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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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蕭重離,譬如站立在斷頭臺上千千萬萬的哀求的人。 徐流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只是沒有辦法在一起。 - 這年年末冬日最冷的時候,世子澗破梁軍,歸京途中病逝永濟寺。 舉國驚。 姜王大慟,親迎靈柩至王宮。 那是一座空棺,寺中僧人雙手合十,對姜王說,路途遙遠,尸身難存,依照殿下遺愿,就地下葬,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姜王提劍要斬他,那一百七十三名僧人中的一名道:“王上,便讓他任意妄為一回,也就這一回?!?/br> 姜王久久沒有說話。 他帶了大批的皇城禁衛軍,要拉整座寺廟陪葬,最后顫抖著身體,兩手空空孤身一人回宮。夕陽下他身體逐漸佝僂下去,像一個真正上了年紀的老人。 …… 姜世子未冠而死,他死后姜王傾舉國之力為他修筑地下王宮,開礦山勞民力,窮天下巫術企圖令他死而復生。姜王心傷如此,朝堂廟宇間不能容忍青年及冠。十六年間天下再無嬰兒啼哭聲,城寂如死,百年基業付諸一炬。 朝野上下喪服七日,長安大小街巷誦經香火聲半月不絕。姜王從此癡求死而復生之術,他一生是明君也是暴君,回望戎馬一生,彌留之際也不過一個中年喪子的父親而已。 對徐流深來說,他其實什么都做到了。 他只是沒能長命百歲而已。 - 天徹底亮了。 鬼身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淡,淡得像是一抹殘影。他和徐流深并不一樣,他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往底下扔什么都聽不見響。他身上是涼的,血液是冷的。瞳仁里沒有光,身上有暴雪沖過紅梅枝椏傾頹的荒涼。 談善深吸了一口氣,那一口氣讓他嗆咳起來:“我……咳咳?!?/br> “我不是……故意的?!?/br> 談善倉促地想解釋,又徒勞地停頓了一下:“我——” 他很想說點什么,而他確實忘了。 一晚上沒睡談善腦子里有攪拌機在刮腦漿,大起大落擊得他腦子鐵錘敲打一樣的鈍痛,他難以思考,下意識伸手,在他要抓到鬼的瞬間,背后響起一道聲音—— “阿善?” 車窗搖下,談書鑾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梁,說:“正好送你回去,有事要問你?!?/br> 鬼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談善抓了個空,硬生生地把手放下:“我一會兒自己回去?!?/br> 談書鑾不容置疑:“上車?!?/br> 談善被迫坐上了車。 他焦躁地從一邊坐到另一邊,談書鑾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太陽xue隱隱作痛:“一晚上沒睡?” 談善扒著門把手恨不得跳下去,被談書鑾一個眼神斥退,他在那兒摳車窗,自知理虧:“……沒?!?/br> 談書鑾說起另一件事:“到時候去復查再看看結果?!?/br> 他倆都安靜了一下。 過了很久,談善悶悶地“嗯”了一聲。 “回去先睡一覺?!闭剷幱终f,“休息好?!?/br> 談善搓了把臉冷靜,啞著嗓子說:“哥,你那個……文物倒賣的事情,那個姜王墓,真的被盜了?” 談書鑾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他也煩躁了,趁紅路燈的功夫搖下車窗透氣,還是用盡可能平和的聲音對自己弟弟說:“現在還不清楚,海關新攔了一批,最新的一批送到了你們老師家里,他年紀大了也沒辦法成日成夜盯著,鑒定的人過兩天給我結果?!?/br> 談善:“我想去看看?!?/br> 談書鑾半天沒說話。 到地方了談書鑾熄火,從車臺架里抽出一盒煙。他咬著煙蒂,扔給后座談善一盒薄荷糖,談善一把接住,熟練地拆包裝:“抽太多黃牙齒?!?/br> “知道?!?/br> 談書鑾白白的牙齒露出來:“咬著玩?!?/br> 談善“嘎嘣”咬碎一顆薄荷糖,突然冷靜,他一冷靜就容易發現剛剛忽略的細節,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看見安-全套了?!?/br> “咳咳咳!” 談書鑾狼狽地咳嗽起來:“……你哥快三十了?!?/br> 他比談善大七歲,也就二十八。 放哪兒都要被稱年少有為的年紀。 談善手指撥弄了一下鐵盒,繼續:“馮寅錯快四十了?!?/br> “老男人?!?/br> 談書鑾下意識爭辯:“三十六?!?/br> “哦——”談善拖長了聲音。 “有感情嗎?” 神金啊。 談書鑾一把摘了身側監聽器:“有,想什么呢?!?/br> 談善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慢吞吞地下車,最后想起什么,又折返回來,從車窗縫里伸手:“給我一盒?!?/br> “……” 談書鑾也不問他干什么,兩指夾著一盒送出去,意味深長:“你長大了?!?/br> 他本來想叮囑什么,話到嘴邊改口:“對人好點?!?/br> 談善正兒八經地說:“肯定啊?!?/br> 談書鑾笑罵了一句:“臭小子?!?/br> 他單手枕在腦后仰頭在駕駛座上歇了會兒,莫名其妙笑了一聲。笑完電話響了,他沒接,順手把監聽器往車窗外一甩,車輪胎很快碾了過去。 - 哎。 談善彎下腰洗臉,冷水拍在臉上。 “徐流深?!?/br> 他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