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105節
過去,有過寵冠后宮成就的寵妃,也有差不多的時候,那是她們的鼎盛時期。按理說,有這樣的‘前車之鑒’,這時候后妃們應該沒那么大反應。然而,實則不然,沒有誰想要宮里再出一個寵冠后宮的寵妃。 過去姚貴妃、曹淑妃傾倒一時時,其他人雖然也有喝湯的機會。但要說起來,能吃rou的話,誰又會退而求其次,選擇只喝湯呢?所以還是沒有獨寵,官家‘雨露均沾’最符合大多數妃嬪的利益! “如今這樣,叫其他姐妹連站腳處都沒有了,難道圣人就沒有勸勸官家么?”當自己得寵時,沒人喜歡圣人開口去勸官家‘雨露均沾’。但如果官家專寵別人,那其他人都希望圣人能做那個‘得罪人’的人。 “圣人如今倒是越發順從官家了,哪里還敢說這話?大約還是前頭林氏之事驚嚇到了圣人。雖然明面上圣人什么都不知道,那進獻林氏的廣南東路轉運使也并非是受張家指示,這才有了進獻美女的事...但是,誰知道里頭的內情呢?水深著呢!” “這話說的...不過有一樣你沒說著,便是圣人與張家真的那般清清白白,也不能說毫無干系。畢竟,林氏是被送到了圣人身邊,再叫官家寵幸的。而且林氏還一直住在坤寧宮,就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呢!就算圣人不知道林氏私下做了什么,也得落個失察、監護不力的罪過!” 之前郭敞處置林美人可以說是快狠準,可以說不留一點兒情面。不過照著大家對官家的了解,倒是覺得這樣正常。官家要真是為了女色,這樣的事上輕輕放過,反倒不像了。 當時大家以為處置過了就算完了,誰也沒想到郭敞對林美人的事在意的厲害!之后找理由對敬獻林美人的官員一貶再貶就不說了,還申飭了張家——說起來,作為勛貴之家,張家不算是最荒唐的,但也說不得謹慎,所以要抓把柄去申飭,只看郭敞想不想而已。 這樣的舉動自然有些嚇到了張皇后,表面上看,郭敞并無責怪張皇后的意思,可張皇后自己多少有些不安。由此,這些日子她與郭敞說話都小心了不少,‘勸說’、‘諫言’之類,自然也暫時沒有了。 因為沒了圣人這個起頭的,后妃雖然對郭敞盛寵素娥不滿,希望官家能雨露均沾些,可到底沒人真正開口,后宮中保持了一種不自然的‘沉默’。而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金明池開園這一日。 京城之中,每年三月初一,順天門外金明池開園算得一大盛事。此時不僅有游人如織,更有皇家氣派。 金明池每年三月初一要舉辦龍舟爭標的活動,這一活動象征著春天到達鼎盛,也是京城百姓踏春游玩最積極的時候——自古以來,華夏便有春日踏青游玩的傳統,到大燕更是興盛。不只是春日踏青,其他季節也各有出門游玩的說頭。比如說此時重陽節大興,其中未嘗沒有登高賞景正符合當下的潮流的緣故。 龍舟爭標指代的是此時包括‘龍舟爭標’在內的,含有水戰、水傀儡、水秋千、競渡等許多和水有關的競技娛樂活動。照例,這一活動舉行時,天子及(部分)后妃、宗親、大臣也要駕幸金明池與民同樂。 或者倒過來說,金明池龍舟爭標先是皇帝和眾多貴族的享受,后來才特許士庶都來此游玩的...要知道,金明池作為原本訓練水軍之地,后來又改為皇家園林,怎么都是一個不好對百姓開放的地界。 金明池開園的時間是每年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金明池這座皇家‘水上世界’就成了一所對所有士庶開放的所在。愿意來此賞春游玩的,悉聽尊便。 對于居住在京城內外的百姓來說,金明池開園可是大事件!在最開始的幾年之后,金明池早就不是簡單的賞春之所了!這里倒是有點兒像大相國寺...大相國寺說是佛寺,但對京城百姓來說,分明更像是個大集市!每到開放的時候,就擠滿了各種不同需求的購物者。 金明池也是這樣,以各種有趣的競技活動、娛樂表演吸引來游人后,商人就入駐了。利用這里的人氣,哪怕是一個多月,也賺的不少了——這就是個周期和別的集市不太一樣的集市。 當然,只是買東西的話就沒意思了,京城商業發達,什么東西買不到,偏偏特意來金明池?所以在這里買東西、做飲食之類的,只是讓這里更熱鬧、更充實,而能讓金明池真正立起來的,還是開園期間,金明池的各種活動! 除了和水相關的百戲,金明池的東岸、南岸,以及金明池當心的水心五殿,都有大量的彩棚,而這些彩棚中有一些會設有舞臺,這就是專門用作表演的了。金明池開園期間,多的是城中瓦子做場的著名藝人來此表演。 不過各種活動中最不可錯過的,還是開園第一日的各種水上表演。因為此時官家會駕幸于金明池南岸的寶津樓觀看,整天的表演不知道在過去一年里練習、排演過多少次了,力求完美、精彩、新奇,足以給人帶來目不暇接的享受! 所以才有人作詩說‘都人只到收燈夜,已向樽前約上池’,正月十五是元宵節,晚上通宵看燈,而這樣的燈會會持續到正月十九,所以正月十九晚也被稱為收燈夜。詩里所說,剛剛結束了燈會的狂歡,京城的市民就迫不及待約定去金明池的游樂。 雖然在外名氣沒有元t宵燈會那么大,但對于此時的京城百姓來說,來金明池踏青玩春,盡情享受各種游樂活動,這是可以和元宵燈會相提并論的——元宵節過的是晚上燈火輝煌,金明池過的是白天春光明媚。 三月初一,開園這一日,金明池的陣仗又與平常不同——其他時候官家來不來不知道,但在三月初一這一天,如果沒有大的意外,官家都是要駕幸金明池看爭標活動的。就算此時上到天子,下到公卿都喜歡‘與民同樂’,也不可能真的一點兒排場都沒有。 后世重要的政界人物出行,還必須有一定的安保措施呢!此時國家真正意義上的‘一把手’出門,看似與民同樂,保全卻是不會少的。早在放士庶進園之前,就有禁軍處處安排上了,特別是寶津樓周圍,看管的死緊! 陪郭敞參加金明池開園,自不可能后宮人人都去,一般也就是四五位官家最喜愛的妃子就是了。其中,皇后還要雷打不動地占據一個名額...不過今年張皇后并沒有陪著去,她最近有些風寒,便稱病不去了。 最終郭敞是帶著孫崇崇、韓春娘、余紅云、方采薇和素娥一起出宮參加金明池開園的。 在寶津樓上觀看時,郭敞便叫素娥站在自己身邊——考慮到今天皇后沒來,四妃也沒來,只來了三個嬪、兩個婕妤。素娥這個嬪站在郭敞最近的地方,倒也說不上有什么問題。 原本只是極近地站著,不知什么時候郭敞悄悄拉住了素娥的手...說是悄悄的,在場一直關注著郭敞動作的人,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不多時,郭敞又帶著妃子、宗親、大臣,離了寶津樓,上了屬于皇帝的那艘龍舟。 此時金明池爭標也漸漸火熱起來,在最開始的水戰表演后,接著是水傀儡和水秋千。 當然,最受歡迎、最精彩的還是龍舟爭標,別的表演近一點兒、遠一點兒的不用在意,唯獨這龍舟爭標郭敞怎么都不愿意錯過,所以郭敞這一行也要乘大龍舟去到金明池里看——這才是真正的尊享位呢! 龍舟爭標其實就是賽龍舟,只不過有更多花頭。比如說比賽正式開始之前,所有參賽的舟船會有軍校揮紅旗指揮,做出種種排陣來,其中不乏類似于兩條船互相挑釁的‘交頭’動作...這些動作一個沒把握好,龍舟相撞,發生一些危險也不是沒可能呢。 “這金明池爭標,照例是該降下些彩頭的,眾卿如何說?”郭敞笑吟吟扭頭看著隨從而來的眾人,自己先將腰帶上系的玉佩放到了內宦捧著的一只托盤上。 站得最近的幾個妃子也紛紛要摘首飾,素娥在其中想了想,便要將耳朵上一對珍珠耳環摘下來。這對珍珠耳環的造型相當簡單,就是兩顆珍珠綴在耳鉤下而已。但作為彩頭絕對不算差,只因這對珍珠又大又圓,光潔瑩潤,而且看起來一般無二。 見得素娥要摘這對珍珠耳環,郭敞卻阻止了她:“朕替順儀出彩頭罷...這對珠子,一枚是你從那匣子珠子里選出來的,另一個卻是從舊冠上拆出來的。要湊成這一對,不容易不說,難得你那樣費心費時過,如此拿出去做彩頭,到底可惜了些?!?/br> 郭敞一面對素娥說后面的話,一面又將袖中的金銀香球放到了托盤上。 方采薇在不遠處,可以說是清清楚楚看到、聽到了全部。不同于其他人,她此時思量更不同些: 她忍不住想,高素娥獲得隆寵的時間提前了,別人或許只以為是郭敞的一時興趣,官家也不少這樣的。而方采薇卻知道他對素娥不是這樣...如今這些不同于‘記憶’中的變化,會是因為她做的事嗎? 會不會既定的命運無法改變,越是要改變,反而會成為推動的力量? 方采薇迷茫了,她此時已經比‘未來記憶’中的字跡去到了時間更遠處(當初的她只有未來三年的記憶,現在已經超過三年了)。所以,她是要選擇過平靜生活,還是一不做二不休,最后試一次,看看能不能除掉高素娥? 第132章 宮廷歲月132 金明池爭標的表演頗為精彩, 總共又二十艘小龍船、十艘虎頭船、兩艘飛魚船參與其中。爭標表演分為了前期的表演和后期帶有競技性質的爭標兩部分。至于說純粹的賽龍舟,倒是也有,但那不是金明池爭標的主要部分了, 最多算個餐后小點心。 此時的很多體育競技活動似乎都是這樣, 競技性不高, 著重于技巧表現。像是蹴鞠, 要踢中那么高那么遠的‘風流眼’,靠的就是球員的技巧。為了成就這樣的技巧,在規則上要極其重視保護球員!如果像現代足球一樣主張競技性,直接對抗就不可或缺了——那樣的話, 球員根本沒機會制造踢中‘風流眼’的條件! 而且想也知道, 會非常費球員...哪怕是現代社會, 運動醫學已經很發達了, 頂級運動員的收入也完全能給他們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 但因為運動傷害缺席賽季、表現不佳,甚至報廢剩余職業生涯的球員依舊不少, 這就是對抗性帶來的‘弊端’。 在古代的話,對抗性那么強, 球員說不定就真成消耗品了。 二十艘小龍船東西分列在前, 十艘虎頭船和兩艘飛魚船列在小龍船之后, 又如兩軍對壘。寶津樓前水殿之上, 有臨時搭建的水棚,水棚上有人招搖一面紅旗。這面紅旗就好比是舞龍時耍的那龍珠,是一個引導龍舟爭標的‘指揮棒’。 隨著熱熱鬧鬧的鑼鼓聲響起,三十多艘龍舟劃動起來, 由之前的‘兩軍對壘’變為了圓形方陣,這個花樣在龍舟爭標里叫做‘旋羅’。 待紅旗手再次招搖紅旗, 圓形方陣又變成了兩撥,只不過這次也不是之前兩軍對壘的樣子,而是各自成為一個小的圓形方陣。此種花樣也有專門的說法,叫做‘海眼’。 ‘海眼’既成,隨著鑼鼓聲越來越響亮,紅旗又動。兩邊‘海眼’便散開,成為兩陣,并且還相互穿插。這個動作非常復雜,而且要在相當狹窄的范圍內做出來,經常是兩船擦舷而過,具有相當的危險性——這就是所謂‘交頭’。 ‘交頭’過頭,差不多就叫進入‘爭標’的部分了。此時紅旗手會再次揮動手中紅旗,接到訊號的槳手再劃船,三十余艘龍舟便在水殿對面排成整整齊齊兩列。 這個時候,又有一艘小船從旁邊船塢中出來,船上有一個軍士裝扮的高大男子,手執一根極長的竹竿。竹竿用彩色綢花裝飾,頂端還懸掛著金銀器,這就是所謂的‘標桿’。爭標、爭標,爭的就是這根‘標桿’了。 小船劃到離水殿不遠,但左右居中的位置(也在兩列龍舟之間),軍士裝扮的男子就將手中長長的標桿插在水底——由此看出,標桿確實長,即使是這樣,露出水面的部分也不算矮了。 插標桿完畢,紅旗再招,鑼鼓聲也完全更換了一個節奏。 順著這個節奏兩列龍舟才動作起來,朝標桿劃去,最快劃到標桿附近,摘下標桿頂端金銀器的是小龍船中的一艘——見到得標,來觀看金明池爭標的百姓都手舞足蹈、喝彩不斷! 金明池爭標不是一次,這樣的行動會有三次,三次后就結束了,才有‘賽龍舟’。不過賽龍舟是余興節目,很多人看過爭標后就散了,并不關注賽舟的結果。 “順儀倒是有些倦怠,難道是今歲的爭標不精彩?”郭敞握了握素娥的手,笑著問她。 “爭標很精彩,只不過表演重于爭競了,終究叫人不能全神貫注...”其實這是一個個人偏好問題,有人看純表演,被吸引了一樣目不轉睛。只不過素娥就是那種比較有勝負欲的,旁觀的話,得是對抗性競技才能叫她認真看下去。 “朕倒不知道,你是個勝負心這般重的...難怪上回說蹴鞠,還說‘風流眼’不該高高在上,應該放到兩邊地上,一隊守一個,成為‘球門’,球門還要做得大些——若真是那樣,花樣會少不少,可爭競、沖突自然就激烈多了,勝負也會明了的多?!?/br> 顯然,古人也不傻,素娥只要一說改動哪些規則,郭敞就推測出了會有哪些變化。只不過這樣的變化此時的人不見得喜歡就是t了,喜歡技巧性的表演就是大眾的審美。雖說激烈的爭勝是人類本能會欣賞的,可后天對欣賞癖好的培養和先天本能,還真說不好孰重孰輕。 就像人的口味,人天生就喜歡吃好吃的東西,香的、甜的、酥的,因為遠古時先祖留下的‘記憶’告訴后人,這是高熱量,吃下一些就能保證很長一段時間的生存。但在這些‘基礎口味’外,各種口味偏好就看當地的飲食習慣了。 所以會出現一個地方的人視若尋常,并且還十分狂熱的美食,另一個地方的人看來卻非?!诎盗侠怼那闆r。昆蟲餐、特殊的醬料、生食等等等等,都是例子呢。 “妾更喜愛勝負分明、清爽明了的競爭,不過這也只是妾的喜好罷了?!彼囟鹩幸徽f一道。 郭敞搖了搖頭:“表面上看,誰能想到素娥你是個爭勝的性子呢?明明是最不計較的一個了?!?/br> 郭敞又想到了素娥連吃醋都不會,也不會與其他妃子爭搶寵愛...心情有些復雜——他之前已經為這個糾結過一回了,甚至‘冷落’了素娥。此時倒不會再想起這個,又來一回,但心里確實有很多說不出來的滋味。 素娥有點兒擔心自己對龍舟爭標的‘冷淡’,讓郭敞覺得今天帶她出宮參加金明池開園算白瞎了。想了想,便給出了一個‘正反饋’,說道:“說來,臣妾今日看的水上表演,倒是挺喜歡那水秋千的,格外精彩?!?/br> “臣妾可能賞賜那幾個演水秋千的百戲人?”這種皇家與民同樂的場合,放賞是很常見的。不只是皇帝能,其他貴人也可以,只不過是聲勢不同而已。 ‘水秋千’說起來也很簡單,不過是用中等大小船只,船頭、船尾個四名槳手,船尾最末處還有一個鼓手——這樣的船上,中段便控了出來,會豎一秋千架。百戲人就上秋千表演,蕩起秋千后越飛越高,直到飛出。 飛出到半空中,表演的百戲人還會做各種動作,動作很類似后世的跳水、體cao,轉體、翻跟頭等等。 素娥大約也是從這似是而非的動作里感受到了一點兒親切,再加上那也確實驚險、精彩,類似秋千雜技,所以表演水秋千時一直目不轉睛看著呢!所以這個時候說這話,一點兒也不心虛。 “‘水秋千’?也是,方才你觀瞧得認真...那幾個耍水秋千的百戲人如今還候著么?”郭敞扭頭問一旁伺候的王志通。 王志通連忙道:“回官家,自然是都候著的。今日表演者,無論是民間的百戲人,還是軍中調撥來的軍士,都要候著等賞?!?/br> “素娥你自放賞?!惫c了點頭,對素娥說道。 素娥想了下,也沒必要給什么過頭的賞賜,那倒顯得她輕浮了。便道:“那耍水秋千的百戲人,每人便賞十匹彩緞,錢二十貫。每船鼓手得六匹彩緞,錢十貫,其余槳手便每人四匹彩緞,錢八貫罷?!?/br> 水秋千的船不止一艘,總共有六艘,分作三輪登場。算下來的話,這也是一筆不少的賞賜了——所以說啊,宮里娘娘收入高,花銷也同樣高呢!凡是要放賞的場合,往往人不少,給的也不能太低,錢就這樣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素娥說完自己如何賞之后,郭敞才吩咐道:“你順儀娘子賞多少,朕便貼補同樣的...都算做是順儀賞的,傳出去只教知道是順儀的恩德,曉得了么?” 王志通應了一聲,又吩咐別的宦官去辦好這樁放賞的差事。從這里起,其他人才陸陸續續放賞。 此時金明池爭標都完了,之后便是還有其他節目,也沒什么可看性了。接下來就是士庶百姓的游園時光,來參與開園的皇室,以及跟隨皇室的達官顯貴就能退場了——游園的娛樂,說起來就是看水心五樓,以及其他地方露天作場的表演,再就是一路吃吃喝喝,還能買些好玩的、好看的。 說起來,這和后世的一些游園會沒什么不同...而這樣的娛樂活動,顯然不適合皇帝后妃們參與。 郭敞一行退場,尤其是妃嬪、宮人們,都隨御駕返回宮廷。郭敞沒有讓素娥回自己的馬車,而是拉著她同上了龍車...一路回宮去,竟也沒落腳在福寧殿,而是直接去了玉殿。 福寧殿的宮人都帶著郭敞的衣服,隨時預備著能更衣。另外,玉殿這邊因著郭敞來得實在勤快,其實也存了些皇帝的衣物。所以來到玉殿之后,素娥更換家常衣裳,郭敞也能更換一身便服。 “...本位與官家從外頭的來的,不知道帶了什么塵啊土啊的,先別把紅孩兒抱來?!彼囟疬M殿之后,還未洗手擦臉,就先吩咐叮囑了一聲。然后才有洗手擦臉,并進入內室更換衣裳,拆掉冠子、改換發髻。 郭敞換好了衣帽后走進化妝間,素娥此時也換好了衣服,正在重新梳頭。一個宮女端著銅盆本打算往外走,見官家來了,便讓到了一邊去。郭敞隨意瞥了一眼,見銅盆里的水白色沉淀居多,一想就知道了,剛剛素娥應該洗去了妝粉。 果然,近前去看,素娥臉上已經一點兒胭脂水粉不見了,回頭看他時,只拈了些香膏要涂抹潤膚:“官家好了么?燕燕,去叫乳母抱紅孩兒來——若是睡著了,就不必了?!?/br> 雖然即使是嬰幼兒,睡眠時間也有一定規律,但這種事也說不定就是了...... 肖燕燕應了,轉身就去傳話,不一會兒她就帶著兩個乳母返回來了。其中一個乳母便抱著一個寶藍色的襁褓,襁褓里是精神頭十足的孩子。 自從孩子出身后郭敞第一時間抱過,他似乎就不覺得抱孩子有什么問題了,完全沒有過往不親近自己孩子的習慣,也沒有儒家觀念下‘父不抱子’的想法。這時候,也很自然地從乳母手中接過了自己心愛的兒子,還抱過去給素娥看。 “紅孩兒的精神倒很好,像是才睡醒不久?!?/br> 素娥涂抹開香脂,摸了摸孩子的臉蛋,覺得是比平常的提問稍高,但又不像是發燒。也點點頭:“像是才睡醒不久呢...官家將紅孩兒放到搖籃里罷,官家不大會抱孩子,到時候紅孩兒又要哭鬧了?!?/br> ‘紅孩兒’,或者說郭璽,他并不是一個特別喜歡哭鬧的孩子。但他的需求會非常明確,若沒有滿足他的需求,他是不會忍耐的,會非常直接用哭聲表達自己不滿。當然,一旦滿足了他后,他的哭聲停的也很快,所以至今沒有出現過怎么哄都哄不好的地獄場景。 郭敞雖然挺愿意抱郭璽的,但他顯然不是一個有帶孩子經驗的,更不可能‘紆尊降貴’去練習這些。所以抱孩子不熟練、姿勢不對都是有的,因此叫‘紅孩兒’不舒服了,他也會哭鬧出聲。 這一點素娥都要比郭敞好,雖然她也不經常抱孩子,覺得手臂撐不住,久了后特別累。但她有抱的姿勢不對,孩子會不舒服的‘常識’,所以特意和乳母學過抱孩子的姿勢,實踐幾次之后就能抱對了。 郭敞答應了,但沒有立刻放下孩子。而是等到一會兒孩子眉頭皺起,有些掙扎的意思,但還沒哭時,才將孩子放到了一邊一只精美的搖籃中。這搖籃是用木頭制成,外表雕刻極其精美,但只涂了一層清漆,并沒有艷麗的漆料圖畫。 這是素娥要求的,此時挺多涂料都是礦石成分,其中不少確實有毒,最典型的大概就是朱砂了。素娥也懶得知道哪些涂料安全,那些涂料不安全,索性就不叫負責打造搖籃的司制司涂彩畫了。 因為不能涂彩畫,司制司在雕刻上就特別下功夫,看著極為精美。 郭敞推了搖籃幾下,才半歲不到的小嬰兒就重新有了安穩平和的表情,也不亂動了。見此,郭敞就笑道:“這孩子倒是個有靜氣的,平常不好動,自有不動如山的氣象?!?/br> 郭敞倒是不討厭這孩子哭鬧,這大概是源于郭家的男孩兒很多都長不大,自小病歪歪的居多,能這樣聲音嘹亮地哭,在大人看來也是一種‘健康’的表現。真就是不怕孩子大哭大鬧,只怕孩子哭鬧的力氣都沒有。 另外,也有郭璽從不連綿不斷地哭有關,他哭起來的原因很容易就能被發現,然后解決了原因,他就不哭了。這給人一種這孩子很‘講道理’的感覺——說起來,這其實也是因為孩子身體健康,所t以會讓他哭的,說來說去不外乎拉了、餓了、抱得不舒服了等小事。 至于說更難以發現的問題,比如說身體內不舒服,但又無法表達,只能哭...這種事還沒在他身上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