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云無渡抬起頭,看著她的背影,再抬頭,是滿天師兄弟,和浩遠遼闊的稷山,雨霧繚繞,恍若仙境。 白玦垂著腦袋,耷拉在他肩前,呼吸急促,口鼻潺潺冒出了血泡,匯成血河,一滴滴,一滴滴落在云無渡的腳面上。 就這樣,他還有力氣笑著說:“我是不是太重了,把我扔下去吧?!?/br> 云無渡沒有說話,狠狠擰了一把他的大腿根rou。 白玦悶哼一聲,死豬不怕開水燙,繼續打趣道:“把我扔下去,還能把他們砸一跟頭,一起滾滾滾,滾下山去?!?/br> “閉嘴?!?/br> 白玦低下頭,在他肩窩上蹭了蹭,聲音明顯帶上了哭腔:“放開我吧……他們要殺了你了……” 云無渡苦笑著說:“不用他們,我也要死在這里了?!?/br> “……”聽到他話里的認真,白玦死死勒住他的肩膀。 “你說?!彼盏迷茻o渡有些呼吸不上來,云無渡喘著粗氣,轉移話題, “我沒有磕著頭把你帶上來,木山還會放我們進去嗎?” 白玦蹭了蹭他,輕聲說:“那就讓我死了吧。云無渡?!?/br> 他想要問云無渡一個問題。 為什么愿意救他? 為什么愿意站在他這邊,得罪全天下?明明云無渡也很恨他不是嗎? 他想知道,但他不敢問。其實現在……就很好了。 死,能死在一起。 可話到嘴邊,他說的卻是:“云無渡,等我死了,你把我腦袋割下來好不好,把我放在你床頭,我要看著你?!?/br> 云無渡說:“惡心。我不允許?!?/br> 白玦勒住他的肩膀,很用力,手背青筋凸起,不想松開手,再也不想松開手了。 這種感情叫什么?如果不能活著擁有他,那就死了,讓他擁有。 想在他生命里、記憶里、視線里,留下不可磨滅、不可忽視的存在。 白玦絮絮叨叨說:“用紅鸞把我的腦袋割下來,用白酒泡七七四十九天,然后讓鶴子給你秘方,就可以把我的皮rou完整脫下來,骨頭潔白無瑕,是頂好的收藏品,幾百年都不會壞的。你不要把我泡水,老話說,干百年,濕千年,半干不濕就半年,我會很容易壞掉。云無渡,這是我壓箱底的本事,你——” “你想問我為什么,是嗎?”云無渡打斷他,他咬著牙往上走,口腔內有隱隱的血味,但他分辨不出來是自己的血,還是白玦的血。 “為什么救你,是嗎?” “或許,有兩分是因為師尊?!?/br> 云無渡重重跪下去:“因為她也這樣背過我?!?/br> 白玦輕聲說:“是嗎?!?/br> “有一分是因為我爹娘,因為你是他們拼死也要護住的皇帝。還有三分是因為阿瑾,你當初救我一命,無論目的如何,這都是事實?!?/br> 白玦貼著他的耳邊,聲音輕柔:“剩下四分呢?” “因為你,也是因為我。因為我心里產生了不應該的想法,為了消除這個錯誤,這是我應該做的?!?/br> 是因為沒有立場的心疼,心疼里夾雜著一點恨,讓『愛』都無法名正言順。 如果我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就好了。 如果我們的人生軌跡從沒有重疊過就好了。 如果,可以早點拋去累贅,坦誠自由地順遂本心就好了。 白玦輕輕笑了一下,這一下,讓血從他鼻子里噴了出來,他已經習慣了,動都沒動彈一下:“這么討厭我嗎?明明臉都是一樣的?!?/br> “……” 白玦側過臉,用沾血的嘴唇親了親他的肌膚:“可還是救我了?!?/br> “我只是遵從本心罷了。人生在世,就是要狂一狂再死?!比碎g百年俱似夢,天地隨我徜徉,難得有情狂放縱,心無疚,隨意度春秋。 白玦突然說:“不夠……” 云無渡沒反應過來:“什么?” “這輩子不夠。如果要死,我們一起死好嗎?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死在一起……” 白玦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到毫無聲息。 “白玦?”云無渡側過臉像看一眼他的情況,白玦的腦袋被他一碰,軟軟地歪向一邊。 “白玦?白玦?阿瑾!別睡過去!睜開眼睛!” “哎呀!”蕭於菟跑過來摸了摸白玦的脈搏,對蕭誓大喊,“糟糕!哥哥,他要死掉啦!” “什么!”蕭誓猛地回頭,不等他說話,忽然,視線上方掠過一道陰影。 一只大白狐貍跳上山階,靈巧輕盈,一躍三個臺階,從眾官兵和蕭誓頭頂上飛躍而過。 它口中叼著一抹黑色的東西,耷拉著。 白霧從它的毛發里涌出,隨著它奔走,霧氣裊裊,騰云駕霧,仿佛神妃仙子的裙擺,步步生蓮。 不只是蕭誓看到了,滿天稷山弟子和官兵都看到了。 尤其是凡人官兵們抬起頭,嚇得毛骨悚然: “狐貍?” “狐貍在飛!” “哪來的狐貍?” “妖怪!” “它咬著什么東西?” 站在望山臺的明世鏡大駭,他一眼就看出來,白狐貍口中咬著的,分明就是那日被他刺死的黑狗。當即他就站不住了,提劍飛身追了上去。 仉端眼睛也是一亮:“是木山的狐貍!十三,你抱穩了!” 他掙脫蕭誓的桎梏,大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