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你打算什么時候走?”明澈掩飾住驚訝的情緒,知道她情緒現在波動的厲害,刻意把手背在身后,生怕什么刺激到溫璃。 “不用這樣?!睖亓Ш茌p的笑,看了一會,認真又平靜地說:“戒指很漂亮,祝你們幸福?!?/br> “唉……你沒事吧?!?/br> 溫璃沒說話,轉著手腕上的檀珠,眼里滑過一絲黯然,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明澈的幸福讓自己有些落寞,也許是她那天的匆匆一瞥里,江倚青也擁有一個十分漂亮的戒指。 “什么時候辦婚禮?”溫璃錯開話題問:“伯父那邊怎么說?!?/br> “還得再過一年,明年夏天,香港辦一場,江城辦一場?!泵鞒赫f:“我爸那邊一開始不太能接受,畢竟是老一輩人了,傳統思想根深蒂固,你不曉得阮殊清跑的有多勤,茶葉酒水還有各種供應渠道不要錢一樣的送,其實他也只是想要我幸福罷了,至于給我幸福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并沒有那么重要?!?/br> 這時,溫璃忽然回頭望著她,哀哀的說了一句:“蔣老師她不會這樣?!?/br> 明澈嘆了口氣,“畢竟你們家庭情況要復雜得多,懸殊太大,蔣老師也不會讓你向下兼容的?!?/br> 溫璃點點頭,明顯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只說:“香港辦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寄請柬?!?/br> 明澈微微一驚,聽出了她這話的言外之意。 她已不愿再回江城了。 二月份,溫璃被蔣老師送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 臨行前,機場人頭攢動,廣播已經播放第二遍催促登機,溫璃握著背包的皮帶,目光掃視過偌大的候機大廳。 她仍然記得當初回國下飛機時,看見江倚青那一刻的狂喜。 這次離別之后,溫璃再也沒有回國,那些蔥綠的回憶,隱秘的愛情和歡欣,失望和掙扎,所有的一切都慢慢遠離。 有些事,似乎是注定為了成為記憶而存在。 在英國的第一個春天,踏進校門的前夕,周遭是各種顏色的皮膚和不同語調的口音,溫璃有些不適應人群,捏緊了手掌。 而這時,忽然有刺耳的喇叭聲響。 一輛紅色的老甲殼蟲穿過人群,停在溫璃面前。 裴予寧抿著唇,看著眼前如白釉般俊秀的女孩,看她枯索的眼眸和面容,不甘和難過的情緒快要將呼吸淹沒。 周遭的人仍然在動,她們兩個卻是這人流中的片刻寂靜。 “嗨……” “上來,帶你去兜風?!?/br> 裴予寧的嗓音有些抖,看著眼前的女孩,她的面容一點點淡去,正午的陽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讓人莫名其妙的想到星星,想起她們一起看的雪山星空,一起走過馬背顛簸的荒原,此刻,恨不得將自己一顆心掏出去,哪怕不能撫慰她的傷痛,哪怕換來的仍然是視而不見,卻仍甘愿做一場愛情的附庸。 愛十分簡單,相愛卻十分困難。 溫璃離開的兩個月后。 四月十八日,宋慈去世。 盡管醫生安慰江倚青,病情進展的實在太快,再加上病人本身的尿毒癥,能存活這么久已經算的上是奇跡了,醫學終歸不是萬能的,你們家屬也要理解,有時侯放手也是一種解脫。 最后幾天,宋慈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了,連一雙兒女都認不清楚,仿佛還以為他們是小孩子,拉著江倚青的手說孩子該放學了,老江買了魚,囑咐給孩子燉魚湯。 江垂云的嘴唇顫抖不停,像個小孩子一樣撲在mama的懷里。 一旁的鄰居奶奶也在一邊抹淚,說不要把淚落在快要走的人身上,這樣她走的不會安生。 江倚青這時十分的冷靜,她知道自己不能垮,進進出出的cao持一切,墓地,壽材,最后為母親擦洗了身子。 宋慈那時已經瘦的脫相,干癟下垂的皮膚包裹著關節骨骼,小心翼翼的用溫水擦拭著母親的肌膚,盡管宋慈已經失去了感知力,卻還是輕聲的問她燙不燙,最后替她穿上了壽衣。 江倚青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座火爐,又被寒冰徹骨的冰凍起來,她不能哭,也不能喊,還有那么多事等著她去扛,等著她去處理,她還不能垮下。 最后的日子里,宋慈的精神格外的好。甚至能撐著身子坐起來,還喝了一碗米湯。 大家都以為有奇跡要出現了。 江倚青和江垂云,一個三十一歲,一個二十歲,都蜷縮在宋慈的懷上,一人一邊摟著母親。 月亮透過窗欞照進來,微風搖曳著樹影,夜已經深了,宋慈卻開始絮絮的說起了兩人小時候的事,說起翠屏街的家,說起他們的父親總是騎一輛二八大杠,呼啦啦的騎過街巷,帶著風卷起銀杏樹的葉子。 江倚青閉著眼睛,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流。 宋慈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回到了遙遠的記憶之中,那里仍然是和美祥睦的一家人,沒有病痛,沒有分離,他們一家人牽著手,走在薄紗一般飄渺的晨靄里。 后來的聲音變成了呢喃,搭在兒女身上的手漸漸失去了力度。 第二天得朝陽照常升起,他們的mama永遠留在了昨夜。 姐弟二人誰也沒動,抱著母親僵硬冰涼的身子,固執的躺了許久。 最后江倚青忍著悲痛說,讓mama安心去吧。 鄰居阿姨和許銘的母親幫忙處理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