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南洋明珠 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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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甥在邊上聽著時不時出主意,跟蔡運亨說接下去要如何處理,能夠讓車行以最快的速度開出來。 運亨和嘉鴻雖然是同輩,但是兩人年紀差了十七歲,等于差了一輩人,一樣是長子,為什么相差那么大?跟兒子相差沒幾歲的妹夫,都可以在邊上給小兒子擦嘴了,自己還在為了繼承人而發愁。 然而當說到在香港如何開業,就變成了蔡運亨主控的話題了,喬啟明從上海過來,葉應瀾和余嘉鴻從星洲過來,兩邊跟香港的cao作辦法都不一樣。 蔡皓年發現自己對這些細節并不熟悉,而兒子像是做了千百次一般,這種實務性的事,若是非常熟悉,只能說是經驗極度豐富,運亨已經做銀行總經理多年,他怎么能把實務給搞得一清二楚呢? 余嘉鴻等蔡運亨說完,對喬啟明說:“啟明叔,這下放心了吧?在香港遇到的絕大部分問題,我表哥都會幫你解決,要是他解決不了,那只能說你的問題非常棘手,普通人很難解決了?!?/br>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貨源、人員應瀾解決,選址店鋪裝修運亨兄全包了,我只要賣車,要是車子還賣不出去,那就是我的問題了?!眴虇⒚鞲踢\亨說,“運亨兄,明天下午我約了幾個朋友一起打哥而夫,你們表兄弟倆賞光?” “明天下午?應瀾的爺爺明天上午到,我上午已經約了,下午再不在長輩身邊,那可不行?!庇嗉硒櫺χf。 喬啟明看向葉應瀾,又轉頭看蔡運亨:“那肯定是侍奉長輩左右。我和運亨兄一起?!?/br> “榮幸之至?!?/br> 大兒子沒有外甥那么出色,卻也應對得當,他又轉頭聽吳敬語導演跟二兒子聊天。 這位導演以為蔡家二少爺是管電影公司實際事務,所以他主要的細節也是在跟蔡運通說。 在蔡皓年的腦子里,運通一直吊兒郎當,做事沉不下心,難當大任,到現在在電影公司,他都沒有完整負責過一部影片。 現在他發現也并非如此,二兒子對電影公司事務一清二楚。一頓飯就把這部電影主演人選,需要的資源,大致投資多少,有了個概念。 這頓飯,妹夫固然是已經把心思放在照顧老婆孩子上,自己實際上也沒能插上幾句嘴,兩個兒子都安排好了自己那一塊,并不需要自己太過于cao心。 飯局結束,蔡運亨讓自己的車送兩位客人走,他搭蔡運通的車回去,蔡家父子三人跟余家一家子道別。 葉應瀾再提了一句,明天她爺爺會來,請父子三人一起出席。 嘉鵠還小,這會兒已經趴在妹夫肩上睡著了,自己昨夜一夜未睡,頭現在隱隱作痛,meimei也是,蔡皓年說:“你們快上去吧!” 看著meimei妹夫一家子進去,蔡皓年準備上車,聽見大兒子叫他:“爸?!?/br> 他回頭,蔡運亨說:“回到家,可能紅姨就在門口等您了,到時候您可能就沒時間了。我有句話現在跟您說?!?/br> 若是以前,蔡皓年聽見這話,定然認為兒子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未免太過于小氣,只是剛才無論是孫子,還是兩個兒子在飯桌上的表現,都讓他意識到自己并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他停了下來,蔡運亨說:“您也看到了,我跟嘉鴻的生意,開始得很快,拿地,為這些老板辦理手續,為他們解決問題,甚至裝修廠房,所以,我想接下去半個月,我上午去亨通,下午就做自己的事了,半個月以后我就離開亨通,明天就開始,您安排人,跟我交接,可以嗎?” 剛才在飯桌上,他仔細聽了他們要做的事,除了對社會對抗戰有益之外,也是巨大的機會。 況且兒子做這個生意,把這些老板引入他們亨通銀行,這是一個多大的機會? 他必須支持:“好,我明天就安排人跟你交接?!?/br> “謝謝爸!”蔡運亨笑著說。 “爸,我也一起說了?!辈踢\通也說:“吳敬語導演的這部電影,您回去跟紅姨商量一下,找個人來負責對接?!?/br> “這不是你接來的人嗎?還找誰來負責?”蔡皓年皺眉,“你心里都有了譜,還找別人不是多此一舉?這部電影,從頭到尾你負責?!?/br> “爸,我再多做一點,這部戲就沒辦法拍了。咱們公司,我做個框架,匯報給紅姨,紅姨跟您商量,她找人來執行,中間有什么問題,我來解答,出了什么問題,二少爺要打球,二少爺要跑馬。然后,我等著您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紅姨出來勸解一下,她去把問題解決了。這個火候呢!就剛剛好。您要是真看好這部戲,想要這部電影快點拍,拍得順利,自己多花點心思進去,我到此為止了?!辈踢\通笑著說,“我回了,明天我真要跑馬,今天得回去好好睡一覺,攢點精力?!?/br> 兩個兒子上了車,車子先出了酒店,蔡皓年也上了車,坐在車上,頭有些痛,思緒卻奔騰。 運通也在電影公司擔任職位,為了能夠鍛煉運通,自己給他安排了對外接洽的位子。 在他的印象里,運通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把他那個位子的事做得七七八八,按照紅蓮的說法,他很聰明,明明能把事情做好,就是再叫他多做一點,就好像要他的命。 運亨是沒本事細心踏實肯干,就是到現在都不能獨當一面,而運通聰明應該有本事,但是心思不在做事上。 每一次聽見紅蓮對兩個兒子如此中肯的評價,他就發愁,就想,兩個孩子的優點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他也就不用這么愁了。 他現在仔細想想,兩個兒子興許不如外甥那么厲害,卻也并非自己印象中那樣,是扶不起的阿斗。 運亨對香港商場規則了如指掌,運通對電影亦是如此。 他有多少時間不跟兒子坐下來,好好聊聊了?仔細想想記憶似乎已經很單薄了,很遙遠了,那時候兒子的臉還年輕,運亨興奮地跟自己說要怎么做,那時候哪怕是做錯了,自己也會很開心地笑:“是人哪有不犯錯的?” 后來,更多的是自己痛心疾首:“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能犯這種錯?能不能帶點腦子做事?” 運亨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的眼神看著他,邊上紅蓮則是安撫他:“就這么點小事,你至于發那么大的火嗎?” 他心里著急:“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這么大的家業怎么交給他?” 紅蓮在旁邊安慰:“那不是你還年輕,你還能護著他們嗎?你著什么急?” 運亨是沉默不語,運通還翻白眼,他們越是這樣,自己越是失望,每每對他們無奈之后,他回家看到兩個乖巧聰明的雙生子,好歹還有點慰藉。 但是心里還是不安,畢竟長子次子小時候都是懂事聽話得讓人心疼的孩子,長大之后不也變成這樣了嗎?兩個小兒子長大還要很多年,不知道還會有什么變數。 那時看看妹夫,年紀和運亨差不多,早就挑起了余家的大梁,親家公已經成了甩手掌柜,自己又羨慕又心焦。 車子進了蔡家大門,還沒到大宅門口,他已經看見那個俏生生的人兒站在那里,滿眼都是等待。 蔡皓年推開車門看到的就是紅蓮柔美的笑容:“我見大少爺二少爺回來了,就想著你也快回來了?!?/br> 以前見她等門,他的心頭總是涌上一番甜蜜,又心疼她,還要笑著說她一句:“你傻???等到這個時候?” 但是現在他沒有這種感覺,他腦子里冒出來,她這種做法是不是在截住他,為了不讓他跟秀英,不跟孩子說話?驚覺自己的想法,蔡皓年覺得自己有些卑劣,紅蓮怎么可能是這樣的人? 就在這時,另外一輛車開了上來,車門推開,金煥帶著玉玲和金爍下車,看見他們倆,三個孩子一齊叫:“阿公、小嫲嫲!” “怎么這么晚?”蔡皓年有些心疼,知道他們忙,不知道要做義工做到這個時候,孩子們累壞了吧? “是??!現在外頭不安全。你們怎么玩得這么晚?”紅蓮的表情寵愛又不忍重責。 三個孩子站成了一排,最小的金爍說:“因為……” 紅蓮打斷了他的話,笑著皺眉:“別因為了,記得下次不可以這樣。你們還小,現在外頭那么亂,阿公嫲嫲會擔心的呀!” “紅姨,我都不擔心,您擔心個什么?”蔡皓年見二兒媳從里面出來,還對著紅蓮白了一眼,對著幾個孩子說,“快進來,吃晚飯了?!?/br> 要是平時看見二兒媳這樣,他定然是無法忍耐,但是今天,他算是看出來了,紅蓮都不給孩子們說話的機會,當然也就金爍還愿意解釋,金煥和玉玲見到著個情形,似乎已經見怪不怪。 金煥還給弟弟meimei眨眼睛,三個像一串小耗子,往里跑去,進了門,金爍問:“mama,有什么好吃的?” “我做了番茄雞蛋鹵,你大伯母在下面條,想不想吃?” “二嬸的雞蛋打鹵面最好吃了呢!我的口水都出來了?!庇窳嵴f道。 “去去去,一起去廚房端面條?!?/br> 聲音漸漸小了。 “現在越來越難跟二少奶奶說話了,我也是一片好意?!奔t蓮無奈搖頭。 問都沒問過緣由,就給孩子們扣上貪玩的名聲,叫好意?蔡皓年笑了笑:“走吧!進去了?!?/br> 他們進去的時候,三個孩子不在客廳,也不在餐廳,應該是去廚房了吧? “皓年,你累了,上樓吧?”紅蓮要拉著他往上走。 他一步一步緩緩往上,聽紅蓮說:“運順和運暢今天白天被嚇壞了,兩個孩子一直在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br> 她指的嚇壞是小五摔花瓶吧?確實有點嚇人。 轉念他想起金爍被推地上,別說哭了,小家伙爬起來,抱著箱子,立馬又換一個洋人追,可半點都不害怕,金爍比運順和運暢還小兩歲。 “爸爸?!?/br> 聽見聲音,蔡皓年仰頭,雙胞胎迎了下來,紅蓮停下了腳步,蔡皓年上了一個階梯,雙胞胎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陪著他往上走,二姨太在他身后。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們母子三個綁架了,不允許他往下看一眼,其實他很想看看,吃餅干連水都來不及喝的孩子,吃一碗番茄雞蛋打鹵面有多香。 他們帶著他進了書房,兩個兒子給他看他們抄的經文,紅蓮說:“小姑太太說話有口無心,不過那些詛咒之言,孩子聽得心里難受,我就對他們說,那就誠心為爸爸抄經書,不生怖畏,遠離誹謗,消除小姑姑的口業?!?/br> 大房的幾個孩子貪玩,她的兩個孩子在給他抄經?蔡皓年在記憶里尋找同類的事,好像還不少,其實運順運暢也很累,又要跟運亨運通比,還要跟金煥金爍比,對比之后的結果?他總覺得秀英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在教養弟妹上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怎么會對兒孫那么溺愛呢? 現在想來,不是她溺愛,而是自己的心偏了,就像那張清單上的首飾一樣,他偏得沒邊了,居然相信秀英會對兒孫溺愛。 紅蓮說,三人成虎、曾參殺人,這話有道理,只是誰是受害者? 他低頭看手上的紅色手繩,二姨太發現了他手上的絲帶,問:“這是什么?” “今天上街看到學生們在為國募捐,我捐了十塊錢,就得了這么一根祈福手繩,據說是圓融大師開光的?!彼肫鹩窳岬皖^認真寫名字,給他戴上的樣子。 “我們也捐錢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們出錢,那些家境不太好的孩子,他們就去街道上募捐。大家各司其職?!辈踢\暢靠在爸爸身上。 “那你們班里有沒有家境好的孩子上街去募捐呢?他們有沒有去參加義演?”蔡皓年問兩個孩子。 “肯定不去的,老師也不會讓我們去,萬一有什么?老師也擔不起責任?!辈踢\順說,“您想??!募捐是要抱著箱子上街,問路人討錢,有時候討不到,還會被人嫌棄。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也是?!辈甜┠暾f。 門被敲響,傭人站在門口:“老爺,二老爺請您有空回電話?!?/br> 他們家電話有三路線,他和紅蓮的書房、臥室是一條,書房打電話,臥室也能聽到。一條在大房書房,還有一條在樓下客廳。 以前他打電話從來不避紅蓮,所以無所謂在書房還是臥室打,今天?給弟弟打電話? “我去打個電話?!彼叱隽藭块T,下樓去。 紅蓮追了出來,站在樓梯口。 他下樓看見餐廳里,老妻和兩個兒媳婦圍著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他們笑得燦爛在跟老妻說話。 看見他下來,大少奶奶立馬跟三個孩子說:“今天都也累了,上樓洗澡睡覺了?!?/br> 有必要見了他像老鼠見了貓嗎?也許不是老鼠見貓,興許只是看見蟑螂,覺得惡心,不想多看一眼。 三個孩子看見他,金煥說:“阿公,我們上去睡覺了?!?/br> 他露出笑容:“去吧!” 金煥招手,弟弟meimei跟上,他在孩子身上看到了他和弟妹們小時候,也曾這樣親密無間。 三個孩子你追我趕往樓上去,秀英看著孩子:“看腳下,當心摔了?!?/br> “知道了?!?/br> 見他要打電話,秀英和兩位少奶奶全部往樓上去。 倒是紅蓮走了下來,站在他身邊,讓他再次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他有些不悅:“你陪孩子去,我給皓新打電話?!?/br> 她好像反應過來:“那我上去了?!?/br> 他搖電話到弟弟家,是麗蕓接的電話,她叫來了皓新,電話里,弟弟說:“大哥?!?/br> 弟弟還叫他哥?他回:“皓新,你找我?你跟你大嫂談得怎么樣了?” “我們這邊的情況我不能透露。你打電話是提醒你,你要找律師了,你可能沒有相關的人脈,我幫你介紹合適的律師,本城華人律師,尤其是在離婚的研究上,肯定沒有我們父女好,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幫你請英國御用律師?!边@句話之后,電話那頭是弟弟的沉重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