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132節
三人互相看看,到底沒針對林美人說什么。三人都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哪怕是蘇妙真,外頭人說她性子清高刻薄, 那也是講她不合群、不近人情, 而不是那種字面意義上的刻薄——她看不上宮里汲汲營營的一干俗人, 可對于林美人這么個可憐人, 她也不會奚落。 林美人就是當初素娥在清輝殿見過的主位娘娘林順英, 郭敞就是在她那里看中素娥的。因為這個事,平常像個隱形人一般的林美人倒是被宮里人多提起了幾次。當然, 那也不見得是什么好話,多有說她命不好的, 難得官家去她那兒一次, 偏偏還遇到了素娥這樣的。 這樣的命格, 哪怕是天上掉餡餅, 也只有替他人作嫁衣裳的呢! 林美人說起來也才三十幾歲,容貌在宮里尋常,可真要說起來至少也是個小美女。真個一點兒姿色都沒有,當初也不會讓她給身為太子的過程‘啟蒙’了 。身負這樣任務的宮女, 往往不會太出挑,怕叫皇子因此耽溺, 移了性情。但也不能沒有可觀之處,不然哪里能順利完成任務呢? 皇子們和這種負責啟蒙的宮女又沒有感情基礎,還不是看外表? 如果是在后世,林美人這個年紀,底子不錯,只要稍有保養,都可以說是美艷大jiejie,根本不必這般黯淡。但誰讓這是古代,還是在皇宮里呢?宮里最多的就是女人,新鮮的漂亮女人,皇帝眼里都是最新鮮好看的花朵。 三十幾歲給人的感覺就是太‘老’了,老到不像是妃子,更像是太妃。便是在后妃之列,也該做個端莊的木偶,爭寵求上進什么的,實不是這個年紀的后妃該做的。 一般情況下,林美人也確實給大家這個感覺,她在后宮中幾乎是完全隱形的。她很少主動參與什么,大家有什么事當然也不會想到她——但這其實只是因為郭敞講她徹底拋到腦后,造成的附帶結果。 一個比皇帝年長,無子無寵無家世,年華已逝的平常妃子,還能如何呢? 但素娥知道,林美人并不是心如死灰,甘心就那樣結束自己的人生,往后余生日復一日——這一點,從素娥當初去清輝殿時就知道了。她剛走進清輝殿時覺得殿里住的人沒多少生機,可郭敞一出現,僅剩的一點兒生機一下就沖了上去。 更不要說,當郭敞注意到素娥時她的痛苦...如果真的心如死灰,反而不會有這樣的情緒變化。說到底,她還有指望,她還有期待。 這宮里多數女子大約都是這樣,說是已經放棄了,日日只拜神禮佛打發,人看著是活著,實際已經死了??烧鎸嵡闆r是,她們就如同灰燼里的陰火,看似熄滅了,只有一點兒熱意還在底下。然而只要吹開表面上的灰燼,隨便拿點兒可燃燒的,就能引燃。 “這徐才人怕是有些不安...”陸美人笑了笑說。既然林美人不好說,能說的也就是徐青紅了。 “是啊,不過她沒必要擔心。官家去歲叫圣人清理了一番后宮,為的就是鏟除方氏的余根。若徐才人真的牽涉其中,如今......”素娥沒有往下說,再往下說就太露骨了。 方采薇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了代價,但她做的那些事不是她一個人能完成的,很多人都在她編織的網絡上做了幫手才對。郭敞對此憤怒極了,命王志通清理出那些人來——當然,表面上還是讓張皇后負責的,只不過張皇后也要借助下頭人辦事,其中也包括王志通而已。 徐青紅作為方采薇抬舉起來的人,當初兩人還親密無間過,自然是頭號懷疑對象。只不過作為重點查來查去,始終沒查到什么疑點,反倒是證明了她這個人真正清白。 但清白又如何呢?一來郭敞厭棄極了方采薇,連帶和她關聯格外深的一些人也受連累。那之后,徐青紅就完全冷下來了,到如今數月,別說侍寢了,宮里有什么賞賜之類的好事,郭敞也是一次沒想起她來。 二來么,宮里的人也是捧高踩低,墻倒眾人推的。徐青紅歸于方采薇一系,還是這一系的核心成員,領頭的方采薇倒臺的這般厲害,她能有什么好?應該說第二點對徐青紅的生活影響更大,畢竟如今宮里的情形,素娥獨得寵愛,其他人都談不到什么恩寵了。 “徐才人之心我倒是能理解,后宮的日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到你跟前得些好,也是她如今不多的出路了?!标懨廊司捅人囟鹇豆嵌嗔?。 許是因為這個話題實在不得蘇妙真的喜歡,她都別過臉去假裝沒聽見了。但到底不是真的聽不見,所以她最后索性截住了話頭說道:“說到獻藕煤之功,你不在意是真,但聽說官家有心就此做文章......” 見素娥面露不解,蘇妙真就知道她是真沒聽說過這事得風聲。當下輕輕搖頭:“都說你是個關起門來過日子,消息極不靈通的,果然是了,便是我也比你強...你前頭獻藕煤是好大一個功勞,就沒想過這個功勞能得什么?官家可沒以此賞你?!?/br> “這...說句托大的話,都到我這份上,還說什么賞呢?就仿佛是前朝的臣子,真是封無可封。今后的日子,只要不走下坡路,或者下坡路不要走得太快,就是上上大吉了?!彼囟鹌鋵嵶焐线€是留情了,實際就是不可能!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她并不覺得自己會是例外。 她只希望這個過程不要那么劇烈,自己慢慢失寵歸慢慢失寵,卻不要惡了郭敞,如當初的尚淑妃那樣沒個好結果。如今的馮賢妃、龔德妃,甚至曹淑妃,都屬于是她可以接受的結局了。 反正兒子也生了,未來的退路也有。只要不惹怒郭敞,有那么一點兒情分在,郭敞這一朝她日子總有得過。至于郭敞以后,以這年月的說法,她就是老來靠兒子,說不得出宮做老王妃,還能更舒服自在呢。 “你卻是比我想的還冷情些...”蘇妙真輕輕搖頭。而說是這樣說,看她樣子也不像是很意外。 一旁陸美人大約是覺得這氛圍不對勁,笑著t接過話頭道:“怎么就這樣說了?什么叫做封無可封?你才到哪里,就封無可封了?” 其實從大面上看,還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封無可封。如今素娥已經是嬪位上的順儀了,她之上無非就是正一品的妃和超品的皇后?;屎蠡緵]可能的,張皇后雖然不出色,但她是世家之女,出身高貴,做皇后以來也沒什么錯處,怎么取而代之? 要么郭敞是個不在乎那些條條框框的,就拿正宮皇后也如玩物一般,說替換也就替換了。然而,郭敞不是那樣人,他一直很看重皇后。即使張皇后不如前頭那位康皇后叫他滿意,他也給了張皇后基本的體面。 要么就得是素娥使勁兒了,就如同歷史上記載過的那些寵妃一樣,多在皇帝耳邊吹風,再加上一些別的手段,說不得就成了——替代皇后或許不成,但替代四妃中的一個還是有cao作余地的。 倒不是說郭敞就會隨便擼掉四妃,只不過若素娥精通挑撥離間,叫郭敞先厭棄哪一個也不是不可能。說起來,當初郭敞不就厭棄了尚淑妃了嗎?雖然那是尚淑妃自己自毀長城,最后讓曹淑妃得了妃位,但這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說明了事情有可行性。 然而,素娥不是那樣的人,一切也就休了。大約只有一種可能素娥能再往上封了——她上頭一后四妃有人意外去世,又或者像當初的尚淑妃一般情境。 “我知道順儀的意思,不過這是順儀你想得太難了?!标懨廊松衩氐靥袅颂裘迹骸肮偌疫€真有借著獻藕煤的功勞,給你封妃的意思,如今正試探著前朝口風。所以我才說你消息閉塞,連這樣的大事也一點兒也不知情?!?/br> “即使官家未有大張旗鼓,可這真真是你的大事??!” “可是......”素娥還是不能理解,不是不能理解郭敞想給她封妃。以郭敞對她的寵愛,還有當下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的執著,不封妃固然沒什么可說的??烧嬉窍氲椒忮坏郎狭?。也沒甚可驚訝的。 她不能理解的是,皇后尚在、四妃無錯,郭敞不是亂來的皇帝(雖然戀愛腦了),她怎么封妃?拿頭封妃嗎? 陸美人笑著搖搖頭,一開始還不肯說。她不說,素娥也不問,實在沒有后妃遇到這種事的坐立不安。要知道,即使是蘇妙真這樣的清高人,這種時候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她是清高,又不是超脫人世了。 素娥其實也未超脫,只不過這些年下來,她依舊未對這個世界有歸屬感...表面看著就超脫了。 最后還是陸美人自己忍不住,還是說了。只聽她嘆口氣道:“到底是你呢,這樣的事兒也這般有靜氣、坐得住,換做別人,不知道該如何形于色了——我實在與你說了吧,這事兒說起來也簡單?!?/br> “后宮封妃之事,看著是條條框框,大家都是照著祖上制度做事,官家也難得自由。你瞧,每年封正經妃嬪是有數就是一條,哪一年前頭封了,下半年就不好再封,哪怕官家喜歡也不行?!?/br> “可是,條條框框中總有例外,前朝的相公們不也防備著官家‘任性’,偶爾例外都是有預備的?” “祖宗制度是只有四妃,可這樣的事誰說就釘死了?我實在與你說了吧,官家是打著四妃之外再加一妃的主意呢!” 第167章 宮廷歲月167 郭敞的確有給素娥封妃的念頭。 至于說眼下四妃乃是祖制, 不好更改——這話是沒錯,卻有一條,天底下都是人定的規矩, 而不是規矩定死了人, 至少對有足夠權力的人是這樣。自古以來壞了規矩的皇帝還少嗎?說到底, 都是‘權力的小小任性’而已, 大家甚至某種程度上習慣了。 當然,這不是說改規矩這件事是容易的,作為封建社會規矩的最大得益者,有腦子的皇帝一般也不會自己壞規矩。除非是原本的規矩已經侵害到自身利益了, 不然費那么大事和其他人勾心斗角, 實在無必要。 不過偶爾也會有例外, 譬如郭敞此時想要在妃位上再增加一名的想法...原本他顯然是無所謂四妃的, 增加一妃對他也談不到實際利益。但這種事偏偏又是朝臣特別愿意較真的——這無關朝廷, 完全就是皇帝的‘家事’,說起來就是單純的‘私心’了。 這對于朝野來說, 就很容易上升到道德問題,皇帝是不是有沉溺于女色的情況?是不是聽信婦人之言, 就要更改祖制?更改祖制其實不是大問題, 只不過多數時候大家不會擺到明面上說, 而擺到明面上說的, 其實就是大家反對的。 “你瞧瞧,朕就說此事有的是官司要打,這才放出些許風聲,就有流言紛擾了?!惫犃藘然聟R報最近一些后宮風聲, 就對一旁的王志通說道。 其實不只是后宮對郭敞要在四妃的基礎上增加一妃,從而封素娥為妃的‘小道消息’議論紛紛。前朝也有些言語, 只不過當下只是‘小道消息’,沒有正式公開的事,要怎么勸諫?最多就是旁敲側擊他這個官家要遵循祖制、勿要為婦人所亂等等。 這就像是沒表白之前,被喜歡的那個人也不好拒絕。 王志通感覺郭敞并不為前朝后宮的不滿生氣,當下也心安了,笑著說道:“說起來,此系官家家事,有什么可說的呢?官家也不必多慮,后宮不必說了,就是前朝,不過是相公們一時置氣。到底官家是官家,這等事做什么一直和官家過不去?” 這話說的也不錯,歷史上的皇帝只要不是完全被架空了,決心下定,后宮之事很少不能如愿的——如唐高宗和武則天那樣,接進宮是一重阻礙,封昭儀這樣的高位又是一重阻礙,最后讓武則天做皇后更是阻礙中的阻礙! 其中還混合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權力斗爭,以及對一些望族的打壓,強度更是一般不能比。然而還不是做成了?相比起來,郭敞不過是想給素娥封妃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說到底,前朝臣子會不滿這種事,更多還是因為擔心皇帝完全不受控,什么事都肆意妄為起來。阻礙勸諫什么的,做做也就算了,成功阻止了皇帝一次是不錯。要是沒成功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讓皇帝意識到這事情做起來麻煩,輕易不會做一次也就夠了。 郭敞也是意識到了這些,所以才能這樣輕松的。甚至他提前放出一些‘小道消息’,原因也很明確,一來可以試探大家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方便后續調整策略。其次,也是先讓大家議論起來——這時候不滿就會發泄一部分,等到事情公布出來,反對力度反而不會那么大。 “這個道理朕哪里不知道?”郭敞笑著搖了搖頭。 王志通瞧著郭敞情緒很不錯,刻意趁機問道:“官家今次給了高順儀天大的恩典,怎么官家就不給高順儀說一聲?也好叫高順儀感念陛下。如今這般不言語,怕是高順儀聽人說起這事兒,還覺得這是假的呢!” 一般人聽到一條流言,正常是持懷疑態度。要分析現有的情報,以及事情的邏輯性來判斷真假可能性。但關鍵是,素娥作為事情的當事人之一,她從未聽過郭敞提這件事,自然更容易覺得這是假新聞。 當然,王志通其實并不是為這個原因才說這話的。之后郭敞果就和他猜的那樣,有些奇異的高興,道:“這就是你所不知的了,素娥性情最怕麻煩。朕自做了決定,她面上會說好,心里卻發愁?!?/br> “索性她愁來愁去也無用,不如叫她不知道此事,或者以為此事是假的,心里放寬些。再者,這算什么恩典,也值得特意叫她感念?真要大張旗鼓地與她說了,反而叫我們都不自在?!?/br> 王志通如今是瞧出來了,官家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高順儀什么都是好的,哪怕有些東西官家會不高興,但那其實是另一種好——所謂‘任是無情也動人’,‘無情’難道是什么好詞嗎?不過是放在這個人身上另有一種動人,所以好罷了。關鍵是這個人,而不是‘無情’。 郭敞并不覺得給素娥封妃這件事會有實質上的困難,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在一開t始就遇到了阻礙。 阻礙來自于王志通都忽略了的地方(至少口頭上是忽略了),即張皇后...王志通認為在封素娥為妃這件事上,于后宮是‘不必說’,這是因為后宮唯有皇后這個‘正妻’有資格對這件事發表意見。而以張皇后如今的處境,其實不應該反對的。 張皇后以皇后來說,沒有原則性的錯誤或別的大錯,但她也沒有保障其特殊地位的優勢。她出身是不錯,可沒有不錯到被保送皇后之位,實際上當初的皇后候選人可不止她一個!就單純比出身的話,宮里也不是沒有比她更高的。 而出身之外,她甚至劣勢多多,其中最嚴重的就是無寵且無子。單純的無寵或者無子,問題還不大,歷朝歷代也不少無寵或無子的皇后,不耽誤她們坐穩皇后寶座。只不過無寵且無子,那就是非常危險的信號了。 很多以‘無子’之罪被廢掉的皇后,根本問題其實不是無子,而是她們無子的同時還無寵! 張皇后過去雖然時不時會不滿,甚至反對郭敞的一些決定,但總的來說是配合的。郭敞對此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畢竟是皇后呢,怎么可能真的就是皇帝的應聲蟲。事事順從的只有婢妾,哪里是妻子的樣子? 張皇后的配合,既是對皇權的服從,使她相比起普通的妻子更容易屈服。也是因為她對自己的境況是有認知的,打鐵還需自身硬,不是霍光那種級別權臣的女兒,同時還無寵無子的皇后,有幾個敢和皇帝硬抗? 所以,郭敞和王志通都想到了張皇后會發發脾氣,或許還會和郭敞不滿抱怨,但最終總會接受。 但超出預計的是,張皇后對這件事的反抗情緒高的驚人!當郭敞將這件事與張皇后說開,她就明確表示了反對。 這一次她并沒有發脾氣,沒有和郭敞口頭上爭辯,她是一言不發的,但就是不配合。這種‘軟對抗’其實更難搞,郭敞又沒有廢后的想法,皇后硬是不愿意配合,他一時之間也有些不好下手——這就如民間,稍講究些的人家里,大娘子不點頭,做丈夫的也很難納妾。 是的,此時要求妻子不能嫉妒,否則就是‘善妒’,身為天子女子表率,母儀天下的皇后更不能犯這個錯。但‘善妒’并不是指不讓丈夫納某個女子,而是不允許丈夫納任何一個女子,這是有很大區別的。 畢竟,如果是某個不合適的人選,丈夫又執意,妻子還有勸諫的義務呢!這是受褒獎的。 另外,郭敞也不得不顧忌外界的言語,之前不在意是因為可控,些許流言不重要。而如果張皇后非要和他硬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怕是就連前朝朝臣也會更加反對——這里的重點并不在張皇后,張皇后家在朝廷并無特殊影響力,張皇后自己也沒有‘賢名’或者‘太子’這類能讓朝臣幫她的籌碼。 這里的重點還是郭敞,郭敞表現出的皇后極力反對,也一定要抬舉某個寵妃的傾向,這是更‘危險’的...至少那可不是明君該有的樣子。 尤其是在這件事上,郭敞確實‘理虧’,雖然他自己不這樣覺得——正常的晉封后妃,皇后也沒理由阻止,找不到皇帝和妃子的錯,那就真成撒潑了。但具體到郭敞想封素娥,只當下四妃俱全,就足夠張皇后站在更有優勢的位置了。 貴德賢淑四妃無錯,郭敞也的確沒有貶她們哪個的想法。這時候要封素娥,就得增加一個妃位名額,這顯然是破壞制度的行為??! 而破壞制度這種事兒,向來很微妙,或許是一件小事,但當事人在道德上會面臨極大危機。換個說法就是,其他人都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反對他了。 “圣人這又是何必,有什么事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教它過去?到時候還樂得輕松!”張皇后的心腹鄭姑姑輕聲細語地勸慰張皇后。 自從郭敞對張皇后說了要給素娥封妃的打算后,張皇后并未直接反對,郭敞走后她也沒對宮人發怒。但這種‘平靜’,以及硬抗到底的舉動,更讓她身邊的人擔心。既擔心她這樣氣壞了身體,也擔心她觸怒了官家,最后更不得好。 鄭姑姑見張皇后依舊不言不語,又繼續給她‘分析’:“圣人,民間還有俗語‘不聾不啞不當家’,圣人既當著后宮的家,更不好太計較官家那些事兒了。其實圣人很不必如此,如今高順儀風頭正盛,就隨她去吧?!?/br> “您想想過去姚貴妃如何,曹淑妃如何?不都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過嗎?而今又如何?” “官家向來就是這樣,寵愛的時候極為盛大,但有了新人忘舊人也是極快的。想當初,官家答應過曹淑妃要給她一個妃位,若不是尚淑妃‘及時’下去了,說不得早就添一個妃位了。然而縱使是那樣的曹淑妃,說淡也就淡了...而只要圣人無錯,穩穩當當坐鎮中宮,那些妃嬪縱使風光一時,也無法威脅到圣人您?!?/br> 聽到這里,張皇后終于嘆了一口氣,出聲道:“...你們這般瞧著高氏,覺著她與過去得寵的妃嬪并無兩樣,本宮卻不能。本宮總覺得官家待她是不一般的,那是在姚貴妃、曹淑妃身上都未曾得見的?!?/br> “先前姚貴妃、曹淑妃得寵,本宮也憂慮。尤其是剛做了皇后那會兒,還逢著宮里有姚貴妃這個官家自東宮時就十分寵愛的妃子,她還是皇后之下第一的貴妃,心里更擔心了。但時間久了,本宮也品出來了...” “咱們這位官家算得上是無情的,寵愛歸寵愛,意思并不大,所以不會出現后宮亂了規矩的事兒。本宮這個皇后,雖不如先頭康皇后得官家的心,也能坐穩。這些年,本宮與官家爭執那些小事,說到底還是心里不甘心?!?/br> “憑什么那些婢妾之流也能...本宮卻......”剖析到這里的張皇后已經很平靜了,至少比過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靜,但那股子不甘不忿還是從眼睛里、嘴角上泄露出了一絲絲。 當然了,這剖析自我的言語在此時是次要的,所以張皇后也就是隨意說說,很快就道:“...這次本宮也不是和官家逞一時之氣,是真的看不過去!眼下沒得妃位,官家也要給高氏一個妃位。等到了妃位,若覺得這妃位也不配她了,是不是還要叫本宮讓位?” “妃位尚且可以添一個,雖說是壞了祖上制度,可到底不是大事。但后位呢?可沒有兩個皇后的說法...過去本宮也看不過那些妃嬪太得意了,不像樣子——呵呵,天家本來就是最不講究這些的,民間哪有這般?” “但終歸本宮心里并不覺得那些妃嬪再得寵、再是受晉封,就能取代本宮。只有高氏這回不同,我是真覺得那事是有可能發生的?!边@算是張皇后的直覺,沒什么道理可講。不過直覺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潛意識集合了過往經驗做出的判斷,也不能說是‘無稽之談’了。 張皇后話都說到這份上,鄭姑姑也不知道如何勸了。只不過她也不能看自家主子和官家這般硬抗,便思忖了一番道:“圣人若是這樣說,也是有理。高順儀這一步步走來,放在寵妃之中雖不至于驚世駭俗,卻又比旁人多一些穩重......” 素娥原本只是一個私身宮女,這樣的出身真的很低了。一般私身宮女得寵,哪怕是想象,也很難想到能做到正二品的嬪,更不說‘妃’了。不過總有一些人是例外,凡是寵冠一時的寵妃,都在此列。 這些人的晉升速度、受寵程度都會突破常規,如果放在這個群體內比較,素娥的種種又顯得不那么突出了。 問題是素娥給人的感覺太‘穩’、太低調了,相比起尋常寵妃的得意、存在感,她更無聲無息一些。在她還沒起來時,會讓人覺得這是安分??僧斔继幵诂F在的位置了,仔細想想反而本能覺得更危險一些。 “更不必說,高順儀膝下還有六皇子,那樣得官家喜愛...不過圣人還是不好和官家擰巴,這反倒更叫那起子人漁翁得利了?!?/br> 在大燕后宮里頭,有兒子已經是大殺器了。而要是本身得寵、位分高,再加有個受皇帝喜歡的兒子,那更是絕殺t! 當初素娥生下郭璽,雖然大家也會將‘郭璽’這個因素考慮在內,但參考此時皇室男丁的夭折率,大家都是極大低估這個因素的,因為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沒了。不過,如今隨著郭璽一日大過一日,而且始終健健康康,大家也不得不慎重考量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