師念白想想就打寒顫，「簡直變成厲鬼也要追殺的概念，接下來是要大吼『我來生也不會放過你的！』了嗎？」

    「搞不好上輩子我們就是這樣對你說的哈哈哈──」

    念白撫額、念白絕望：「嗯……我選擇死亡?！?/br>
    「我都沒這樣想了你怎么能?！估顦分徽鎿窗l問。

    「為你哀悼?！?/br>
    「我相信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讓我的人生得以回頭?！?/br>
    「我不覺得?！箮熌畎讉髁艘粡垖懼肝夷茉趺崔k？我也很絕望啊?！沟膱D。

    「我沒有『也』絕望好嗎？」

    「不，很絕望的是你，也很絕望的是我?！?/br>
    「別這樣嘛！碰到我就代表還有希望哈哈哈──」

    「人生都是黑白的，下一門我想學會的學問是投胎?！箮熌畎赘袊@。

    「這個學的來的話我也要?！?/br>
    「《新，悲慘世界?！酚裳菟嚾λ厝拴ぉだ顦分?，領銜主演?！?/br>
    「拍攝時間是從去年七月拍到他不認識元樂蓉為止嗎？」

    「你是說要拍完李樂只的一生嗎？」

    李樂只開始自嘲，「可能吧，耗時最久哈哈?！?/br>
    「悲慘世界的另種新詮釋，為你的靈魂真摯哀悼?！?/br>
    「傷心?！?/br>
    最后師念白還是把元樂蓉丟給李樂只了。

    「看吧，李樂只說他也沒差，截圖丟給你了?！菇Y束對話后師念白又回歸手上描線和著色工作，「所以就算沒有育瑋了，我和樂只也都會站在你這邊?！?/br>
    元樂蓉腳翹在白墻上，腦袋倒著朝下擱在床沿，手上拿著手機滑師念白丟過來的許多截圖?！?/br>
    「我根本不認識他，我更沒差?！?/br>
    「我是跟他不熟所以還好，就算熟也沒差，反正不可能比我跟她熟?！?/br>
    「我個人以她不出事為優先，如果能領悟到什么然后改變的話最好，不能的話就她沒事最重要?！?/br>
    元樂蓉望向師念白認真繪圖的背影，看光從窗外照進來打在她背上，再延伸到自己面前。

    那一刻，我彷彿能看見這兩個人站在我面前說話，突如其來地意識到──啊......師念白和李樂只這兩個人是我的家──

    好想好想把他們牽在一起，然后永遠和他們在一起啊。

    窗外的風吹得落葉紛飛、沙沙作響，塵土被捲起高揚又復落下，但室內只有風聲、只見草木搖晃，沒有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