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113節
后世非常有名的印章石,現在是沒有的?;蛟S有人用石頭刻印章,但總體來說,最好的印章還是金銀的,或者玉的。印章石的崛起,要到宋代祥符年間,朝廷規定不許私人鑄印,私人印章只能雕刻(其實就是禁絕了私人用金屬印章,和基本由金屬鑄造的官印區分開了)。 因為印章只能雕刻,玉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但玉是非常難得的,甚至宋之前民間都少有好玉流通,那是專供皇室為中心的貴族的‘特供商品’。到了宋代,雖然民間玉多了,但還是稀罕。做個小小的玉佩什么的還行,做印章就很難負擔了。嗯,這個時候印章也越來越大了,不是過去官印往往都很小的樣式了。 這種情況下,讀書人既要考慮經濟負擔,又要有審美追求,就將目光放在了一些瑩潤米黃色凍石材上。這些近玉的石頭,雖然不是玉,缺少玉的文化內涵,但仔細看的話,其實另有意趣,同樣可以很美麗——事實就是,后世印章石確實不差玉石什么了。好的印章石,如田黃、雞血之類,沒有人會覺得比美玉低一頭。 當然,此時還沒有大名鼎鼎的印章石,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嘗試用凍石做印章。這些人可能是沒錢,也可能是審美小眾,總之是不成氣候的。 所以,郭敞這個皇帝的私章,必然不是金的,就是玉的。一方小印用于闐美玉制作,一點兒也不奇怪。 “是,官家...官家的意思是?”王志通覷著郭敞的神色,心里已經猜到他的意思了,但還是要‘請示’一下。 郭敞拿著‘資善堂記’印章,摩挲了兩下,道:“吩咐大匠潘美,刻一枚印章來,印鈕要...就要一只貓兒的,與朕‘天下一人’的印章對照著來。當初‘天下一人’便是他刻的,他該心中有數?!?/br> 當初的‘天下一人’印章,印鈕是一頭老虎。老虎是百獸之王,自古也有王者的意象,倒不奇怪用到郭敞這個皇帝的印章上。至于說這個印章為什么要用貓的形象作印鈕——雖然,此時的人們不知道貓和虎的親緣關系,但二者的相似性是有目共睹的。 郭敞這個印章打算送給素娥,給素娥的印章用的是自己印章同一塊玉石,印鈕也對應著來...換個說法,就是郭敞想搞‘情侶款’而已。 郭敞一邊吩咐著還寫了一張字,是經過設計的那種‘藝術字’。就像‘天下一人’也不是直寫這四個字,而是勾連藏露,一般人都忍不住來,會覺得是某種特殊的花紋...這在此時的士大夫私章中,也是比較常見的。 “一道交給潘美,印章上就刻這幾字?!惫▽懥俗值募垙埥唤o王志通。 王志通結果紙張,一時忍不住那是什么字,還露出了冥思苦想之色。郭敞見狀笑道:“不必想了,是‘太陰之主’,這應了素娥的名字,也適宜她一個女子?!?/br> 要說天上哪一顆重要星宿和女性有關,很容易就想到月亮。不論哪個文明,似乎天然就會將月亮、陰性、女性等聯系起來。這一方面是男權社會,男性對應更為重要、熾熱的太陽后,很容易就會將月亮對應女性。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月經’的存在。 女性的月經周期和月亮運行周期之間神秘的相似性,甚至讓父系社會誕生前的人們,就將月亮和女性聯系到了一起。 只說華夏,自古以來和月亮有關的神仙就多是女性了?!囟稹擎隙鸬膭e稱,而嫦娥作為月亮上最出名的神仙,也是一位女仙呢。 王志通得了吩咐,就去取玉,并叫其他人送玉給大匠潘美刻印章。特別囑咐,這是官家急等著要的,潘美要盡快做好,更要盡善盡美。 印章并不是特別難雕刻的東西,印鈕部分向來都比較強調厚重古樸,基本形態刻畫出來后,就是線條簡單雕刻而已。真要精雕細刻,奇技yin巧,反而沒有印章那味兒。所以得了王志通特別囑咐的潘美不過一兩天,就將一個打磨拋光得瑩潤的印章送來了。 郭敞得了印章就收到了懷中,自往麗春殿而去。 此時麗春殿這邊,卻是正在包粽子、煮粽子...端午節吃粽子的習俗非常古老,眼下端午節期間,到處也都有分送粽子的,吃都吃不完。但即使是這樣,各處還是包粽子,不然各處分送的時候,自己難道要轉手別人送來的粽子? 各處的粽子都有些不同,或者是粽子的餡料,或者是粽子的形制...甚至系粽子的彩繩也可以是一個區分點。拿別人送來的粽子轉送,一眼就會被看出來,看出來后不只是尷尬,關鍵是在此時的觀念里,這是非常失禮的! 麗春殿這邊做的是錐粽,這完全是因為素娥的原因——此時最常見的粽子形制是角粽,用菰葉或者箬葉包裹成三角狀。原本麗春殿也該做這種粽子,然而誰讓素娥因著上輩子的習慣,更喜歡錐粽呢? 素娥上輩子的老家,傳統上是包錐粽的...在她小時候,還不能通過互聯網知道天下事的時候,她的認知里粽子就是錐形的。其他形狀只在電視里見過,被她當成一種少數派異端。雖然長大后知道不是那回事了,但習慣吃錐粽是改不過來了。 “這是內膳房出的新粽,今日午飯就吃這個了?”看著每人分得的粽子,杜春杏問道。 “是啊,這幾日應當每日都有粽子吃...新粽還好些,過得幾日后——最后吃不下了,還是得賞給底下宮人。他們倒是不會挑,各處做的粽子,便是白粽,也是上等好米做的,晶瑩剔透,平常他們難得吃這樣的好米呢?!?/br> 午飯不只是粽子,但粽子確實是主角。不過這樣也談不上‘單調’,因為這些粽子有各種餡料的可以選,口味多樣,嘗個新鮮還是很可心的。 “說到粽子,不如我們來賭粽子罷?也算一個游戲?!边@會兒吃午飯的幾個宮女是比較輕松的。因為他們是最后一批了,吃完之后也不必去伺候,直接就‘午休’了。午后挺長時間只要有人值班就可以,其他人可以稍稍休息,養養精神。 “賭粽子?那是什么?難道是最近興起的博戲?可記得,娘子叮囑過,博戲玩玩也就算了,不許賭錢的?!庇腥颂嵝?。 賭錢壞風氣這種事素娥當然知道,宮人賭博也有可能釀成大禍。雖說宮廷里,天子眼皮子底下,沒人敢明面上聚.賭,更不可能攢很多人的賭債在手上,玩高利貸,所以成不了氣候。但是,即使成不了氣候,也足夠一些宮人闖禍了! 所以素娥的規矩,大家玩游戲可以,賭錢不可以——她拉人一起玩紙牌,那不叫賭錢,叫送錢。因為游戲的規則是大家用她給的錢做籌碼,輸了算素娥的,贏了算她們的。 其他人博戲也是一個道理,賭棋子什么的,賭的往往是今天加餐的點心,或者你幫我做一件活計之類。 某種意義上,這些也是能換算成錢的,如果以后世的標準,也可以歸為賭(代幣玩棋牌游戲不算賭,是因為代幣是要錢買沒錯,但代幣在賬號下,無法賣出換錢)...不過,素娥這里倒也不用那么嚴格,畢竟她管著的只有身邊有數的宮人,很難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事態失控。 “我哪里不記得這個!就像咱們平常一樣,嗯,這回賭個東道罷?!?/br> 宮人餐食都由宮廷提供,理論上他們根本不用考慮吃飯問題。特別是她們這種得寵妃嬪身邊的侍女,連司膳內人克扣都不必擔心了,份例都足足的!但人么,哪有足夠的時候呢?所以吃慣了份例,這些宮女也會想吃份例外的好東西,向內膳房‘點菜’。 一般點菜是要花錢的,有時候有錢都不夠,還要有‘身份’! 這宮女說賭個東道,其實就是做東的人得花錢點菜的意思,不然根本不必說‘東道’二字了。 “賭個東道倒不算什么,不過這賭t粽子怎么個賭法?”杜春杏‘財大氣粗’,根本不在乎點菜花的一點兒錢,也沒問細節,就直接詢問賭法。 “喏,杜jiejie,就是這般的。隨意選一個粽子,剝開粽葉,比這粽葉長短?!苯忉尩膶m女隨手選了一個紅豆粽,捧在手心給杜春杏看。這些粽子在剝開前,裹來裹去的,的確很難確定粽葉長短呢。 “倒是沒聽說過的玩法?!倍糯盒狱c點頭:“就賭一道罷!愿意來的就挑粽子,不愿意的就算了?!?/br> “不過是我們在宮里不知道,聽說民間的小娘子端午作耍,常賭粽子呢?!?/br> 這邊廂還賭粽子呢,忽然就有小宮女跑進來道:“jiejie們怎么還沒吃過午飯?哎呀,官家來了,正要人伺候呢!” 原本這會兒吃完飯就‘午休’了,因為郭敞來了,午休是不成了。杜春杏幾個宮女,也顧不上賭粽子,只急匆匆吃了一個帶餡兒粽子,漱了漱口就過去伺候了——好在素娥身為嬪位主子,身邊定額的侍女多,并不差人伺候。不然哪里還能管有沒有吃飯,肯定是要立刻去伺候的。 郭敞來麗春殿,是一時興起。特意為素娥準備的‘太陰之主’印章成了,他就迫不及待要拿給素娥看,叫她歡喜,倒一時忘了這個時間頗為‘尷尬’...隨著天氣越來越熱,白天越來越長,這會兒大家都是要午休一下的。 當然,郭敞從不用顧忌有沒有打斷別人的午休,這方面沒有太深的概念,這次一時興起就如此也不奇怪。 好在素娥還未歇下,正拿著上午編好的‘老虎頭’細看——‘老虎頭’就是用銅錢編為老虎形,是端午節時系在小孩子胸前的一種飾物。因為老虎威猛,可以降服邪祟,才有這個,算是端午節諸多辟邪之物中的一種。 素娥善于編結,這‘老虎頭’自然也是編的極好的,這也算是她揚長避短吧...其他的,諸如老虎肚兜之類,同樣給小孩子的手工辟邪物,她都沒有‘染指’,全都叫侍女一應做了。 如此只做自己擅長的,她夠省事輕松,但親自做了‘老虎頭’,外人看著,也不能說她對孩子不盡心。 第142章 宮廷歲月142 “這是給紅孩兒的?”郭敞拿起素娥放到一邊的‘老虎頭’, 翻來覆去看了一回。 素娥應了一聲‘是’,郭敞‘唔’了一聲,沒有放下那‘老虎頭’。而是就捏著‘老虎頭’道:“這些玩意兒不過是應時應景系戴一番, 你特意與他精心做了, 他也只用一回, 倒是浪費了你一番心意。這般精致, 怕也不是隨手能得的?!?/br> 素娥看了看郭敞,笑了笑:“官家,這可是給紅孩兒的,有什么浪費不浪費...說來, 也為官家準備了一樣。不過臣妾不擅刺繡縫紉, 怕是不如這給小兒的‘老虎頭’精美, 官家莫怪?!?/br> 素娥吩咐侍女取來一個匣子, 匣子里裝著一些已經制好的端午節節令物。其中有一個錦囊, 素娥將錦囊的系帶抽出,從中拿出一枚物什遞與郭敞:“臣妾針線著實拿不出手, 也不能與其他娘娘一般,拿出幾色針線, 湊成一品節禮?!?/br> “到頭來只有這個, 便此時給了官家吧...官家莫要嫌棄, 若覺得過得去...”素娥沒有往下說。 郭敞接過那物什, 竟是一個絕小的荷包,形制上和普通繡囊沒什么不同,但大小只有一枚銅錢的樣子。也因此,上面做繡更加困難——人物只有綠豆大小, 不少細節如同米粒。 素娥的手藝郭敞是知道的,能做得這樣精致, 就得慢慢來,一點點細做。莫看是這么件銅錢大小的小玩意兒,不知道要多用心!比那‘老虎頭’費神費時多了。 郭敞打開那小繡囊,里面果然放著一粒雄黃。他就道:“不是與你說了,少做些繡活兒?你是最不會這個的,還要做得這般細,少不得傷眼。不必說,你那手指頭戳了不少洞罷?這雄黃荷包,各處孝敬的不知多少,難道少你這一只?” 素娥送的這個迷你荷包就是端午節特供的‘雄黃荷包’了,特別小巧精美,是用來系在衣襟上的。以雄黃辟邪、避毒物,乃是端午傳統,不算少見。所以這玩意兒,每到端午節確實各處都有進上的。不只是六局之類,很多后妃也會親手做了送給郭敞。 “官家收了許多,那是官家的,臣妾做這一只是臣妾的心意,怎么相同?”素娥搖搖頭道:“官家也不必擔心妾,妾心里有數呢...一年到頭做得幾件物什?再是費神也有限——也就是特意為官家了,妾自己要用的,還是侍女們動手呢?!?/br> 沒有提郭璽,素娥會為郭璽做一些小東西,但為兒子和為‘上司’能一樣嗎?自己家孩子,糊弄糊弄無所謂,對‘上司’就要講究一些‘形式主義’了...別看大家總是批判‘形式主義’,但這是真有用的!人可以不收,但你不可以不準備。 退一步說,就算真有人不在乎這種,‘禮多人不怪’,至少人家也不會排斥。 果然,郭敞嘴上那樣說,收下雄黃荷包時,眼睛里還是帶笑的。他自己立時就將這只雄黃荷包系在了衣襟上,然后才從自己懷中拿出那枚早準備好的‘太陰之主’印章,這也是他這次突然來麗春殿的起因呢! “這是什么?官家新得的小章么?”郭敞沒解釋,只是讓素娥拿著。素娥拿了之后,順口就道。這年頭文人雅士都不止一個印章,因此郭敞新得一枚好印章,特意要在她面前‘炫耀’,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你再看看?!惫ㄆ诖囟鸢l現這是給她的。 素娥首先看到這枚印章的印鈕,雖然刻刀下得簡練,沒有描摹太多細節。但雕刻的工匠顯然是個中高手,就是這樣簡練樸實地下刀,也能讓人一眼認出這是一只貓。如此不僅不顯得簡陋,反而有一種返璞歸真的質美。 小貓簡單卻又可愛靈動,素娥都覺得很可愛——說起來,此時小獸做印鈕是很常見的,但貓做題材就不常見了。 看過了印鈕,素娥又去看印本身,上殘余著印泥,應該是郭敞試印過了。素娥便借著這殘余印泥在自己手心印了一個,于是一個圓形印紋便出現了,圓形之中是一般人很難分辨的‘藝術字’。 素娥也是作為現代人,各種奇怪設計的藝術字看多了,有經驗了,才分辨了一會兒,不太確定道:“‘太陰之主’?這倒不像是官家自己使的?!?/br> 郭敞笑道:“自然不是朕使的,是給你的...朕那枚‘天下一人’的印章原來是將一塊于闐美玉剖開琢制的,余了一塊小些的玉,一直白放著。朕想著,便叫當初刻‘天下一人’印的潘美再刻一枚印章給你?!?/br> “這枚‘太陰之主’雖然與‘天下一人’處處都不一樣,但又處處有應照。凡是有眼力的都能看出,這是一對?!惫@然對這一點很滿意,格外向素娥強調了這一點。 素娥多多少少感受到了郭敞最近越發‘上頭’,所以這個時候他仿佛戀愛中少女上身的舉動,也不覺得有什么——當然,回應是要給回應的,還得是那種能讓對方滿足的那種。不然自己投入的感情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對于郭敞這樣的皇帝來說那可太難受了。 他大概是沒有‘愛情不求回報,也無法求回報’的概念的,他只會覺得自己實心實意,就該換到一心一意。 素娥沒有太多猶豫,非常直白地表現出了對這枚白玉小印的喜歡,擺弄一番后收了起來。 最近過節,要送的禮多、要寫的帖子多,素娥也不用花押了,都用這方小印落款。一般人只當素娥多了一枚私章,不當回事。知道的多些的,倒是曉得這印章是官家送的,但也沒太在意。官家特意送的,多用多顯擺實屬正常。 只有極個別人知道大量細節,多了許多‘猜測’,譬如張皇后。 “好??!好??!好一個太陰之主,高氏若是太陰之主,合該配官家這個太陽之主...那本宮算什么?”直到端午宮宴前,張皇后知道了‘太陰之主’印章的事,便發起火來。 自古以來,太陰與太陽就對應。而太陽星指的自然是太陽,在星宿體系中,他被稱之為‘中天帝星’。從名字就能看出這顆‘星星’在人間的對應是什么了——古人觀天象,就喜歡將t天上星宿和人間對應,所以天上有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等等。 紫薇垣乃天子居所(所以凡間天子居所名為紫禁城),太微垣則代表朝廷,天市垣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 至于地上與天上星宿對應的地區,直接從星宿得名,也很常見。長沙、金華、婁底、婺源等等,都屬此列。 太陽星作為‘中天帝星’,對應的是皇帝。那太陰星作為與之相對的星體,自然也隱晦地對應皇后——后者這種對應關系并不直接,不像太陽星,因為‘天無二日’之類的說法,大家一說太陽,就很容易暗示到人主。 但再是隱晦,這種對應關系也是存在的。譬如古代傳統的后宮輪寢,就會把月亮最圓、最亮的那一晚分給皇后。又比如,民間傳說故事里,有商紂王的皇后‘姜皇后’死后為太陰之主的說法。 張皇后發火,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郭敞送了素娥一枚印章!她生氣的是那枚印章刻著‘太陰之主’,而且還和郭敞自己那方‘天下一人’印處處對應!如此,就算想解釋為郭敞沒想到都不行了。都和‘天下一人’是一對了,還不是劍指皇后之位? 旁人怕張皇后火氣太大,控制不住,一會兒宮宴還要發作,就勸道:“圣人,圣人還是多慮了,官家并無別的意思。不過是因著高順儀閨名‘素娥’,合了太陰之意,捧她做個人間的太陰之主罷了。只是太陰依舊是天上女仙的太陰,干高順儀何事?” “呵呵!”張皇后冷笑一聲:“真的嗎?本宮可不信!官家若真是無心的,都對不起他那般用心,巴巴尋了先前刻‘天下一人’時剩的玉料,叫潘美親手雕刻。處處都是極用心的,難道就在這處無心了?” “好罷、好罷,就算是無心的,這時候無心才是真正的有心呢!無心之中最容易將真心帶出來...官家心里早視本宮如無物,給那些妃妾的寵愛也好,體面也罷那樣多,要叫本宮如何做好這個皇后?” 張皇后說道此處,憤怒至極:“官家根本沒想過,他叫高素娥做那‘太陰之主’,旁人會有何種揣測,到時候本宮就更難做了...不,說不得官家不是沒想過,只是不在乎而已,不在乎本宮在這里面的丟臉與為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皇后其實說對了:郭敞是無心的,他是真的沒想那么多,但這種無心本身就是一種很殘忍的‘選擇’——郭敞準備這份小禮物很用心,但那是對素娥。至于無心那部分,那是對張皇后的。 皇帝的喜惡就是這樣直白且傷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不喜不厭的就是被忽視。對皇帝沒有指望的人還好些,如張皇后這樣愛著皇帝,想要向他索愛的,只能一次次‘無心’忽視中,弄得遍體鱗傷。 話到這份上,旁人勸都沒法勸了...因著這個原因,直到宮宴上露面,張皇后的臉色都有些僵硬,和端午宮宴的氛圍格格不入。 這回的端午宮宴因為在上陽宮這座離宮,和之前有很大不同,光是形式上就要隨意不少。之前宮宴基本都是在室內舉行的,這次卻是選在了戶外——雖然在戶外也設了座次,但大家行動自在多了,不同案幾之后走來走去,‘串座位’稀松平常。 特別是最初的‘三盞’之后,基本上就自由活動了(宮宴實行的是‘盞’制,一盞酒配一行菜,這一盞飲完,之前的酒菜都會被撤下去換新的。而配合這一盞酒的,還有不同的祝酒說法,不同的節目等等。前三盞最為嚴肅,祝酒完全是固定的,正常的宮宴上也是這三盞過去,才會進入到宴樂相對輕松的部分)。 平常這種氣氛相對輕松隨意的宮宴,素娥是更喜歡的,但這次卻給她帶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她似乎成了宗親婦女中的‘香餑餑’,不少宗婦都圍著她說話。 嚴格意義上來說,大燕的宗室規模并不大,畢竟郭家的男孩兒難得長大。至于說宗室女子,她們還活著的時候固然還可以帶著丈夫兒女混進宗室里,但只要她們一死,丈夫也好,‘外姓’的孩子也罷,半只腳踏進宗室都不能了。 不過么,當初郭敞的爺爺發家,因著自家沒有嫡親近枝,想著‘獨木難成林’,便重用了不少同意族譜上,但說起來親緣已經挺遠的郭氏族人。這些人中有功的,還被武帝收為了義子(郭敞的爺爺活著的時候沒有稱帝,但死后被追封為‘武帝’),嗯,那個時候五代亂世,不少割據一方的霸主都有收義子的行為。 這也算是團結內部、收買人心的手段之一吧。 如今那批義子也算半個宗室,畢竟本就是在一個族譜上的,再加上收為義子,抹消部分親緣太遠的問題——平常大家說狹義上的宗室、宗親、宗婦的時候,和他們無關,但真要死磕宗室定義,他們又是算的。 圍著素娥的宗婦就屬于此類,而且她們的夫家顯然還是混的比較好的,至少是傳承了爵位的正支。不然哪有機會參加宮宴?哪怕是離宮之中不那么正式的宮宴。 她們和素娥說話,說的多是一些家常事,最多夾雜一些近日貴族間的流言。如此聽來,其實和尋常人家夫人閑話家常差不多——但很快就有人‘圖窮匕見’了,主動和素娥抱怨起了最近郭敞打算推出的一項政策。 廢除宗室的部分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