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215節
理智在這一刻被激烈的情緒擊潰,陳爭抽回手,強橫地扣住鳴寒的后頸,不顧彼此滿臉的血和塵土,用力吻了上去。 埋伏在四山村的犯罪分子已盡數被控制,而藏匿在三山村,準備在必要時刻發動偷襲的犯罪分子則被文悟等人找到。衛山市的警察、邊防警察趕來,將參與鬧事的村民也一并控制起來。 遂子傷得最重,兩條手臂的關節均中槍,嚴重出血,為了避免他反擊,陳爭在最后關頭打暈了他,目前遂子已經被送到醫院搶救,其余犯罪分子均有受傷,也已被救治。 機動小組這邊,鳴寒那一臉的血著實驚人,但傷不算重,有點腦震蕩,止血后留在醫院接受觀察。 衛山市的市局從來沒這么熱鬧過,一整夜燈火通明,連邊防部隊都來過問情況。陳爭確定鳴寒沒有大礙之后,向盧賀鯨和唐孝理匯報情況,得知梁岳澤是凜冬假扮的,本人早已不知去向,兩位機動小組的領導沉默了半晌。 “我們盡力了?!标悹幷f:“凜冬現在受驚過度,天亮后我再去審問他?!?/br> 唐孝理聽出陳爭的言外之意,“現在該輪到我們去盡力了?!?/br> 陳爭問:“能申請下來嗎?” 盧賀鯨說:“留給你們休整的時間可能不多?!?/br> 陳爭點頭,“我有數?!?/br> 衛山市的醫院條件有限,沒有把握能夠將重傷的遂子救過來。陳爭凌晨3點趕到醫院,鳴寒臉已經洗干凈了,正頭纏繃帶,在手術室外面走來走去。 陳爭捧住他的臉,仔細瞧了瞧,目光落在紗布上,“你看看你,又傷在臉上?!?/br> 鳴寒眉毛一抬,“那怎么辦?” “丟了吧?!标悹幷f:“找個年輕的,沒疤的?!?/br> “……”鳴寒貼上去,在陳爭耳邊說:“哥,你好膚淺?!?/br>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說病人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建議轉院。鳴寒立即看陳爭,遂子是這群人里最重要的人證,他必須活下來。 陳爭沉穩地說,已經聯系好了醫院,馬上可以接病人離開。 鳴寒正要說話,陳爭轉過來,“你跟遂子一起回去,我晚一步。讓醫生再給你檢查檢查?!?/br> 鳴寒不由分說被塞進救護車,陳爭站在濃夜中的醫院,手都沒揮一下。救護車直達軍用機場,三小時后航班降落在洛城的軍用機場。這時這座繁華的城市剛剛蘇醒,無人知道剛過去的這個夜晚,在西北邊境發生了一場命懸一線的戰斗。 遂子被送進手術室,鳴寒也被唐孝理按著又檢查了一遍。細節唐孝理已經在電話里得知,感嘆道:“小陳簡直是肩負著救你的使命。遂子撞到他槍口上了?!?/br> 鳴寒趕緊為他哥辯駁,“當時那種情況,要是不重傷遂子,后果難料!再說,我哥有分寸的,這傷只不過是在衛山市沒法治,回來這不就有得治了嗎!” 唐孝理笑了聲,“說不得你哥了?” 鳴寒皺眉,手臂一張開,大無畏道:“來,說我,我臉皮厚,躺平任說?!?/br> 唐孝理白他,“誰稀罕說你,小陳讓你跟著回來,是要你好好養傷,不是讓你當辯手?!?/br> 鳴寒說:“說不過就強詞奪理嗐?!?/br> 唐孝理:“……” 衛山市時間比洛城晚,遂子脫離危險時,衛山市才清晨。部分村民已經錄過口供,為首的叫老麻,是牧草加工廠老板的侄子,以前因為傷人坐過牢,不僅在四山村,就是在衛山市也是橫著走。 他交待,知道那群人里出錢的叫梁老板,干事的叫遂哥。遂哥找到他,直接撂給他五十萬現金,讓他想辦法干掉不久就會出現的警察,事成之后還有五十萬。 一百萬在四山村這種地方不是小數目,老麻當即見錢眼開,和叔叔一商量,馬上把加工廠的機器停掉。老麻打著包票說,區區幾個警察,還是外地來的,再牛也壓不過地頭蛇。 老麻在五十萬里抽出五萬,分給村民,準備帶著他們干一票大的。村民窮,不知道老麻手上有五十萬,分到幾百塊就興沖沖給老麻賣命。 他們還緊急演練了幾種陣勢,長桿叉子成了他們最趁手的武器,為了以防萬一,老麻還搶來上百頭羊,用來打頭陣。村民有的不愿意,但都怕他,關起門來悶不做聲。 但這群烏合之眾并沒有堅持太久,當陳爭表現得比他們更像刁民,他們立即潰散。 審訊室里,老麻拱手作揖,“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欺騙的,這錢我還沒花呢,你們都拿去!” 陳爭懶得聽他廢話,推開另一間審訊室的門。 阿山,遂子的手下,躲藏在三山村,準備趕去四山村時被文悟一槍打中小腿。 他是黑戶,二十多歲,阿山這個名字也是假的,至于真名,他說已經記不起來了,以前在東南亞靠當雇傭兵混飯吃,后來跟著遂哥,遂哥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陳爭問:“遂子為什么讓你們藏在三山村?” 阿山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籠子里,遂子的計劃是干掉那個叫鳴寒的警察,他們這些藏在三山村的,接到信號后再過去,守住遂子埋伏的地方。 “哪,哪知道你們的人就堵在村口?!卑⑸诫嫁茄鄣卣f:“我們要是過去了,怎么可能讓你們傷到遂哥!” 陳爭說:“看來你還挺不服氣,這么崇拜遂子?” 第176章 爭鳴(28) 阿山這些人幾乎沒受過像樣的教育,記事起就在逃避戰亂、加入戰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人生觀早已扭曲,誰強誰就是正義。 阿山煩躁地抓著頭,沒話說。 “你知道自己是在給誰做事?”陳爭問:“見過梁岳澤?” 阿山說:“梁老板嘛,遂哥的老板,當然也是我們的老板?!?/br> 陳爭說:“那你知不知道梁老板根本沒和你們同路?” 阿山愣了下,從他的表情,陳爭已經看出,他其實知道,但裝不知道。 “梁岳澤在哪?”陳爭問。 “這我真不知道!”阿山說:“我們跟著遂哥,遂哥的活兒就是我們的活兒,護送的是不是梁老板,這又不關我們的事。遂哥說是,那就是唄?!?/br> 其余犯罪分子的說法和阿山相似,自身情況也差不多,僅兩人有合法身份,其余都是從東南亞來的黑戶,之所以能入境,和南風制藥那些保安類似,都是依靠金孝全。 阿山還透露了一條信息,遂子以前好像是給金孝全辦事,他們也等于是金孝全的手下,但不知道為什么,后來遂子成了梁岳澤的人,他們當然也就稀里糊涂換了老板。 凜冬休息幾個小時,情緒穩定下來,一張素面迎著陳爭,“陳警官,我又給你添麻煩了?!?/br> “不用這么客氣?!标悹幷f:“你要真覺得抱歉,也不會幫著梁岳澤和我們對著干?!?/br> 凜冬低著頭,肩膀輕輕顫抖。 “為什么?”陳爭問。 “他們,他們逼我!”凜冬忽然抬起頭,眼中淚花閃爍,“陳警官,我在他手上,我沒有辦法,我演過警察,我以為我就是羽風,但我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凜冬失蹤又出現之后,機動小組曾經監視過他一段時間,他住在安置點里。他毫發無傷從“量天尺”回來,帶來的是韓渠已經被處決的消息,這打亂了機動小組的步調,并且讓之后任何來自韓渠的情報變得不可信。他就像一塊卡在機動小組喉嚨里的骨頭,莫名其妙,吐不出去,也咽不下來。 由于“量天尺”、“碧空教”逐步開始發難,機動小組警力重新分配,凜冬不再被監視,而他就是在金孝全死亡之后被梁岳澤的人劫走。 這次,他已經不像第一次那么驚慌失措,平靜地望著遂子。遂子抓著他的頭發,要他模仿梁岳澤。他和梁岳澤氣質截然不同,但身高身形幾乎一致,如果不看臉,他確實能夠給梁岳澤當替身。 “我們長得不像?!彼o張地說。 “不需要你露臉?!彼熳狱c開梁岳澤的視頻,“你不是演員嗎?你不是最會模仿別人嗎?給你三天時間,成為‘梁先生’?!?/br> 他下意識拒絕,非??咕?。但遂子掏出槍,槍口對準他的心臟,“我會讓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br> 他害怕得不敢動彈,勉強應下,但情緒不安,根本無法模仿梁岳澤。 一天后,遂子又來了,懶得說話,丟給他一個手機。手機無法向外發送信息,但能打開一個視頻。視頻里赫然是梁岳澤,而梁岳澤對話的是他。 “很抱歉,將你拉進這攤渾水,不過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有能力幫我這個忙?!绷涸罎尚Φ煤軠睾?,“這一趟有小遂保護你,你不僅不會受到傷害,還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禮物’?!?/br> “韓渠,還活著?!?/br> 凜冬一個激靈,緊緊握住了手機。遂子在一旁發出嗤笑。 梁岳澤說,如果他能扮演自己,順利引開警察,韓渠就會沒事,他們還有想見的一天。 “韓渠在哪里?是不是在你手上?”凜冬對著手機吼叫。 但視頻已經播放完,遂子抽回手機,戲謔地俯視他,“救不救韓渠,就看你的選擇了?!?/br> “我沒有選擇?!眲C冬的眼淚滑落,眼里的一切情緒被淚水覆蓋,“如果我不冒充梁岳澤,我會死,如果我聽梁岳澤的,說不定韓渠還有活路。就算他是騙我的,我也只能照他說的去做?!?/br> 說完,凜冬將臉埋在手掌里,無聲地哭泣。 陳爭注視片刻,將紙巾推到他面前,“4月之前,你和遂子就離開洛城了?” 凜冬點頭,“我,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br> 陳爭卻知道,那時卜陽運的郵件都還沒有發來,而梁岳澤早就策劃好了這場脫殼。 審問即將結束,凜冬神情微有改變,陳爭注意到他頻繁看向監控,起身關掉?!坝惺裁丛捪胨降紫聦ξ艺f?” “其實?!眲C冬不安道:“上次,在,在我昏迷之前,韓渠還對我說過一句話?!?/br> 陳爭蹙眉,“什么?” “他說,不要反抗梁岳澤?!眲C冬不斷動著手指,“我當時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也不敢說,這次被梁岳澤抓到,我第一反應就是他的話?!?/br> 陳爭飛快思索起來,韓渠為什么這么說?他早就料到梁岳澤的這一步?但韓渠為什么要幫梁岳澤? 事情忽然變得匪夷所思,而凜冬更是想不明白,他甚至覺得,這話可能不是韓渠對他說的,而是他在昏迷之后的幻覺。 下午,審問和調查初步完成,機動小組帶著凜冬、阿山等人返回洛城。飛機一落地,陳爭就接到鳴寒的電話,“哥,遂子的身份查到了,你猜他是誰?” 不等陳爭開口,鳴寒就道:“記不記得我們在南山市查案時發現的那個隋寧?遂子是他的兒子,dna對上了,他本名隋孜,遂子只是讀音相似!” 早在發現遂子早年在a國生活,后來對梁岳澤死心塌地時,陳爭就覺得這個人可能和以前的案子有牽連,再加上這個古怪的名字,實在是引人聯想。陳爭對這個結果并不感到意外,迅速趕回機動小組。 鳴寒將dna報告遞給陳爭,“難怪我們最后審問趙知時,趙知不把話說完,他根本就沒能將隋寧一家滅口?!?/br> “羅應強讓趙知去殺隋寧一家,但趙知漏掉了隋孜,隋孜在a國東躲西藏,成為黑戶,遇到‘量天尺’在a國的分支,金孝全?!标悹幯杆倨礈惓隹赡艿恼嫦?,“金孝全給了隋孜活命的手段,隋孜也成了‘量天尺’的一員,后來跟著金孝全輾轉來到華國,金孝全和梁岳澤合作,隋孜逐漸從給金孝全辦事,轉變為給梁岳澤辦事,梁岳澤制造的幾起案子,都是隋孜動手?!?/br> 鳴寒說:“最后連金孝全自己都被隋孜干掉了?!?/br> 醫院傳來消息,隋孜醒了,情緒非常激動。 “他有什么好激動的!”周決憤怒道:“老子比他更激動好吧!” 陳爭明白周決的憤怒從何而來,隋孜的目標是鳴寒,差一點就成功了。 “我去審他!”周決自告奮勇,話音剛落就聽到鳴寒的笑聲。 “還是我來吧,人是被我擊中的,該我去跟他對話?!标悹帥_泡好咖啡,一口喝下。 此時已是6號夜晚,機動小組這幫人昨天白天趕路,夜里執行任務,今天只有在飛機上那三個小時休息了會兒,但審訊宜早不宜遲,既然隋孜已經醒了,就沒有放著不管的理。 周決想跟去,鳴寒攔住他,“決哥,你多久沒陪你車了?趁著老唐還沒布置任務,你不去看看?” 等到鳴寒和陳爭下樓走了,周決才聽著引擎的動靜反應過來,“鳥剛才是不是嘲笑我不會審人?” 文悟:“就你這反應弧,鳥哥不讓你去是對的?!?/br> 隋孜的病房外守著荷槍實彈的特警,陳爭進去時,他剛打了鎮定劑,看到陳爭,他掙扎起來,怒火和不甘仿佛要從眼中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