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絕癥
聞央鎖上門,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 她以為顧硯禮會推門或者給她發消息,可是房間里靜悄悄的,連腳步聲都沒有。 他好像不太瞧得起她拙劣的手段。 “你就關在里面好了?!?/br> 聞央把鑰匙隨地一扔,回主臥睡覺。 今天發生的意外太多,她大腦很混亂,仿佛經歷了一個超負荷的工作日,她不知道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哪件事情上。 快要入夢時,聞央腦海里一閃而過的還是產權轉讓書。 她最關心錢,除了錢以外一切皆浮云。 辦公室值錢歸值錢,她從未想過要把工作室擴張到海外。她不太思考遙遠將來的事,而這個“遙遠將來”的界限就是六月二十八號。 六月二十八號是一個掛滿緞帶的終點,她在夢里反超顧硯禮沖過終點,至于之后會發生什么……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空寂。 聞央的睡眠質量談不上多好,假使她還遵循民族信仰,睡眠就是凡人和西青族天神交流的方式,可惜她從未得到過任何有用的引導。 而且她不愛早起,在日出到中午之間,她的睡眠近乎昏迷,還喜歡從頭到尾蒙進被子里趴在枕頭上睡,讓胸口呼吸不暢的壓力加深這種昏迷感。 即便有人掀開被子擺弄她,她也沒睜眼皮看,朦朧醒來一秒,又接著陷入死去狀態。 管他是鬼壓床還是入室搶劫,她都不想管了。 在夢里離開這個世界好像也不錯。 …… 中午陽光灑滿房間,聞央大概十一點多睡醒。 她發現自己平躺在床上,睡姿規整被子鋪平,像躺在棺材里一樣安詳。 怎么會這樣? 她來不及疑心,趕緊發消息問楊阿姨今天的安排,打車趕去酒店。 酒店是獸醫論壇主辦方的合作品牌,楊阿姨中午在酒店的自助餐廳用餐,她陪著吃一頓,準備下午再帶楊阿姨去市區逛逛。 聞央坐在位置上補口紅,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點事情。 顧硯禮還被她鎖在客臥。 她旋上口紅,很快堅定決心。 顧硯禮關一天也不會餓死,她這是在懲罰他,誰叫他昨晚對她放肆。 “叁小姐,我幫你拿了些吃的?!?/br> 楊阿姨在她對面坐下,把盤子推給她。 楊阿姨有七八年沒見過聞央,昨天在電影院匆匆一眼差點認不出她,今天好好坐下來吃飯,才有了真實感。 聞央跟十八歲的時候變化很大,那時她在西青爭家產,穿民族服飾梳長直編發,也不與人交流。 現在她融入了外面的社會,衣著時髦妝容精致還擁有自己的事業,這些特征很好地掩蓋了她過去的人生軌跡。 她甚至會主動找話題聊:“電影好看嗎?” “你們年輕人拍的東西很前衛,”楊阿姨老實分享,“但是很好看很放松,我檢票的時候還領到一張男主角簽名的大照片?!?/br> “我們一般管那叫海報,您喜歡就好。對了,寵物醫生的生意怎么樣?” 聞央當年撥錢開寵物醫院完全是做慈善,她不求回報,楊阿姨一直想給她照片。 楊阿姨翻出手機相冊:“西青條件好了,重新修了路,電網二十四小時都通,游客也多,西山王宮和黃金大漠全是旅游團。以前獸醫站的生意比寵物醫院好,現在很多漢族人都養了寵物,這次我還來學習怎么給兔子荷蘭豬看病?!?/br> 聞央看見照片里的藍天白云,有些陌生刺眼。 “嗯,挺好的,那其他人呢?” 她眼里眾生平等,先關心動物再關心人,這個順序再正常不過。 楊阿姨頓了頓,開始捋一遍這些年參加過的祭禮。 也就是葬禮。 聞央出逃西青的時候,至少幾十個追債的親戚揚言要殺了她,可是七八年過去,聞央年紀輕輕熬死一大波人,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勝利。 在她爺爺去世以后,她父母因為酗酒致癌跟著去了,兄弟姐妹里,聞佳早年夭折,她另外的jiejie弟弟也離城不知去向,關在監獄里的那個大哥聞頌倒是放出來了,沒見他回過西青。 說完這些,楊阿姨不忍:”叁小姐,我聽說現在醫學發達有心理醫生了,你心里過不去的話,要不要找個醫生……” “沒有啊,我心態很好?!?/br> 聞央胃口不錯,一頓飯吃得滿足。 人的心態一旦出現問題就容易被歸因到原生家庭上,可她根本沒有心理創傷。相比下,還是她留給親戚的創傷更大一些。 “沒有問題就好,”楊阿姨點點頭,“那昨天晚上跟你一起回去的男人,你想發展還是?” “我和他就是一種很臟的關系?!?/br> “什么意思?你們年輕人的新花樣嗎?”楊阿姨也不是太懂,“你別被發現就好?!?/br> 聞央差點被嗆到。 要是顧硯禮偷聽,肯定又以為他們是地下情的關系。 她習慣性往旁邊桌子一掃,才發現那桌的年輕人從始至終都在喝一份生滾粥,其他菜根本沒動過。 看他的面相也不像同來的獸醫。 聞央生出不好的預感,幸好她一直用西青語和阿姨交流。 她走過去敲桌子。 “你在偷聽嗎?顧硯禮派你來的?” 年輕人被識破,趕緊站起來朝她鞠躬道歉:“聞小姐,我是來保護您的安全的,這只是我的工作,不會打擾您的生活?!?/br> 聞央冷笑一聲,怪不得她總感覺有人在暗中監視她。 顧硯禮本事挺大,被她鎖在房間里都能遠程干涉她的生活。 他現在會在干什么? …… 早晨七點。 客臥,顧硯禮還是因為接到周特助的電話才醒。 周特助在電話里語氣嚴肅聲稱有緊急事項匯報,希望他盡快來公司一趟。 他不得不打破聞央的游戲規則,用臥室里現成的工具把門撬開,臨走前還去她房間里看了一眼。 聞央的睡姿致死率很高。 他幫她調整了一下,沒想到她完全不存在警惕心,直到他離開都沒發現他。 他抵達公司以后,周特助已經在會議室里嚴正以待,請他坐下聽報告。 “顧總,這是健康檢測器昨晚的數據。您的指標有兩次大起伏,其中一次和昨晚撞車的時間吻合,但是第二次異常完全沒辦法解釋?!?/br> “我已經聯系醫學團隊分析過了,如果設備沒有故障,您的身體很可能出現了罕見的失憶延遲性后遺癥,甚至存在病變的可能?!?/br> 周特助極其認真地解讀檢測器數據。 “您看這里,血壓升高,心跳加快,手臂肌rou出現痙攣,大腦側眶額葉皮層活動減少,疑似證明您的邏輯思維和自控力在瞬間趨于零?!?/br> “由下丘腦合成、體后葉釋放的九太激素水平也出現異常,沒有任何臨床案例與您的情況相符?!?/br> 這些拗口的學術詞匯,周特助顯然花了很大精力才能理順念出,再看到顧硯禮淡然的神情,天都塌了。 “您昨天晚上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難道已經糟糕到絕癥的程度了?” 顧硯禮閱讀完報告,冷靜抬眸:“你大清早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如果他得的是絕癥,那聞央的心跳比他還快。 她得了一種名為性高潮的絕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