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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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如此,一個朝夕相處的大活人猝然死去,還是給他?造成了巨大的沖擊——不?同于第?一次直面死亡時那種驚濤駭浪般、直接將人擊垮的恐懼,這回恐懼如潮水般慢慢地?漫上來?,從腳漫到腰、從腰漫至脖頸,猶如鈍刀子割rou,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苦痛。 出發時的三個太監,半路死一個,終點死一個,如今只?剩他?自己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他?既悲傷又害怕,害怕哪一天死亡毫無預兆地?降臨到他?頭上。 不?由?地?又想到柳翠微昨晚說的那些話。 人心善變,可善變的又豈止是人心?人居一世間,忽若風吹塵1。命運無常,生死只?在一瞬間。 確實不?能?在無意義的等待中虛耗時光了,趁他?還好好活著,趁他?還擁有鮮活的rou躰和美?麗的容貌,他?要把最好的自己交給澹臺折玉。 扶桑再次抱緊澹臺折玉,帶著nongnong的哭腔道:“我們能?不?能?盡快離開這里??過完生辰就走,好不?好?” 澹臺折玉怔了怔,什么也沒?問,只?是溫柔地?應了聲“好”。 又抱著扶桑哄了一會兒,趁扶桑去后院洗臉,澹臺折玉叫來?朝霧,交代了她幾句話。 朝霧出了漪瀾院,先去了都云諫住的院子,一字不?落地?轉述了澹臺折玉的話,緊接著又去了君如月住的院子,對?君如月道:“殿下命奴婢轉告二公子,殿下決定后天動身前往鹿臺山,請二公子提前做好準備?!?/br> 君如月有些詫異。 昨晚的筵席上,澹臺折玉明明說想在府中暫留幾天,于是將啟程之日定在了五月初三,怎么突然又急著要走? 總不?能?是因為那個溺死的太監罷? 這兩件事之間好像沒?什么必然的聯系。 “殿下有說原因嗎?”君如月問。 “沒?有?!背F如實道。 君如月莫名?想到扶桑,心里?竟生出淡淡的不?舍。 真是奇怪,忽略兩年前那次匆匆偶遇,他?和扶桑也才剛認識一天——不?對?,嚴格來?說只?有半天,而且也并未發生什么刻骨銘心的事,只?是一起逛了一次街、淋了一場雨而已,何至于不?舍? 難道他?也是個“見?色起意”的俗物? 可他?見?過的令他?印象深刻的美?人又何止扶桑一個,怎么他?就沒?對?別的什么人動過心念? 君如月想不?通,便不?再多想,去找他?的父親,傳達了澹臺折玉的意思,商量相關事宜。 …… 日暮時分,扶桑推著輪椅,和澹臺折玉一起來?到蓮池邊那座水榭,欣賞落日的風景。 后天就要走了,今天不?看,以后恐怕都沒?機會了。 燦爛的余暉灑在水面上,浮光瀲滟,輕波粼粼,美?不?勝收。 扶桑坐在美?人靠上,斜倚著欄桿,呆呆地?望著池心漂著的幾只?水鳥,只?覺心里?空蕩蕩的,既無喜怒也無哀樂。 死了一個人,他?劇烈地?悲痛一陣兒,可悲痛過后,情緒平復下來?,卻又恍然覺得什么都不?曾發生,那個人并沒?有死,只?是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去往了未知之地?。 他?甚至暗自覺得慶幸,幸好他?沒?看見?修離的尸體,這樣他?就可以一廂情愿地?認為,修離只?是逃走了。 扶桑輕聲感嘆:“好美?啊?!?/br> 美?得讓人想哭。 澹臺折玉凝視著扶桑被余暉涂抹成金色的臉龐,附和道:“確實很美??!?/br> 只?恨夕陽美?好卻短暫,來?不?及提筆將這一幕畫下來?,永久珍藏。 玄冥也跟了過來?,趴在美?人靠上,悠哉地?甩著尾巴。 扶桑垂眼看看玄冥,又抬眼看向澹臺折玉,兩個人相視而笑,許多話便盡在不?言中。 待到金烏沉落,夜色降臨,沿岸亮起一盞盞燈火,又是另一番景致了。 蟲鳴四起,鳥雀啁啾,涼爽的夜風氤氳著荷葉的清香,輕拂在臉上,沁人心脾。 若是沒?有蚊子咬人就更好了。 扶桑撓了撓脖子,道:“殿下,我們回去罷,該吃晚飯了?!?/br> 玄冥不?知跑去哪里?了,扶桑喚了兩聲,玄冥在不?遠處回應他?,扶桑道:“回家啦!” 回家,回家…… 澹臺折玉反復回味著這個再尋常不?過的詞語,心里?仿佛有個泉眼,汩汩地?往外冒著暖流,滋養著他?的心田——他?的心田曾經一度干涸龜裂,寸草不?生,在扶桑孜孜不?倦的努力下,終于變成了一片豐饒的沃土。 不?過這里?并不?是他?們的家,鹿臺山上的行宮也不?是。 他?什么時候才能?給扶桑一個真正的家? 回到漪瀾院,扶桑陪澹臺折玉一起吃晚飯,飯后稍事休息,扶桑說要按摩,澹臺折玉道:“這幾天就歇歇罷,等到了鹿臺山再繼續,反正我們后天就走了?!?/br> 扶桑想了想,不?太情愿地?同意了。 主要是輔助按摩的松節油快耗盡了——雖然他?知道煉制之法?,卻不?具備煉藥的條件,只?能?依靠他?師父。 早在兩個月前,他?就未雨綢繆,給師父寫了封信,請他?老人家盡可能?多寄些松節油到嵴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