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112黑狗的嗚咽
女孩一手緊握著短弓奔跑,夜風從樹林深處吹來,將她的巫師袍吹得獵獵作響。 她腳步輕巧,像一只潛伏在夜色中的雌鷹,但她的心跳卻飛快。這不是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不僅能親眼看見狼人轉化的全過程,還能看到狼人與阿尼瑪格斯搏斗。這是她讀遍與狼人有關的文獻之后,都想象不到的場景。而現在,就發生在她眼前。 撥開高高的灌木叢之后,阿莉婭看見了他們。 月光從高枝間漏下,那頭已經完全轉化結束的狼人正立在大黑狗面前,前肢彎曲,后腿發力,朝對面撲去。他的肌rou如鋼鐵般隆起,毛發雜亂地覆蓋著背部與四肢,金色的雙眼在黑暗中灼灼燃燒。 和平日在教室里溫和的盧平教授完全不同。 在狼人的對面,大黑狗像一塊靈活的影子,不斷地旋轉、猛撲,每一次都險險避過兇猛的利爪與獠牙。他沒有主動攻擊,只是不斷圍繞著狼人的正面與側翼移動,試圖將注意力引向自己。 “嗚——”大黑狗仰起頭,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嚎叫。不像是那種挑釁的犬吠,而是帶著呼喚意味的長嚎。 狼人的動作遲緩了一些。他低下頭,用鼻子猛地嗅了嗅空氣,那熟悉的味道混雜在夜風中。 那味道有舊時的痕跡。是潮濕的泥土味中夾雜著樅樹皮、湖水與狗毛的味道。而熟悉的味道后面,壓著一股陰冷、沉重的腐鐵霉味,像舊鐵鏈、生銹的柵欄與石壁之間的苔蘚。 狼人緩緩站直了些,低低地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喘息。他沒有撲上去,也沒有退開,只是盯著那雙熟悉的灰眼睛,仿佛在拼命將那段模糊的回憶從混亂的腦海中撈出。 大黑狗的灰眸里泛起了某種期待的亮意。只是下一秒,他眼見狼人抬頭,視線轉向自己身后的樹影里。 原來是阿莉婭從枝葉間沖出,手中仍握著那把短弓。 狼人像是被她的氣息驚動了,原本略顯遲緩的姿態瞬間緊繃,后背拱起,肩膀上隆起的肌rou仿佛隨時會爆裂開來。他的眼睛——那雙剛剛恢復一絲理智的金色獸瞳——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再度收緊瞳孔。 見狀,大黑狗也轉過身來。他看了阿莉婭一眼,眼神中帶著某種難以置信——似乎沒想到竟會有人這樣不顧危險地沖上來,幾乎是送命。他喉嚨里發出警告的聲音,四肢微張,擋住她前進的路,眼神急切。 阿莉婭沒有理會大黑狗,目光始終停留在狼人身上。那不是盧平教授——她在第一眼就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身體里似乎涌現出了奇異的戰栗——不是出于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幾近興奮的緊張感。她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著,觀察著狼人的呼吸、耳朵的動向、指爪的張合狀態。 在她的掌心,弓弦繃得筆直。下一瞬,她手中的空弓弦猛地一顫——原本插在狼人后臀的那根追蹤箭像被無形牽引一般,“咻”地一聲飛回她指間。 “嗷嗚!”狼人猛地發出一聲低吼,聲音比之前大了許多。他看到了箭,也看到了女孩的動作,前爪下意識一刨地面,身形瞬間沖出。 阿莉婭右手重新握緊那支箭桿,她抬起弓,左手迅速拉至滿弓,深邃的黑眸對準了狼人。 但下一秒,大黑狗從側面猛地撞開狼人。 “汪嗷!汪——”大黑狗一邊用四肢阻攔狼人的動作,一邊朝著阿莉婭狂吠,不知是在警告還是在怒罵。 阿莉婭的眼神一變。她立刻松開弓弦,將箭抽回,斜斜地背在肩上。 她朝打斗中的兩只野獸走近了幾步。 大黑狗立刻察覺到了她的動靜。他猛地轉過身,向她發出一聲低沉而持續的咆哮。 阿莉婭從魔法伸縮袋里掏出一小瓶透明的魔藥瓶,瓶口用蠟封住,上面貼著一塊小小的標簽。她打開蠟封,目光緊緊盯著正前方大張著嘴的狼人。 她剛邁出一步,大黑狗突然反身撲來。 阿莉婭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翻,重重摔在一層落葉和潮濕泥土組成的地面上。落地帶來的震動使她后背發麻,右手一松,能使狼人昏迷的魔藥瓶滾進了一叢草根之間。 睜開眼睛,一團黑毛糊住了她的視野。 大黑狗伏撐在她身上,兩只前爪牢牢固定在她的肩膀兩側,整個上半身壓得她一動不動。她能感覺到胸口上傳來沉重重量——大狗的胸膛正迅速起伏,呼出的熱氣拂過她臉頰和額頭,氣息中帶著草葉、泥土和特有的狗味。 她眨了眨眼,臉側的毛貼得緊緊的。狗毛蹭在她鼻尖和嘴角,甚至耳朵也被柔軟的絨毛掃了一下。 躲避了一次狼人的攻擊,大黑狗沒有立刻離開。他低頭看著她,灰色的瞳孔顯出人類的情緒,喉嚨深處發出警告的咕噥聲。四肢微微收緊,尾巴也隨之擺動了一下,甩到了女孩腰側。 隨后,他從她身上退開,低頭用鼻子將她往更遠離狼人的方向拱了拱,然后立刻轉過身擋在她身前。 阿莉婭坐起身,先是看了看四周,昏暗的光線下根本找不到那瓶魔藥的痕跡。她沒有出聲,只是略微皺了下眉,把臉上那些煩人的狗毛掃掉。 大黑狗已經重新回到與狼人的搏斗中。 女孩迅速將魔法伸縮袋拉開,從里面取出一雙手套,材質極薄,呈灰銀色,但有強大的防抓裂和防咬傷的保護咒紋。她將弓背在身后,一邊飛快地戴上手套,一邊注視著不遠處的激烈場面。 兩只體型巨大的生物翻滾在地,低吼聲和撕扯聲此起彼伏。突然,狼人猛地揮爪,撕裂空氣的動作直沖黑狗的脖子而去。阿莉婭立刻舉起魔杖,朝狼人念出變形咒語。 狼人頭頂上方的樹葉迅速聚合成五六柄長約一尺的銀制匕首,邊緣鋒利,直直飛向狼人。匕首沒有刺中,但掠過他的肩側,使得狼人的動作一頓,錯開了原本的攻擊軌道。 大黑狗立即轉身退開,低吼了一聲,重新調整姿勢。 阿莉婭趁機跑向狼人。 她的動作極輕,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側身躲避了狼人一擊爪撲。隨即,她抬起左手,那只包裹著魔法手套的手掌擋住了另一只抓來的前肢。 手臂被沖撞得一陣發麻,手套雖然堅韌,卻無法完全隔絕那股驚人的力量。阿莉婭幾乎踉蹌了一下,但強行壓下身形。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幾分,指尖微微發抖。 明明做了許多準備,但真的近距離面對一頭狂暴的狼人,阿莉婭才發現書本上再詳盡的描述也無法完全模擬出這一刻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她的喉嚨干澀,背后汗水早已浸透了校服襯衫內襯。 她原本不該多做動作,以免激怒他。但在觸碰到那陌生而粗糙的狼人皮膚時,阿莉婭還是控制不住地捏了捏,感受手心的狼人肌rou。 狼人怒吼了一聲,猛地抽回前肢。阿莉婭迅速低下身,繞到了他的側后方。她幾乎是憑借著直覺動作,雙腿發力躍起,右手穩穩箍住狼人的脖頸,用自身重量將他強行扯后仰。 “嗷——”狼人被迫揚頭,短促的嘶吼從喉中炸出,嘴巴大大地張開。 阿莉婭抬起戴著魔法手套的右手,將兩指迅速探入那張滿是獠牙的大口之中。狼人口腔內部灼熱而潮濕,柔韌的舌頭亂彈。她強忍住手臂肌rou的顫抖,貼著舌根迅速攪動幾下,然后立刻撤出。 她的手套表面沾滿了狼人的唾液。 阿莉婭來不及細看,只感到后背已是一片濕熱,心臟劇烈跳動。 狼人站在原地,目光帶著幾分愣神,大黑狗也定定看著她,尾巴僵直,顯然對剛才那一幕感到極度錯愕。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狼人和大黑狗同時撲向她——前者是羞憤下的攻擊,后者則是本能的保護。阿莉婭甚至沒來得及完全后撤,便被兩道沉重的軀體撞個正著。 一聲沉悶的撞擊響起,阿莉婭被結結實實地夾在了中間。她的肩膀緊貼著黑狗的胸前長毛,背部則抵上了狼人堅硬的軀干,前后兩團guntang的熱力急劇上涌。 女孩下意識屏住呼吸,雙臂被夾在兩側動彈不得,只能勉強靠著腳尖的移動來維持重心。她的耳邊充斥著狼人與黑狗的呼吸聲,各自的毛發在她臉側掃來掃去,刺得她鼻尖發癢,額發凌亂。 狼人的獠牙就在背后,雖然他此時正著急地跟大黑狗對吠,但隨時會將注意力轉向她這里。 阿莉婭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趁雙方的前肢在頭頂推舉的間隙,用力蹲下身,在混亂中將手套反卷,收好唾液,塞到伸縮袋里。 一狼一狗還在繼續對吠,互相推搡,沒發現林間的空氣驟然變得冰冷。 樹葉不再晃動,蟲鳴也像被掐斷了一樣。黑暗中,數道模糊而高大的身影滑過林木之間,像被風拖著飄來一般,袍子下擺無聲拂動。 大黑狗最先察覺到它們的靠近。 他躲開狼人的攻擊,迅速后退幾步,僵在原地。 “嗚呃——嗚嗷——”大黑狗突然發出一聲響亮而痛苦的嗚咽。他的狗形身軀劇烈抖動著,逐漸癱倒在地,四肢蜷縮成一團,不由自主地開始恢復人形——他重新變回一個骨瘦嶙峋、臉色灰白的男巫。 沒有了前方布萊克的阻擋,阿莉婭立刻翻身站起,右手握緊那柄剛才變形出的銀制短劍。 她轉身朝狼人方向撲去,劍尖筆直地刺入他左肩。 銀劍插入rou體的聲音極輕,幾乎被狼人接下來的嚎叫淹沒。他猛地仰頭,后肢蹬地,一躍而起。下一秒,他轉身鉆入樹影間,拖著血跡逃進了林中。 阿莉婭并沒有追上去。她原地站住,扭頭看向后方。 布萊克正試圖從地上站起。他漂亮的灰眸在黑暗中瞇著,看到了什么,似乎是攝魂怪的影子。他跌跌撞撞地向另一邊逃去,一邊逃,一邊仍在發出驚懼的喘息。 仿佛就在幾個呼吸之間,林中原本紛亂的一切忽然被抽離了。大黑狗的身影消失在朝湖邊奔跑的方向,而狼人則踏碎樹葉與枝條,迅速逃入密林深處。 只剩阿莉婭站在原地。 她的長袍下擺被冷風吹起,鞋底陷在濕潤松軟的落葉中,銀制短劍還未收起。 阿莉婭大口喘息著,抹了抹額頭上的薄汗,視線在黑狗消失的方向、狼人的蹤跡,以及頭頂夜空中翻涌的陰冷氣息之間來回掃視。 猶豫了幾秒,她似乎下定決心,轉身飛快地朝著狼人奔逃的方向追去,肩上的短弓輕輕碰撞著后背。 “她們是不是打起來了!”聽到樹林里傳來的一片狼嚎犬吠,哈利急促地大喊,望著阿莉婭消失的方向。 赫敏皺著眉頭,朝黑暗中的樹影望去,又回頭看了看蜷縮在地上的羅恩和昏迷著的斯內普,神情躊躇。 “快去,”羅恩咬牙說道,“我這條腿動不了,但我還有魔杖,能應付得來。塞德斯莫和布萊克他們很危險!” 哈利和赫敏還在猶豫。就在這時,一道突兀的尖叫聲從羅恩身后的樹林深處響起。那音色意外地和哈利的聲音有幾分相似。 哈利猛然轉身,“誰!”他厲聲喊道,迅速舉起魔杖,面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誰在躲著!快出來!”哈利又喊了一句,緊皺眉頭,朝發出聲音的樹林方向走去。 赫敏也舉著魔杖,緊跟在后。 “等等!哈利,是那里!”她突然伸手攔住哈利的肩膀,指了指不遠處一棵巨大樺樹的右邊灌木叢下。 兩人停下腳步。赫敏揮動魔杖,用咒語將灌木叢撥開,發現那里鋪展著一株奇形怪狀的植物。它的葉片呈喇叭狀,一片片如同展開的耳朵,中間鼓起的花心竟隱隱有齒狀結構,而葉柄末端則深埋于土中,似乎隨時會合攏。 “是偽喉藤!”赫敏脫口而出,聲音比平常更緊張,“這在《千種神奇藥草及蕈類》 里面有記載。它是一種罕見的魔法植物,能模仿人類說話或尖叫的聲音,讓人以為是自己的朋友在呼喚或求救,引誘人類靠近,然后——”她頓了頓,“就會合攏,把人吞進去?!?/br> 哈利愣了一下,下意識退了一步。 “幸好沒走太近?!焙彰舸丝跉?。 正說著,又一聲狼嚎遠遠傳來,緊接著,是一聲大狗低沉的嗚咽。 “西里斯!”??哈利叫道,朝黑暗中望去。 聽到這個稱呼,赫敏看了他一眼。 “別等了!快去救救他們!”羅恩朝他們大喊。 哈利和赫敏不再猶豫,拔腿就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去。 他們越跑越快,地勢逐漸變得平坦開闊。眼前的林木像被什么力量撥開似的,讓出一大片空地。月光瀉落在湖水表面,映出一道道冰冷的銀色波紋,空氣似乎也隨之稀薄了幾分。 “那是……”赫敏輕聲說。哈利已經看見了。湖邊仰面躺著一個人,黑發在風中散開,身體顯得異常瘦削。那是布萊克,毫無疑問。他看起來像是昏了過去,一動不動。 “西里斯!”哈利沖上前去,半跪下來,剛要伸手探查他的呼吸,寒意就像浪潮一般拍打了過來。 他打了個冷顫,猛地轉頭。 湖面和樹林間的陰影里,浮現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斗篷低垂、步履無聲,攝魂怪從四面八方向他們靠近。它們緩慢飄行,兜帽深深罩住臉,只露出蒼白發灰的皮膚。 “……那是什么東西……”赫敏啞聲說,話音剛出口就變成了一團白霧,在寒氣中快速消散。 “攝魂怪,”哈利喃喃說。他站起身,舉起魔杖,但手臂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壓住一般,沉得幾乎舉不起。雙膝一軟,他跌坐在布萊克身旁,呼吸越來越困難。 他聽到了mama的尖叫——那熟悉的嗓音,一遍遍劃破他的耳膜。那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聲音。 赫敏踉蹌地退了幾步,最終一腳跪倒,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不住顫抖,眼神渙散地望著那些向他們緩緩圍來的影子。 “呼神護衛……”哈利艱難地低語,聲音沙啞幾乎聽不見。 他竭力回憶父母的聲音,拼命想象他們的臉。但他感覺自己仿佛正被什么東西抽空了力量,連站都站不起來。世界開始旋轉,湖水仿佛都凍結了,他的意識也像被什么東西拖進冰冷的深淵里。 就在他即將昏厥過去的一刻,他模糊地看見,在湖的對岸,站著兩個人影。他們都舉著魔杖,銀白色的光芒在其中一根魔杖的杖尖凝聚,似乎在醞釀某種強大的咒語。 另外一個人有著長長的頭發,在夜風中揚起。 “mama……”哈利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的手垂了下去,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