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點回報
聞央發完消息,過幾秒才意識到自己沖動。 她用冷水洗手,平復呼吸。 剛才急病亂投醫的一瞬間,她其實是想給沒有失憶的顧硯禮發消息。 如果顧硯禮還是以前的顧硯禮,突然冒出一個陳先生攪局,她肯定會陰陽怪氣地和他說:“看吧,又有一個人要來跟你搶項目了,你搞不定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和你聯手一次?!?/br> 宿敵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他們倆還沒分出勝負,不可能放任第叁者入局攪渾水。 可現在顧硯禮徹底熄火,他根本不拿她當宿敵看,她還和他聯手什么呢。 聞央思忖片刻,又發送一條消息。 “算了你別來了?!?/br> 她準備先靠自己解決陳先生這個麻煩。 聞央收拾好儀容,重新走出去見陳先生。 跟麻煩的人相處,時間也過得特別慢。午餐時間還沒到,陳先生問她玩不玩項目,可以邊玩邊聊。 聞央推脫不過,隨機選了攀巖。 巖館的項目一共分成兩種,第一種叫抱石,路線短,攀爬高度低,不需要繩索等器材來確保安全,第二種就是真正的攀巖,需要繩索保護。 聞央目測一下墻壁的高度,改成抱石線路。 她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攀巖鞋服換上,不經意問陳先生:“剛才我聽您對改編行業挺了解的,您有沒有中意的原著劇本?我幫您看看?!?/br> “劇本最簡單了,”陳先生夸下???,“現在網絡文字垃圾那么多,價格肯定不貴,再說我看你工作室改完的劇本跟原版差別挺大,其實不買版權也行,對吧?!?/br> ……你想白嫖啊。 聞央總算開了眼,頭一回見到比自己還沒良心的中間商。 “所以您是打算找編劇寫原創劇本?” 她接著套話。 “成本太高不得虧死,”陳先生自有妙計,“我打算走下沉市場,網絡小說那些差不多的劇情抄一抄得了,外國人都沒見過,好糊弄?!?/br> 聞央暗暗冷笑,把陳先生精明的發言記下來。 她抓上第一塊巖點,開始攀登。 聞央有少數民族的先天優勢,四肢纖細手長腿長,抱石的入門路線對她來說不算困難。 陳先生依舊改不掉中年男人好為人師的好毛病,隔空指導她幾句,還關心起她的生活。 “Gwen工作室是你自己成立的?那你大叁就開始創業了啊,留學生能在美國開公司嗎?!?/br> 聞央險些手滑,從粉袋里抓了點鎂粉。 陳先生畢竟是海外華人,對簽證身份之類的旅美難題了如指掌,她不好敷衍,索性承認一句:“不能,但我有高人指點?!?/br> 陳先生不知回憶起什么,開始猜測:“我想起來了,你的這位高人是不是姓顧?我看你和他在宴會上起過爭執,他也沒比你大多少歲?!?/br> 聞央牙關一酸:“不是,我和他早沒有關系了?!?/br> 她耐力不行,爬到半空抓住一個把手巖點,指尖用力到泛白,勉強將自己固定懸掛在原地。 聞央沒有刻意去回想,曾經的記憶就像穿堂風灌進她的身體。 十八歲那年,她用一整年的時間補完語言課程,拿到錄取通知書去紐約深造。 顧硯禮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但該幫忙的也幫了,聞央開始上課以后送了他一本新出版的翻譯論,以表感謝。 顧硯禮沒收。 這本書的叁個章節是他編寫的,他家里有很多樣書,她不必再送。 后來,她經常出入各大社交場所,顧硯禮就開始冷眼旁觀,在她傍上富二代以后送來背景調查文件,攪亂她的美夢。 到此為止都算小摩擦,聞央尚且有一點身為病毒的自我修養,她隱隱感覺到顧硯禮這位宿主不能為自己所用,直到大叁的暑假才真正撕破臉。 聞央在美國沒人脈,想要賺大錢只能乖乖從實習生做起。 由于身份原因,實習不好找,她好不容易進了一家大企業,老板對她的態度還惡劣,專門給她安排一些重復且沒有產出的工作內容,轉正更是無望。 就在這個時候,聞央聽說顧硯禮研究改編劇本。 她又想走捷徑了,連夜開始盤算自己手里的家產還剩多少,再把行業前景研究透徹,第二天就辭掉遭罪的實習工作,準備去找顧硯禮合伙。 聞央自認為顧硯禮不會拒絕她,第一,他不會跟錢過不去,第二,她年輕好學不挑挑揀揀,什么活都能干。 顧硯禮肯定愿意放下偏見跟她合作的。 聞央信心滿滿。 那天恰好是顧硯禮的生日,他在曼哈頓上東區的聯排屋里和朋友一起慶生,聞央前去敲門。 合伙做生意,是一件認真嚴肅的事情。 聞央仔細闡述完規劃,還說自己已經把實習辭了隨時準備就緒,顧硯禮當時的神色非常不悅。 “你為什么辭掉實習?” “因為要和你一起開工作室啊?!?/br> 聞央以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顧硯禮嘆了很長的一口氣。 他明確表示不會與她合作,并且警告她:“聞央,不要覬覦不屬于你的東西?!?/br> 其實他很早就對聞央做過背景調查,她獨吞家產害死親人是事實,他不愿對一個年輕女孩表現出太明顯的偏見,才會時不時幫她一次,以此窺探她的真心。 無奈聞央這些年從未給顧硯禮留下過好印象,從潑咖啡開始,她行事不善、投機取巧都是事實。 在顧硯禮眼中,她永遠不是一個好的生意伙伴。 可聞央當時已經沖動地把實習辭掉了,紐約夏天燥熱的夜晚還那么糟糕,她很生氣,氣自己錯誤地把希望寄托在顧硯禮身上。 既然他這么絕,那就別怪她跟他對著干。 聞央知道顧硯禮每年有段時間都會“閉關”出全國翻譯考試的試卷,他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系,于是她趁機盜取他的工作文件,以他的名義去見投資人,開始先占先機運作項目。 為了混淆視聽,她將工作室命名Gwen,保留顧硯禮的姓氏作為首字母,沿用至今。 顧硯禮就是刻在她心里永遠的疤。 聞央久久回過神,身體懸在攀巖墻的半空中,幾乎喪失知覺。 這還不是最累的,她往下一看,呼吸險些停滯。 剛才想了半天顧硯禮,顧硯禮居然就站在下面望著她。 她一慌,手出汗,不小心掉了下來。 天旋地轉,聞央做足心理準備要砸在硬墊上疼一下,沒想到,顧硯禮及時攬住她。 她跌坐在他腿上,氣喘吁吁地和他四目相對。 “你怎么來了?” 聞央知道陳先生還掛在攀巖墻上自顧不暇,一把將顧硯禮推到墻側的視覺死角。 “你叫我來的?!?/br> 顧硯禮的眼神漆黑深邃。 他及時出現攬住下墜的她,也是來抓她干壞事的現行。 這幾日,顧硯禮還在被心中的愧疚折磨,不多干涉聞央的生活。沒想到她從不答應他的邀約,居然在周末跟其他異性出來攀巖。 他的心情很差。 聞央忽略他的情緒波動,自顧自地說著。 “沒什么事,就是上面那個陳先生有抄襲小說盈利的嫌疑。法律一般都對抄襲判得輕,我尋思著你有關系,正好管管?!?/br> 她一聊工作別的都顧不上了,攀巖墻又硬又涼,她和他就這樣擠在角落,姿勢十分曖昧。 “我為什么要幫你?!?/br> 顧硯禮微微用力,便將她困得不能動彈。 塵封的記憶里,聞央也有這樣的壞毛病,喜歡從他身上圖點什么,他不給她,她就發脾氣報復他。 他不是她利用完就能放在一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我想要一點回報?!?/br> 顧硯禮低下頭,呼吸灑在她裸露的頸項,帶有幾分傾略性。 “顧硯禮,你要干什么!” 聞央有些凌亂,不服氣的情緒瞬間涌上來。 “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這樣合適嗎,快走開?!?/br> 他們在底下爭執,上面的陳先生終于發現不對,原路退下來,看到聞央和顧硯禮在一塊。 陳先生撓撓頭,心想聞央怎么撒謊呢。 “我就說,你和顧硯禮還在一起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