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激動了一晚上沒睡好，天還沒亮就爬起來, 拖著睡眼朦朧的女兒帶路, 早早地到顧家門口等著。

    他們來得太早了些, 整個小區還很安靜, 凌峰不敢上門打擾, 就坐在車里看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霍絲蘿大清早被吵醒，沒睡舒服, 窩在副駕駛座上睡得無知無覺。

    凌峰看看沒心沒肺的小女兒，再想想隔著一道門里的大女兒，還有兩個軟乎乎的外孫和外孫女，內心火熱。

    這么多年, 他不是沒想過認她，但人總得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蘇貞芳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你出息點，我至于嗎？”

    如果當年的他不是一個小小的公司職員, 而是擁有現在這樣的身份與身價，妻子還會不會給他戴綠帽？

    無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凌峰思緒繁亂, 望著顧家別墅的那道鐵門，神情復雜。

    想了那么多年的認親場景，終于有一天即將實現, 他……竟然怕了。

    ——涼涼會不會還嫉恨他二十多年不聞不問？

    ——兩個可愛的小寶貝會不會不愿意喊他外公？

    ——他還有沒有機會彌補大女兒缺失多年的父愛？

    凌峰一點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啟動車輛，掉頭回去，當一回縮頭烏龜。

    “嗷嗷嗷！”

    “汪汪汪！”

    就在這時, 兩道不同的狗叫聲吸引了凌峰的注意，他降下車窗，循聲望去，就見顧家別墅的小花園里有著一金一黑的兩條狗。

    這兩只金毛和哈士奇，他全在大女兒和大女婿的微博上見過，是他們養的狗，一只叫陽光，一只叫二號。

    “唉，單身久了……”耳邊悠悠地響起一句嘆息，凌峰下意識地接了句，“看狗都覺得眉清目秀?！?/br>
    凌峰：“……”呸！

    滿頭黑線地回頭，果然看到小女兒醒了過來，對上他的視線，調皮地吐了吐舌，也沒有揪著爸爸的那句接梗不放，還算孝順。

    凌峰很自然地裝作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正要說話，外面又是兩聲“嗷嗷嗷”和“汪汪汪”。

    “這兩只怎么一直在叫？”

    霍絲蘿探頭瞅了瞅，陽光與二號滿臉“你是不是要偷我們家小寶貝”的警惕神情，狠狠地盯著這邊，好似一發現不對就要隨時沖出來。

    等看到是她，確認是經常來家里的熟人，狗臉一怔，閉上嘴，甩甩尾巴回去了。

    凌峰：“……”大女兒養的狗很特別啊。

    霍絲蘿揮揮手目送兩只離開，為爸爸解釋道：“當初jiejie懷孕的時候，把他們倆送到藏獒那邊去培訓護主了。具體成果不是很清楚，反正很護著兩個小寶貝，對沒見過的陌生人也很警惕?！?/br>
    凌峰懂了，剛剛那兩只許是看到他在這邊等了很久，可能以為他在蹲點，是準備去家里偷東西的小偷，或者是想偷偷地拍點主人照片的狗仔。

    “你jiejie和姐夫全是明星，能有兩只警惕的狗護院，挺好的?！?/br>
    霍絲蘿張了張嘴，沒好意思說“藏獒的訓練不怎么到位”。

    護院是別想了，護主也看不出來，就是能和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寶貝耍耍，減輕點負擔。

    霍絲蘿伸了個懶腰，從車上下來，按下門鈴。

    凌峰忙喊他：“別按，讓你jiejie多睡一會兒！”

    霍絲蘿指了指小花園里撒歡亂躥的兩只狗，“它們叫那么大聲，早醒了。而且，兩個小寶貝醒得早，早起來了?！?/br>
    至于今天早上是哪個倒霉蛋被兩個小寶貝看中，用上雙倍的泰山壓頂叫醒服務，那就得看運氣了。

    一聽是這么回事，凌峰跑到后視鏡旁，對著鏡子梳理發型，整理西裝，還不太放心地叫小女兒，“絲絲，快幫爸爸看看，這樣行不行？”

    “爸！”霍絲蘿無奈得很，從家到這里她被問了好多遍了，“jiejie又不會因為你穿得不好看把你轟出門去?！?/br>
    她不說，凌峰還不覺得，一說就想起大女兒不知道怎么養出來的顏狗毛病，更緊張了。

    “完了，我沒睡好，下巴上的胡茬沒刮干凈。絲絲，你帶那刮什么刀了嗎？”

    霍絲蘿：“……”刮眉刀不是這么用的，而且……

    想起沒認親前自己的反應，就不覺得此刻為自己面容整潔而忙活的爸爸很好笑了，眨了眨眼，“爸，有點胡茬更有男人味哦！”

    凌峰被逗笑了。

    “吱呀”，門開了。

    霍絲蘿走在前面，凌峰局促地跟在后面，剛剛踏進門口，陽光和二號跑了過來，圍著凌峰聞個不停，像是用氣味分辨他到底是不是壞人。

    霍絲蘿彎腰摸了摸兩只的腦袋，拍了拍，“這是我爸爸，不是壞人，你們回去吧?！?/br>
    不知有沒有聽懂，陽光與二號又瞅了瞅凌峰，噠噠地跑了進去。

    霍絲蘿帶著凌峰進門。

    此時，顧家一家人坐在餐桌旁等著吃早飯，還有個昨晚沒回宿舍在這里留宿的樊子琪。

    霍絲蘿：“叔叔阿姨jiejie姐夫早上好！”

    前面三稱呼很是響亮，到了顧湛的“姐夫”就有點不太情愿的樣子，等視線掃到“你該叫我什么？”的樊子琪，則換成了不出聲的口型：哥哥早上好。

    樊子琪：哼！

    “來了?！弊⒁獾骄执俚牧璺?，蘇千涼起身招呼，“吃早飯了嗎？一起用點？”

    “謝謝?！?/br>
    在位置上坐下后，看著商場上見過幾次的顧修杰，凌峰下意識地端出公式化的商人臉，“顧總?！?/br>
    顧修杰早就知道凌峰是兒媳婦親生父親的事，昨晚顧湛與蘇千涼回來后提及過凌峰今天會來。凌峰這么早來，他也不驚訝。

    “坐吧?！?/br>
    陳姨送來兩人份的餐具和早餐，一時間餐桌上盡是碗筷碰撞發出的聲音，沒有人聲。

    氣氛有點尷尬，童云清努力活躍氣氛，從最安全的兩個小寶貝身上入手。

    “早上誰得到小寶貝的叫醒服務了？”

    聞言，樊子琪一僵。

    得，不用問了，就是他。

    童云清笑道：“子琪難得留宿一晚，兩個小寶貝就去鬧你了？”

    樊子琪低頭瞧瞧分外肖似jiejie的小胖墩顧涼，顧涼仰頭，一雙小桃花眼愉悅地瞇起，“嘻嘻……”

    少年自動把“嘻嘻”代換成“琪琪”，“昨晚他非要和我睡?！?/br>
    能和香香軟軟的小外甥一起睡覺，多幸福啊。

    至于早起的泰山壓頂叫醒服務，那就是甜蜜的煩惱了。

    聽得從未有過如此親密互動的霍絲蘿和完全不知情的凌峰很是羨慕。

    霍絲蘿：“顧蘇呢？”

    顧修杰冷淡地瞥來一眼，霍絲蘿乖巧噤聲。

    好嘛，中獎的在這里。

    凌峰覺得有點奇怪，“小名……沒有嗎？”

    童云清：“沒有?！?/br>
    顧湛：“我們家不取小名?！?/br>
    事實真相其實是一眾長輩圍聚在一起沒想出“瑯瑯上口，不太常見，寓意又好”的小名，寧缺毋濫，干脆不取了。

    蘇千涼：“要取一個嗎？”

    第一個響應的不是愛湊熱鬧提過好幾回寶寶得有小名的童云清，而是看似冷冷淡淡不怎么參與話題的顧修杰：“湯圓?！?/br>
    眾人：“……”給自己的孫子孫女取個湯圓的小名，顧老總您是認真的嗎？

    蘇千涼覺得帥氣如公公肯定不是那么沒文化的人啊，絕對是有其他意思！

    “爸爸是取了團圓的意思嗎？”

    顧修杰望著樊子琪懷里的顧涼，一個字沒說，又仿佛說盡了。

    那圓滾滾的厚實小胖墩，除了湯圓，還有其他更形象的小名嗎？

    眾人：“……”糟糕，真的覺得沒有比湯圓更合適更形象更好記的了。

    顧湛試圖做最后的掙扎，“別人家的孩子小名希希，寓意希望，為什么我們家的就是湯圓？”

    “咳?！碧K千涼小聲地說，“其實原來的小名是西西，西瓜的西?！?/br>
    華和美愛吃西瓜，覺得西西的小名很是不錯，男女都可以用，最后還是被凌唐強制改掉的。

    顧湛：“……”所以現在的商圈是怎么回事？老總們習慣給自己的孩子孫子輩取食物的小名？

    突然開始擔心自己以后繼承了顧氏集團，會不會染上這樣的不良習慣。

    凌峰：“那，另一個呢？”

    眾人沉默以對，如果之前想好了小名，就不會拖到現在，還得用“我們家不取小名”的借口來遮掩了。

    童云清：“不然親家公想一個？”

    這聲親家公喊得凌峰渾身舒暢，想著優秀如顧修杰給孫子取的“湯圓”小名，看見面前的這碗粥，再想到昨晚大女兒特意給他點了粥，兩個字脫口而出：“粥粥！”

    男娃叫湯圓，女娃叫粥粥，你咋不叫包子餃子餛飩拉面呢？

    顧湛：商圈要完。

    在場那么多人也就他一個人有意見，其他人低聲重復念了幾遍，覺得還挺瑯瑯上口。

    蘇千涼對兒子女兒的小名到底是用寶石還是食物沒什么怨念，能喊就行，“那就這樣了？”

    童云清：“行啊?！蹦苡行∶?，她就很高興了。

    顧修杰：“嗯?！庇昧怂〉男∶?，不錯。

    凌峰：“挺好?！蓖鈱O女的小名是他取的呢，開心。

    顧湛：“…………”

    樊子琪第一個響應jiejie的決定，握住顧涼的小rou手輕輕地搖了搖，“以后你就有一個正式的小名了，湯圓?！?/br>
    “??？”顧涼疑惑地歪著腦袋，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萌萌噠水溜溜地望著他，看得少年心神蕩漾。

    顧修杰望著對面的湯圓孫子，捏了捏懷里孫女的小手手，“粥粥?！?/br>
    “呀？”顧蘇懵懵地抬頭看他，說好的寶貝呢？“呀？”

    “誒！”顧修杰。

    凌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