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199節
周霞有些茫然,“沒有,她一直很聽話的?!?/br> 陳爭接著去見了曾紅。 “我……我也想過去藥廠,周霞一直在勸我去,說能賺錢,但我這個人沒他那么干脆,我怕適應不了,如果去了沒做好,我肯定也回不到原來的崗位了?!痹t說,她從來沒和徐新馨聊過工作上的事,徐新馨不大愛說話,性格隨她,在家里頂多說說考試成績。 曾紅非常不安,“陳警官,你忽然這么問,是什么意思?新馨有消息了?” 陳爭本以為在徐新馨身上能找到和嚴屏相似的疑點,但并沒有。他又找到汪萬健,汪萬健的情況倒是和周霞差不多,早早決定去藥廠工作。不過他的兒子汪世勛在失蹤之前,并未就此和他發生爭執。汪世勛似乎根本不關心他這個父親做什么工作,只要按時拿錢就行。 查下來,失蹤的孩子中,只有嚴屏對藥廠反應古怪,而依照她和父母的正常相處模式,她應該坦率地和周霞交流,她那個“化學品不安全”的理由像是臨時找出來應付周霞的。真正讓她不安的是什么?她為什么一反常態,不肯說出來? 這邊的調查看似有了突破口,卻再一次陷入僵局,另一邊,警方從南風制藥取樣的藥物已經經過了第一輪檢驗,全部合規。 “這……”李疏皺著眉,“南風制藥真的沒有問題?” 鳴寒說:“不急,還會繼續送檢,他們要是真的這么干凈,那些保安是怎么回事?” 機動小組自己也沒想到,這次到居南市突擊調查和云泉集團關系曖昧的南風制藥,最早查出蹊蹺的居然是南風制藥的安保團隊。 像南風制藥這種規模的企業,門衛、保安要么是職工內部轉崗,要么是哪個領導的親戚,再從社會上招聘幾名退伍兵以應付特殊情況。 但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南風制藥居然成立了一個安保公司,鳴寒和陳爭在南風制藥看到的那些牛高馬大的門衛全部來自這個安保公司。 安保公司平時并不承接其他業務,訓練有素的保安們僅僅只是在南風制藥巡邏,保障工人的安全。 這就太不同尋常了,沒有哪個同體量的企業會這么搞。 繼續往深處挖,這些保安的來歷也十分可疑。他們全部不是居南市本地人,一半來自東南亞,會華國語,但說得并不流利。另一部分雖然是華國人,但都有在東南亞工作的經歷。有人甚至承認,曾經在東南亞當過雇傭兵。 這人名叫阿雙,自稱出生在西南邊境,小時候家里窮,父母雙亡,跟著同族的叔伯偷渡出去討生活,被賣到當地的武裝分子手里,十幾歲就學會了怎么用槍,參加戰爭,差點死在戰場上。 “那你是怎么回來的?”鳴寒問。 阿雙黝黑的手撓了撓后腦,“遇到金老板了唄,他給我們飯吃,讓我們給他當保鏢,他要來華國,我們就跟著他?!?/br> 鳴寒問:“哪個金老板?” 阿雙答不上來,“就是金老板啊?!?/br> 鳴寒給他看了看金孝全的照片,他茫然搖頭,說不是這個金老板。 鳴寒心說這簡直是捅了姓金的窩了。繼續審問,阿雙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來南風制藥當保安,金老板安排他們過來,他們就過來了。 說著,阿雙咧出一口黃牙,得意地說,這兒的工作太好做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打打殺殺,也沒有人需要他們保護,每天輪流站個崗就完事了,有的是時間打麻將。 其他人也陸續交待,情況和阿雙差不多。 鳴寒從看守所回到市局,“南風制藥像是一個據點,工人們倒是在正常生產,但這些保安隨時隨地都在監視他們?!?/br> 陳爭想了想,“杜輝怎么說?” 鳴寒朝問詢室抬了抬下巴,“太忙了,還沒來得及?!?/br> 隨著調查推進,杜輝rou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一見陳爭推開門,連忙站起來,“陳警官,你們到底查完了沒有???什么時候可以放我回去?” 陳爭示意他坐下,“不急,還有點事想和你核實一下?!?/br> 杜輝一腦門的汗,“你,你說?!?/br> “南風制藥下面的安保公司是怎么回事?”陳爭說:“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們一個規模不算大的藥企,有什么必要單獨搞一個安保公司?而且你們找的這些保安背景都很了得,連在國外當雇傭兵的都有?!?/br> 杜輝張了半天嘴,擦著汗道:“這個我真的不清楚啊,都是吳總的主意?!?/br> “但你說過,你是辦事的人?!标悹幷f。 杜輝急忙解釋:“是這樣,你們別看我們廠規模不算大,但這幾年醫藥行業出事的不少,有同行竊取機密的,有病人家屬來鬧事的,一般的保安根本奈何不了這些人,我們廠雖然沒有遇上,但難保將來不會。所以吳總他們才決定花一筆大價錢,組建自己的安保團隊,這樣才放心?!?/br> 陳爭說:“未雨綢繆是好事,但杜秘書,你解釋了半天,還是不能說服我,你們有什么必要從東南亞找前雇傭兵?” 杜輝不安地轉著眼珠,“這……” “他們根本不是你們主動找來的人吧?”陳爭說:“有人將他們安置在南風制藥,成立安保公司也是為了讓這些人有個合法的身份?!?/br> 杜輝臉色蒼白,“沒,沒有的事,真不是?!?/br> 陳爭問:“金老板是誰?” 杜輝身體忽然一僵,“我,我不知道。你們還,還是去問吳總吧?!?/br> 吳末住在南山市的五星級酒店,程蹴帶著重案隊的人守在酒店內外,一方面是監視吳末,另一方面也是防止出意外。 吳末本該去參加交流會,但事出突然,他只得讓同行的劉總代替他去交流會。 吳末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中,上午11點短暫離開,去餐廳用餐,12點10分回到房間,此后未再出來過。下午1點,周決等機動小組成員到達南山市,程蹴松了口氣,趕緊領著他們去吳末的房間。 然而敲門卻無人應。周決以眼神詢問程蹴,程蹴也很不解,監控中,吳末明明已經回到房間,此后無人從房間里進出,吳末為什么不開門?難道出事了? 程蹴立即用酒店提供的備用房卡開了門,屋里靜悄悄的,只有空調運作的聲響。程蹴和周決都把槍拿了出來,小心地來到臥室,只見吳末趴在床上,一動不動,面部下方的床單被血染紅。 “不好!”程蹴暗罵一聲,連忙將人翻過來,“這人……” 周決也大吃一驚,“這不是吳末!” 人已經死了,是個頭發花白的男人,身形和吳末非常相似,衣著也和吳末一模一樣。吳末從房間里出來時,戴著帽子,他由于頭發稀疏,常年戴帽子,并不可疑。 程蹴確定,出來的吳末還沒有換人,因為在監控中看得到臉。但酒店的監控并不是全方位覆蓋,后來這個回來的“吳末”背對監控,沒有露過臉。 程蹴憤怒地將槍拍在桌上,“媽的,讓人跑了!” 周決檢查著床上的尸體,“那這個人是誰?” 誰也沒想到現場會出現一具陌生尸體,程蹴沒有帶法醫過來,趕緊聯系法醫和痕檢師,先確認死者身份再說。 周決說:“程隊,借點隊員給我,吳末可能還在酒店里!” 程蹴冷靜下來,“對,酒店就那么幾個門,都有我們的人,剛才走是自投羅網,他恐怕是想趁亂離開!” 第163章 爭鳴(15) 得知機動小組要的人不見了,還出了命案,吳展趕緊調派隊員,酒店迅速被管控起來,外面停滿了警車。 不少客人聚集在大堂和休息區,議論紛紛。酒店經理被叫到出事的20-5,看過尸體后眼睛都不敢睜,“這,這好像是我們的一個客人!” 程蹴起初以為她說的是吳末,但她搖頭,說不是吳末,沒記錯的話這人住在25樓,今天凌晨才入住。 酒店全部監控已經調出來了,死在20-5的男人登記的信息為向仁剛,五十八歲,南山市本地人。3號凌晨2點,他提著一個旅行包來到酒店前臺,說要辦理入住,當時他穿的還不是這一身,并且沒有戴帽子。 前臺覺得這人有點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會半夜來住五星級酒店的人。他喝了酒,說話有濃重的酒氣,前臺害怕遇到鬧事的,叫來經理。向仁剛倒是沒有鬧事,完成入住流程后拿過房卡,翻來覆去看了幾次,有點高興。經理也是因此對他這張臉印象深刻。 今天10點,男人從25-9離開,穿的仍舊是夜里那一身,他在餐廳吃飯,又去喝了咖啡,在酒店各個能去的場所游蕩,像是第一次住酒店,按捺不住好奇。接近11點,他去了位于空中花園附近的衛生間。 程蹴連忙按下暫停,“就是這里!” 在吳末進入衛生間之前,向仁剛一直沒有出來,但早前警方的注意力在吳末身上,并不能及時注意到向仁剛的蹊蹺。11點40分,向仁剛出來了,穿過空中花園,來到20樓。此時,他已經換上吳末的衣服和帽子,手里也拿著吳末的房卡。 12點,真正的吳末離開衛生間,戴著假發,穿一身黑色的運動服。 這是監控最后一次拍到吳末,他避不開衛生間門口的監控,但他似乎知道其他位置監控的盲區,他躲在這些盲區中,消失在警方的視野里。 看完整個監控,程蹴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所以他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完成了這出身份調換?這個向仁剛主動為他去死?” 機動小組的搜查還在進行,法醫完成了對尸體的初步尸檢,他死于中毒,但不是回到房間后自行服毒,中毒時間在10點到10點半,也就是當他去餐廳進食的時候。有人明目張膽在他的食物中下了毒。 痕檢師立即去餐廳取樣,經理嚇得面如土色,說他們絕對不可能干出這種事。餐廳的監控顯示,向仁剛吃的是自助餐,他在門口拿了餐盤和夾子,像是沒吃過飯似的,每種食物都拿,還順走了吧臺上一瓶沒開封的小酒。 經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那是什么?我們這兒怎么會有那種東西?” 她說的正是那瓶小酒,酒店雖然提供酒水,但那瓶小酒不在提供之列。 餐廳當班也說不出小酒是怎么出現的,它混在各種調料中,輕易發現不了,也沒有人會拿走它。 向仁剛將它藏進口袋里,直到快吃不下,才拿出來喝了一口。因為拿得太多,向仁剛最終沒有吃完,將剩余的食物連同空瓶子一起放在門口的回收箱。 餐盤已經被清理,程蹴在待處理的垃圾堆中找到了監控中的瓶子。 周決遲遲未能在酒店中找到吳末,就在警方不得不想到最壞的可能——他也許已經以某個難以想象的方式離開酒店時,一聲悶響傳來,接著是人群的驚叫和潰散。 酒店三樓咖啡店的平臺上,從天而降的人攤開一張血餅,頸椎怪異地折向一邊,軀干斷開,四肢還在做最后的抽搐,看上去極其滲人。 墜落者的面部已經摔得無法辨識,但他身上的衣物程蹴和周決都十分眼熟,這不就是吳末離開衛生間之后穿的那一套? 他始終躲藏在酒店里的某個地方,為了逃走,他設計讓向仁剛給他當了替死鬼。但為什么他會在這個時候從空中花園掉下來摔死? 兩具尸體都已經被轉移到市局,經過dna比對,確認摔死的是吳末。周決和程蹴心情非常糟糕,仿佛被一雙犯罪的大手翻來覆去玩弄。 吳末墜樓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居南市局,陳爭聽完頓住了,幾秒后才吐出兩個字:“什么?” 詳細情況南山市局和機動小組也還未全部掌握,周決在電話中說了吳末找人頂替自己的事,空中花園及同一樓層搜索過,當時吳末根本不在那里,他是在警力離開空中花園之后進入空中花園。 唯一拍到吳末的監控顯示,他很驚恐地奔跑,朝后面看了三次。他墜落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的足跡,他是自己翻了出去,但不排除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人看著他。 “這也太怪了?!兵Q寒難得地緊蹙雙眉,“我倒是考慮過吳末會出事,南風制藥有問題,他又是南風制藥的決策者,他人在外地,可能逃走,可能被滅口,但怎么還拖進來一個局外人?” 目前向仁剛的背景已經基本查清楚了,這人原本是塑料廠的工人,但四十多歲時失業了,老婆帶著孩子離開他,他和老父親住在破舊的老房子里,找不到工作,靠著低保和老人微薄的養老金度日。 他性格懦弱,優柔寡斷,親戚、熟人都不大瞧得上他,他自己也很自卑,平時沒什么交際,不過將老父親照顧得挺好。 警察來到向家時,老人在床上咿咿呀呀喊著向仁剛的名字,他已經老得糊涂了,說兒子說好只在外面待一個晚上的,為什么現在還不回來? 痕檢師在向家沒有找到陌生痕跡,老人也說不出向仁剛夜里為什么要離開,他老淚縱橫,像是已經知道兒子已不在人世。 向仁剛是怎么和吳末牽扯上,還有待調查。 “吳末以為自己可以逃走,他準備了,或者有人給他準備了向仁剛這個后手?!标悹幏治龅溃骸跋蛉蕜側卞X,愛占小便宜,可能是第一次住五星級酒店,對危險幾乎沒有感知能力。有人給他錢,讓他在規定的時間去規定的地方,完成了吳末的調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被下毒,死在吳末的房間。他以為這是個肥差,回房間睡一覺,醒來就可以退房回家了?!?/br> 這似乎是吳末行為最合理的解釋,周決沒有判斷錯,吳末沒有在脫離警方的視野后第一時間離開酒店,要么他知道那時候離開很容易被鎖定,要么有人讓他再等一會兒,他身上還有某件必須在酒店解決的事。 “在向仁剛的尸體被發現之后,吳末可能都胸有成竹,警方的調查被打亂了,越亂越好,他逃脫的機會正在增加?!标悹幠袼妓?,“但他沒想到,他和向仁剛一樣成了棄子,他看到的人向他提出他不可能接受,也無法拒絕的要求,他被逼到了空中花園,然后跳下去?!?/br> “不還是滅口?但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兵Q寒說:“南風制藥的秘密已經被我們抓住了,吳末必須死,他要是活著,就會提供對某些人不利的情報?!?/br> 陳爭看向鳴寒,毫無疑問,此時他們想到了同一個人,梁岳澤。 吳末斷裂的尸體轉移到南山市局,居南市這邊也有了新的進展,機動小組在南風制藥3號倉庫找到的一種晚期鎮痛藥經過特定提純,能夠合成出“黑印”。 杜輝徹底慌了,汗流浹背地說:“這都是吳總干的!和我沒有關系!” “所以你知道他在制毒?”陳爭問:“你們的合作者是誰?” 杜輝的恐慌一半來自警方掌握了證據,一半來自吳末死在南山市。他不斷擦拭著汗水,聲音顫抖,“只,只有吳總知道那些人是誰,我真的不知道,吳總也不會給我們說!” 據杜輝交待,南風制藥前些年順風順水,效益很好,但從三年前開始,行情變得越來越不好,利潤大幅下滑。吳末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讓人看到希望。后來,吳末去東南亞談業務,回來后給幾個心腹開會,說是拿到了一個海外的訂單,做得好的話,一定能讓公司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