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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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王將他留下了一會兒。 徐流深走得很慢,華麗衣袍上象征權勢地位的孔雀紋飾從頭到腳,纏繞全身。重重烏黑夜色之下,王楊采見他唇色透出冷沉的、冰涼的意味。 王楊采替他掌燈,勸道:“殿下不若服個軟?!?/br> 徐流深仰首望向層層宮闕之上堆疊的磚瓦,無聲而譏誚地笑了一聲。 他背影在幽紅宮燈照耀下拉長成一道修長模糊的影子,灰蒙蒙,看不大清——王楊采這才驚覺,他或許是長大了。 徐流深忽然問:“本宮的母妃,她是什么樣的人?!?/br> 深宮中的日子一日重復過一日,舊人死去,新人進來,循環往復。她們各有各的嬌艷,各有各的才藝。有的容貌頂尖,有的溫柔小意。 姜王并不是沉湎美色的帝王,這些千嬌百媚的人得不到寵愛,便枯萎在宮墻中。 得到了帝王寵愛也不見得是好事。 王楊采需得花些功夫才能記起那個女子,但他仍然搖頭道:“奴才也記不清了?!?/br> 徐流深于是不再問。 他長到如今,只問過兩次,一次是對“母親”這個詞有概念的時候,另一次是現在。王楊采聽見自己心中的嘆息,放低聲音道:“王上不希望您如此?!?/br> 檐角宮鈴撞擊作響。 徐琮猙希望王朝未來的主人強大,冷血,薄情,沒有軟肋。徐流深按照他的要求長到十八歲,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他不問為什么人人都有母妃他沒有,不問為什么人人都有朋友他沒有,也不問為什么人人可以放紙鳶他不能。 他課業繁重也覺得難以忍受,在漆黑一片的禁閉室中也覺得害怕。他想讓人來給他開門,可周遭靜得可怕,沒有活人的聲音;他餓得吃掉一小截桌腿,很多烏鴉在外面盤桓;他第一次殺人時也做噩夢,噴涌而下的血濺滿全身,洗也洗不干凈。他一直在溺水,永遠睡不著,蜷縮在床榻一角睜眼到天明。 小孩不知道。 他漸漸不愛說話,一聲不吭承受徐琮猙剖開他筋骨的刀,攤開模糊血rou,露出森森白骨,再用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自愈。 徐流深露出厭倦的表情:“本宮知道該怎么做?!?/br> 他和姜王的分歧不在于和親或是打仗,這場仗一定會打,只是以什么借口。 姜朝缺一個打仗的借口。 他應該讓徐韶娩服毒,嫁過去后死在西戎邊陲,借公主之死開戰,一舉北上。 最是無情帝王家。 刺骨寒意從腳底升起,王楊采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訥訥不語,終是道:“殿下與六公主,原也沒有什么情分?!?/br> 徐流深站定,遠處元寧殿淹沒濃重夜幕中。他看了看,答非所問:“是么?!?/br> 整座姜王宮密不透風,叫他也覺得透不過氣了。但從來如此,他很難說清自己為什么在和親一事上固執,仿佛退讓就會失去很寶貴的東西一樣。 是了,他和宣敏,真要說也沒有什么情分。 王楊采默然,陪著他在黑暗處站了許久。 直到一串凌亂腳步聲傳來,打破寂靜—— “不好了,公主不見了!” “紫宸殿呢?” “沒有!” “皇太后那里?” “沒有……” “還不快滾去找,想驚動王上和世子嗎!” “……” “大膽!”王楊采攔住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太監,斥道:“看看你面前是什么人,也敢沖撞!” 小太監“撲通”一聲跪下,在地上磕頭:“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公主如何了,你且說?!蓖鯒畈傻?,“從實道來?!?/br> 六公主不見了。 宮中亂了套。 談善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正在湖邊上吹風,他吃得多有點不消化——好吧也不是,就是睡不著。 他腦子里一刻不停在想徐流深到底是怎么死的,鰲沖?看起來不像。有個很悖論的點在于鬼告訴他自己死于太師鰲沖之手,而鰲沖如今成了并肩王。 這對父子對鰲沖的態度也很有意思,徐琮猙給他地位權勢是為了安撫當年隨他穩固江山的眾多將士,但并肩王這樣的名號明升暗貶,架空了鰲沖所有實權。自古帝王枕畔不容他人安睡,證明他早對鰲沖有所忌憚。 十一跟著他,暗處可能還有隱衛。 談善把外衣往草地上一鋪,躺在青青草地上。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遠處夜幕濃青,與繁星彎月相接的地方生出朦朧的月暈。 “沒有,公主不在這兒?!?/br> “那會去哪里?” “還不快滾去找!” 談善撈著長衫回頭望了一眼,提著燈籠的宮人焦躁地來來回回走動。他眉心抽動了一下,問:“六公主不見了?” 十一心思重重地說:“公主當真可憐?!卞\衣玉食十幾年,要跑到舉目無親的苦寒之地。 和親之事一出宮里倒有些流言,說王上鐵血手腕。 這深宮里各人有各人立場,公主的母妃心疼女兒,兵行險招,企圖令無情帝王回心轉意。她掌上明珠的女兒,千辛萬苦養到如今,不管如何也要拼死一搏。 嘉統四十二年,年僅十五的宣敏公主歿西戎。帝怒,王世子率兵北上,滅周邊十一國。 湖水在月光照耀下泛起漣漪,談善站了會兒,并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