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24節
想到這一處,王志通心里過了一道,一下便定下來了,自不會再催促官家今晚一定要臨幸個妃嬪。 與此時至少表面上非常平靜的福寧殿不同,尚功局素娥這邊可以說是熱鬧非凡。之前郭敞在,尚功局宮人們陸陸續續就知道了皇帝駕臨,心中都好奇官家怎么來尚功局了!這樣的事兒以前從沒有過??! 等到郭敞離開,消息靈通人士也該知道官家駕臨是為了看素娥了。 “我瞧著馬尚功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羅天香笑嘻嘻地對素娥說道:“你被安排新住處,和個病人住在一起,不就是因她之故?她最怕你在官家面前告她一狀了——她雖是尚功,但這種事可不是看品級高低的?!?/br> “我哪里會告她的狀?!彼囟痤D了一下,沒說更多。這不是她圣母心發作,別人都要對自己不利了,還想著‘和諧共處’。而是她想的更多,就算要‘以直報怨’也不能是自己還什么都不是的時候。 不過是皇帝對她有一點點興趣而已,就迫不及待地吹枕邊風了?一般這樣做的,就算真的能達成目的,往往也會為未來埋下隱患——皇帝正感興趣的時候,隨手一揮就能把事情了結,未來沒那么大興趣時,這些‘舊賬’就是減分的重要原因了。 更不必說,未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如果她最后也當不成正經妃嬪,又曾將一個正五品女官搞下去過,那還過不過了? “你倒是寬宥...”羅天香輕輕哼了一聲,但也沒糾結太久。她一方面固然覺得素娥太‘軟弱’了,但另一方面誰又希望自己的合作對象非?!畾⒎Q斷’呢——素娥現在已經可以說是羅司珍的合作對象了。 羅天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來:“這下可不得了了,也不知道我們這位馬尚功該怎么想!她可不知道你會如何做,只怕是得坐立不安了...這正是她該受著的!雖說你現在好好的,鐘典珍也病愈了,但她一開始可是沒安好心的!” 素娥這邊當然不會只有一個羅天香來找她說話,只不過最先知道的一些人,大多自矜身份,這個時候不好來找她一個‘小宮女’罷了。等到消息傳得更開一些,尋常宮女也曉得了,來奉承她、攀關系的就多了。 “高meimei,你瞧這個...前兩日聽說你想尋些好紗做帳子,可巧這些天曬布料、裘皮,不少壓箱底的貨色都被清理出來了。你看看這塊料子,是不是輕軟細密?既好防蚊蟲,又不氣悶,最適合做帳子了!”不只是司珍司的人,就連司制司的宮女也來和她搭話了。 雖說是稱素娥做‘meimei’,但她年齡在二十好幾歲的樣子,以她這般和素娥的年齡差,照宮里的慣例,素娥喊她做姑姑還差不多。 而看樣子她應當是司制司相當資深的宮女,就算不是女官,也在司制司站得穩穩的——不然司里的料子哪能說拿就拿? 拿到手的確實是輕軟細密的好紗,銀紅色的也十分鮮亮。說實話,這樣的貨色,普通宮女便是買也買不到! 宮女們買東西,要么是托人從宮外買,要么就是買一些‘損耗’了的內用物。前者不必說,頂好的東西很難有。后者的話,有好有壞,有的和進上的沒什么分別,有的就真是字面意義上的‘損耗’,都是壞了的。 和進上的沒什么分別的,一般都是女官,或者各宮得寵的宮女才能買到的,因為她們不只是有錢,還有權呢!無論是在什么時代,權力其實都比金錢管用,有權就能有錢,有錢則不一定能有權。 素娥沒有拒絕這塊做帳子的紗料,這也算是宮廷里常有的事了,她非要拒絕才奇怪。只不過她沒有白要,是按照宮里的價格給了錢的。 見素娥拿錢,那宮女還想推辭:“這是做什么?不過是一塊紗料罷了,jiejie難道還給不起嗎?meimei安心收著,只當是一份賀儀......” “jiejie不必說了,這樣的好紗向來只有貴人才用得上!jiejie得花多少錢才能拿出來?若是jiejie不收這錢,我也不敢要了?!?/br> 最后這宮女還是不甘不愿地收了錢——自然是不甘愿的,若是素娥直接收下了東西,那就是未來的一個人情。如今這樣,便只能算是有來有往了,就是能混個好感,又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人情’? 這樣外頭的資深宮女尚且如此奉承,司珍司內的小宮女們就更別說了。常與素娥打下手,比較受她看重的兩個小宮女此時都成了香餑餑,普通小宮女不敢直接奉承素娥,都先找她們討好趨奉。 要替她們跑腿做事什么的...她們要叫人辦什么,打聲招呼便有一群人來! 第二日早起時,這兩個小宮女照例與素娥打熱水、拿東西、鋪床,往常這些事都有章程,偏偏這一天就不同了。排在她們前頭打熱水的都謙讓她們說:“jiejie前頭去吧,我們不急這會子!” 若不是怕這兩個小宮女不高興,只怕要上手幫她們端水做事,在素娥面前混臉熟了。 兩個小宮女雖然都進宮時間不超過三年,但宮里的行情早就駕輕就熟了。這個時候也很會擺架子,打得了干凈熱水往回走,那是抬頭挺胸。等到回來就對素娥說:“jiejie不知道,今天熱水都比往常好!” “往常的熱水,冬天是溫的,夏天是涼的,總不合適!今日卻是溫的,洗漱最舒服了...” 宮里的勢利眼是遍布方方面面的,所以大家才要爭個體面!不然就不會只是穿的時候差一些,吃的時候次一些——而是各處都有讓人難受的時候!天長日久,真是沒個好時候! 素娥沒說什么,照往常洗漱了。梳妝打扮上也沒因為昨天之事,一下就張揚不同起來。只將頭發結在頭頂后,梳做一個圓形的大發髻,也就是同心髻。同心髻光溜溜的,不用妝飾,只在底部扎了一根朱膘色的發帶,腦后系了,落下三四寸到后頸上。 如此照舊露出一張清水樣的臉。 穿的也是這樣,月白色的薄羅衫子淺淺交領穿著,露出一小片紫薄汗的抹胸。裙子高腰束著,香妃色淡淡的,裙腰也是白的,只有宮絳卻用最鮮艷的鶴頂紅結了,軟軟地垂下來。 “素娥jiejie生的好白啊...”小宮女半是討好,半是發自內心地說。 她剛給素娥拿了塊淡紫色的帕子,素娥接了帕子袖在袖子里,穿在珊瑚手串上。說起來這串珊瑚手串還是她六七年前從龔修媛放下的‘包子’里得到的呢。紅珊瑚手串紅的那么純正,像當初一樣鮮艷,人事卻變了很多。 就連龔修媛也成了龔德妃,當初放賞的緣由,那位皇子也夭折了,不過龔德妃又生了一個公主。素娥自己就更不必說了,或主動、或被動走到了現在,穿上了象征皇帝女人身份的‘紅霞帔’...對此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素娥袖好手帕就站起了身,整理了一番衣著,這就和其他人一起去司珍司了。一路上遇到的宮女還只是有些奉承,可迎面的一些小宦官就露骨多了,見了她就站到一邊去,似乎是在讓路,然而路明明那么大。 在下處和尚功局時素娥是見不到這些的,因為這兩處很少見宦官。雖說宦官生理上已經做不了什么了,但心理上還是有需求的。為了防止有□□之事發生,宮女和宦官沒那么多機會接觸,只不過說是沒有男女大防那么苛刻而已。 這會兒在宮中甬道上,卻是見到了宦官比宮女更阿諛——這不奇怪,畢竟入宮做宦官的,大多比宮女出身更差,更有往上爬的欲望。如此一來,更能拉的下臉也是常事。至于年輕的宮女們,不少還有些臉皮薄,就算來奉承,也是不那么露骨的。 素娥到了司珍司,這樣讓她有些不適應的氛圍才好一些。畢竟司珍司的大家都不少活兒,各自有工作要做的話,便是要攏到素娥跟前也只有休息的時候了。只是素娥并未輕松多久,做了一兩個時辰后,便有宦官帶著口諭來傳召她了t,叫她去伴駕。 見得如此,司珍司的年輕宮女沒有一個不面露艷羨的。宮廷女子,便是沒有以得寵為目標的,也都有過這份心思。這也很正常,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宮女難道就想一輩子做個任打任罵、命運前途全不在自己手中的奴婢么? 而在宮廷里,出身普通的宮女想往上走,幾乎只有這條路。 素娥放下手中的活兒就隨宦官去了,來到福寧殿一處小殿。這里也有正廳,正廳擺放著許多髹漆螺鈿的家具,大多是端莊清雅的黑色。偶爾見紅漆底的,也是些小幾小案,點綴其中而已。 這處正廳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角落里有一個青花大缸,缸里養著翠綠的芭蕉。這樣的大綠植在室外不算什么,但在此時的室內是很少見的。素娥猜測,這種反常的設計應該不是出自求穩的宮人,只能是郭敞自己的品味。 “官家在東間小廳里?!遍T口的宮女低聲交待帶素娥來的宦官。 宦官便又帶著素娥邁進正廳,往東邊動腳。東間小廳就是東次間,用珠簾垂著做隔斷,素娥他們來了,宮女立刻打起簾子,行動間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就連珠簾碰撞聲也是那么微乎其微。 素娥走進去,郭敞原在臨窗的書案后寫字,見素娥來了行禮,便示意她過去:“昨日聽說你也學了些書法?過來寫幾個字與朕看看?!?/br> 素娥也不露怯,就按照郭敞說的走到了書案后,與他并肩站著。接過那支他剛剛寫過字的毛筆,續著他的寫了下去——剛剛郭敞也在練字,寫的是柳宗元的《小石潭記》,剛寫到‘潭中魚可百許頭’。 素娥便從‘皆若空游無所依’開始續,下筆毫不遲疑,顯然是背熟了的。 素娥和郭敞的字體完全不一樣,原本郭敞寫的是柳體,筆鋒峻冷,嚴謹縝密,神氣清健,顯然是學到了柳體的神髓。素娥接著續的是董體,董其昌當然是明朝人,此時是沒有董體的,但素娥對董體很熟悉——上輩子她是沒學書法,但家里有愛書法的人,學的就是董體,她耳濡目染是記得清楚的。 不過沒有董體的書帖在面前臨摹,素娥的這個‘董體’到底有多‘正宗’就說不好了。只能說,過去教她書法的司籍司女史很欣賞她的字,稱贊過不止一次。 “章法疏朗通脫,與唐書端嚴相去甚遠,如今盛行如此,只是如你這般融會貫通、毫不露怯的卻少見?!惫c頭評價道。 董其昌的書法受五代代表書法家楊凝式的影響,而楊凝式的書法布局就是端嚴唐書風氣中吹過的一縷新風。世上大多數潮流都是這樣的,所謂‘盛極而衰’,唐書法度嚴謹看久了,楊凝式這樣的風格就能成為新潮流。 只不過一股潮流從發端、興起,再到成熟,都有一個過程,這期間往往會有過渡期的不成熟。而素娥寫出的董體呢,那時哪里是‘成熟’?這個時候楊凝式帶來的跳脫布局都過去了。書法潮流有了分叉,一面是越一板一眼越好,如館閣體。另一面則是追求各種新奇,種種怪體都出來了。 這樣,董體在此時的新風作品中自然有一種少見的融會貫通。 評完了章法布局,郭敞又說字:“你這字也奇了,沒見過這般的,平淡天真又不失古拙。這可不易,向來返璞歸真難就不說了,而要顯得古拙,而不是笨拙,這又是另一種難法?!?/br> “唯有一點,你的筆法還不夠老到,想來有一定年月積累后還能更加純熟圓滿。不過這也尋常,你才多大,學字又才多久?” 對于練字的事郭敞沒有說太多,只是喜歡她的字,又讓她正經寫了一篇收起來。因為之前寫的是柳宗元的《小石潭記》,素娥想也不想,這篇寫的是《始得西山宴游記》,和《小石潭記》一樣都是‘永州八記’之一。 “你倒是喜愛柳河東的文章?!惫ㄒ娏藳]說字如何,倒是對素娥如此熟悉柳宗元的散文非常驚訝。 此時人讀書,在學了一些啟蒙書后,都會學經,也就是四書五經那些。相比之下,詩詞其實要次一等,畢竟只是‘消遣娛樂’,當不得正事么。而散文很多時候又次詩詞一等,畢竟詩詞在一些士大夫唱和時用得上,作出佳篇也能在文壇傳名,而散文就連這個都不如詩詞呢。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若不是十分喜歡的,很少能將古人散文也背誦下來?;蛘咄艘徊?,就算喜歡,也不是哪位大家的散文都能讀到——不像經書那樣到處都是容易讀到,也不像詩詞,當紅的哪個不傳唱? “柳河東、韓昌黎是唐之大家,他們的文章清新雋永、文理質樸,令人欽佩?!?/br> “這話倒是...”郭敞又和素娥談了談古人文章,忽然看到素娥袖口露出的紅珊瑚手串和塞在手串里的手帕,手就先腦子一步,伸手抽出了那塊淡紫色的手帕...然后他就聞到了一股特別的香氣。 這香氣不同于他在素娥身上聞到的那種淡香,若是冰雪有氣味就該是那樣的味道,而是一種明顯的人造之味。 “你拿什么香熏帕子?倒是從未聞過?!睘榱搜陲椡蝗怀樽咚囟鹗峙恋囊唤z尷尬,郭敞就故作鎮定地問。 素娥看了看帕子:“是小四合香?!?/br> “哦?朕只聽說過四合香...這與四合香并無多大干系罷?”此時富貴人家都愛香,郭敞當然知道四合香是什么東西。他沒從手帕香里聞道一絲一毫沉香、麝香、龍腦香、檀香的影子,這些他都是很熟悉的,不可能聞不出來。 素娥低聲道:“是用香橙皮、荔枝殼、甘蔗滓、梨滓四種來合的香?!?/br> 郭敞聽了就笑了:“這算什么‘四合’?差的太遠了!一者極貴,一者極賤...不過,這倒也是你的本事,能用這些棄物制出這樣清新馥郁香品。有好香料誰合不出好香?沒得好香料,能這般才算是真會燒香?!?/br> “人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這倒是比巧婦更巧了?!?/br> 第40章 宮廷歲月040 獸爐吐香煙, 郭敞抱著一把琵琶,轉軸緊弦后彈撥了兩聲,就又放下了——郭家天子多是有些才藝在身上的, 不過因著唐朝皇帝不少耽于游樂, 誤了國事的前車之鑒, 這些事沒有太叫人知道, 不過是閑暇時娛樂自己而已。 “官家,昨日也罷了,今日還不叫娘娘侍奉么?”素娥走后,王志通見官家始終有些心不在焉, 趁著一個空兒便上前提醒了一句。這里頭既有一些他的私心, 也有圣人給他壓力的緣故。 “此乃天子事, 誰要你來管的?”郭敞不高興地道, 然后頓了頓才道:“罷了, 晚間再去坤寧宮就是了?!?/br> 長久不踏入后宮,首先選擇皇后, 也是給皇后的體面。所以郭敞做這個決定王志通不奇怪,立刻就應下了。 王志通應下后因著郭敞確實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只陪著小心, 也不敢隨便說話了。卻沒想到, 郭敞的情緒變化極快, 很快又興致勃勃問他:“殿中誰管著香藥,可有哪些珍貴的?叫各色揀出一匣子來?!?/br> 福寧殿各種差事、物品都有專人負責,‘香’這一塊當然也不例外。王志通回說:“官家,殿里管帶香藥的是劉亮?!?/br> 別的話王志通沒有多說, 而是叫‘劉亮’來自己說。不是因為王志通不知道這些,事實上, 福寧殿大大小小事物就沒有王志通不知道的!他真是人精中的人精,當然,不是人精也坐不穩他現在這個位置。 之所以王志通偏讓劉亮來露這個臉,是因為劉亮算是他的徒子徒孫之一,他愿意給劉亮機會。 劉亮很快說明了福寧殿香料的情況,天下珍貴的香料宮中都不會缺乏,福寧殿又是宮里的天字第一號,自然是好東西這里都有。除了一些禁忌使用的,其他都能找到。便是殿中一時不備,庫房里也有。 “...聽你這樣說,福寧殿收著的都是合香,香料倒不多?”郭敞聽了劉亮的解釋問道。 “稟官家,確實如此。宮里用的多是合香,制好的香丸或是線香才好使。香料雖也存著,但都在庫房里,要啟出來也便宜?!?/br> 郭敞點了點頭,便吩咐道:“既是這樣,揀最珍貴的香料,各色半兩,裝一匣子來?!?/br> 劉亮聽話立刻就去辦了,不一會兒就齊全了,托著個匣子呈上:“啟稟官家t,庫中珍貴的香料數不盡數,小的便從中擇了合香常用的一些。雖不算齊全,但無論是合香,還是做別的使,都該夠了?!?/br> 郭敞去看那些香料,除了上午他和素娥提到的‘四合香’中包括的檀香、麝香、龍腦香、沉香外,還有乳香、白篤耨、雞舌香、安息香、郁金香、降真香、木香、蘇合香等,打眼過去確實是齊全的。 但郭敞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察出缺了重要的一味香,便問道:“怎么沒有龍涎香?” 天下香品太多了,就算指名道姓要珍貴的,沒拿來全部郭敞也不會說。畢竟‘珍貴’是一個相對概念,真要說起來,宮里使用的香,就算是最普通的,在民間也可稱珍貴了。只是現在差的龍涎香,香中最珍貴的一品,所謂‘天香’‘香料之王’,這就無法忽視了。 其他的香料,沉香市價不過五百錢一兩,龍腦則市價一貫四百錢,白篤耨因為當下正受追捧,價格有些畸高,但也‘不過’每兩八十貫。若是沒那么受追捧的黑篤耨,則要更便宜許多,每兩三十貫就行了。 而龍涎香就不是這樣了,很多時候都是有價無市。價格在那里,但市場缺貨,無法交易。一般來說,往往市面上出現龍涎香,立刻就會被宮廷采買走。至于成交價,也只能做一個參考而已。 別的香都以‘兩’,甚至‘斤’論價,至少皇宮采買是這樣的。而龍涎香呢,即使是宮里要買,也是論‘錢’的。 龍涎香是外邦所產,一般要專門派人去廣州采辦。價格合成‘兩’來計算的話,上等的是百貫一兩,次等的也要五六十貫——這是在進口地采買,還不一定買得到。若是買商人販到京城里的,則不論好次,至少是百貫以上才得一兩了! 劉亮遲疑了一瞬,然后才道:“稟官家,庫中龍涎香有數,且早有用處,福寧殿——” 劉亮的話被郭敞打斷了,郭敞無所謂地道:“別的先不提,勻出半兩就是了?!?/br> 不等劉亮回答,他又擺弄起了之前丟開的琵琶。在王志通不斷使眼色下,劉亮不敢遲疑,立刻應了‘是’,回頭又在香料匣子里裝了半兩龍涎香。 “官家可是打算賜予高娘子這些香料?”稍晚時候,王志通侍奉郭敞飲茶,替他將香料匣子從案上收起來,仿佛家常一般說到了這個。 郭敞‘嗯’了一聲:“她倒是個愛香的,說起合香也頭頭是道。怕是因著這個緣故,身上才腌入味兒了...只是她一個宮娥,能有什么好香料拿來合香?那小四合香你也聽到了的,雖則好聞又有雅趣,可到底是不得已想的法子?!?/br> 王志通笑著道:“官家說的是...那老奴這就給高娘子送去?” 郭敞卻出乎他意料地搖了搖頭:“明日朕自帶了送她便是?!?/br> 王志通怔了怔,轉念之間想了很多,表面上卻是毫不遲疑地應道:“是...說來,官家明日還教高娘子伴駕么?” 郭敞點得好茶,說道:“朕倒是有這個打算...明日若是前朝無事,等午后便在玉真軒那邊游樂了。你著人先去布置打掃,明日不許閑雜人等過去打擾...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