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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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手腳并用爬到太子身邊,因罩了層紗幔,光線愈發微弱了,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太子的臉,只能看出他閉著眼、散著發,已提前做好按摩的準備。 太子悅耳的嗓音在昏暗中響起:“待我睡熟了,你便自行退下?!?/br> 扶桑莫名臉熱,聲如蚊蚋地應了聲“是”。 太子已為他預留了容身的空間,扶桑緩緩地將自己移動到枕頭和床屏之間,跪坐著,先將雙手搓熱,然后才去觸碰太子的額頭。 這樣坐著其實不好使力,不過太子讓他這個時辰過來按摩,顯然是為了助眠,那么手法就須得輕柔連綿,他的手一瞬也不能離開太子的肌膚,就好比練書法,講究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從扶桑的手落在他額上那刻起,太子便再也沒出過聲。 扶桑一邊用心按摩,一邊留意著太子的呼吸,從呼吸的輕重緩急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上次,太子是在梳六經的時候入睡的,這回更快,剛開始揉耳輪太子就會周公去了。 扶桑無聲地笑了笑。 能幫太子解憂,便是他最大的快樂。 但現在還不是停下的時候,要等太子睡熟才可以。 靈巧的雙手繼續在太子的耳朵、下頜、面頰、眉目、額頭上游走,或舒緩地按揉,或溫柔地撫摸,滿腔似水柔情都傾注在指尖,經由相貼的皮膚,傳遞給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扶桑貪心地想要多留一會兒,可他沒想到,困意來得猝不及防,上一刻意識還清醒,下一刻就昏昏欲睡了。 平常這個時候,他早已酣睡,十年如一日的規律作息讓這具身體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根本不受他控制。 扶桑背靠著床屏,頭越垂越低,越垂越低……面紗的底端終于拂落在太子臉上。 不知來處的風從紗幔的縫隙鉆進來,吹動輕薄的面紗。 澹臺折玉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隨即慢慢睜開了眼睛。 第25章 澹臺折玉睜開眼睛,適應少傾,映入眼簾的是素白面紗,是面紗之下的檀口香腮,以及臉頰上那道醒目的傷口。 傷口狹長,幾乎從顴骨下方蔓延到唇角,許是被某種利器劃出來的。 澹臺折玉緩緩起身,轉向扶桑,一手握著他的肩,一手輕輕托著他的腦袋,而后扶著他慢慢躺下。 他竟然沒醒,還調整了下睡姿,從側躺變成半趴,順勢將枕頭抱在了懷里。 澹臺折玉莞爾一笑。 他側身躺下,枕著自己的胳膊,面朝著扶桑,反手將被子扯過來,同時蓋住他們倆。 靜靜看著扶桑半遮半露的睡顏,澹臺折玉心想,這個小太監竟然不怕他。如果他怕他,不可能在他身邊睡著,更不可能睡得這么熟。 他為什么不怕他?澹臺折玉又想。 他親手掐死宮女的事應該已經傳遍整個皇宮了,經過太后和珍貴妃那幫人的大力渲染,如今他在奴婢們的眼里,應當是個暴虐無道、草菅人命的瘋子。 所以,他為什么不怕他呢? 是因為小時候那段短暫的相處嗎?澹臺折玉猜測。 八歲那年,他發風熱,病情反復,時好時壞,險些沒命。當時蕙貴妃剛誕下九公主,正在坐月子,根本顧不上他,太后顧念祖孫之情,將他接去仁壽宮照顧,他由此認識了扶桑。 扶桑比他小三歲,他從未見過比扶桑更精致的小孩兒,女媧娘娘在創造他的時候一定費了很多心思,而且他純真又可愛,很像他曾經養過的一只雪白貍奴,他很難不喜歡他。 在他養病期間,扶桑幾乎與他朝夕相伴,有一回,他們也曾像此刻這般同床共枕。 那天扶桑和二皇子、三皇子一起玩捉迷藏,他讓扶桑躲進他的被窩里,他幫他打掩護。沒成想扶桑躲著躲著就睡著了,如貍奴般依偎在他懷里,軟軟的,暖暖的,還香香的。他舍不得將扶桑叫醒,直到柳長春找過來,把熟睡的扶桑抱走。 離開仁壽宮之前,他甚至動過將扶桑帶走的念頭。 可那時的他太弱小了,連一只貍奴都保不住,更遑論保護一個人。扶桑離他越遠,才能活得越好。 因此,他打消了那個念頭。離開仁壽宮之后,他再也沒找過扶桑,漸漸地也就將他遺忘了——身為太子,他要cao心的人和事實在太多太多,怎么可能將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太監長久地放在心上。 難道扶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所以才不怕他? 可是,他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了,就像這座皇宮里許許多多的人那樣,被權力和慾望扭曲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扶桑卻沒怎么變,一如兒時那般,漂亮,純真,可愛。真是不可思議,他是怎么做到的? 澹臺折玉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扶桑的臉頰,猶如觸碰一個易碎的美夢。 扶桑沒有任何反應,澹臺折玉便得寸進尺,指尖輕觸扶桑的唇瓣,若即若離地描摹他的唇線。 忽然間,扶桑探出舌尖,蜻蜓點水般舔了下他的指腹,澹臺折玉即刻收手,濕熱的觸感卻殘留在那根食指上,悄悄蔓延到別處。 澹臺折玉又憶起小時候養過的那只貍奴,兀自笑了笑,然而笑意轉瞬就消散了。 他坐起來,拽走蓋在扶桑身上的被子,邊拍打扶桑的肩邊沉聲喚:“柳扶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