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187節
此人暫時被叫做“殺手a”。 陳爭說:“照現在的情況,賓法應該很早之前就知道金絲島的案子是‘量天尺’干的?!刻斐摺F在才滅口,和我們最近的行動脫不開干系?!?/br> 但越是深思,陳爭越是感到強烈的分裂感?!皻⑹謅”在“微末山莊”殺死的是霍曦玲的獨生子,而霍曦玲是金絲島案的獲利者,現在“殺手a”又殺死了賓法,賓法是金絲島案的調查者。他們是站在對立面的,然而他們都死在“殺手a”的手上。 “我懷疑‘量天尺’正在施行一場針對警察的行動?!北R賀鯨沉下語氣,“可能因為韓渠出事,或者我們不再按兵不動,讓他們受到刺激,所以他們開始對警察動手。陳爭,你在竹泉市要萬事小心?!?/br> 陳爭愣了下,他這個小舅很少說關心他的話,這是怎么了? “盧局,你那邊是不是有什么新情況?”陳爭想了會兒問道。 盧賀鯨沉默不言。 陳爭說:“小舅?!?/br> 盧賀鯨發出一聲嘆息,終于承認:“我和老唐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們?!?/br> 陳爭警惕道:“是誰?監控拍到了嗎?” 盧賀鯨說:“沒有,也找不到人?!?/br> 陳爭聽懂了,是直覺,老刑警們基于經驗和危機意識的嗅覺。 “那……”陳爭一時不知道怎么說,“那你們也小心?!?/br> 掛斷電話后,陳爭看著北頁分局外面的樹。去年因為案子第一次來這里時,那棵樹的葉子正在變黃,從盛夏的旺盛走向秋冬的蕭條?,F在它的枝干上冒出了新綠,充滿生機。 而撲向罪惡的這群警察,卻在面臨著重重危機。說著“小心”,但有時小心也沒用,賓法一定也小心了,但有時候,他們注定要去冒險,去迎向危險。 陳爭通知了賓法的前妻古女士,古女士在電話中沉默了很久,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他……有人給他辦后事嗎?” 陳爭說:“暫時還辦不了后事,要等到案子結束之后?!?/br> 古女士說:“那,那到時候你通知我一聲吧,夫妻一場,我來送他最后一程?!?/br> 陳爭打算再去賓法的家一趟,上次去的時候賓法只是失蹤,現在已經確認遇害,勘查的思路和方向都得改變。 但在路上,不知是不是因為盧賀鯨在電話中的警告,他隱約感到一道似有若無的視線跟隨著自己。 此時是黃昏,天光正在淡去,黑夜從城市各處升起,人造的燈光描摹著陰影,真實和虛假像墨水一般混合在一起。 相對來說,竹泉市是一座還算安寧的小城市,就算去年詛咒娃娃案將全市的校園攪得人心惶惶,經過一個春節,基本已經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 但陳爭感到那視線就像抵在他背后的刀,當他回過頭,刀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疑神疑鬼。 第153章 爭鳴(05) 賓法家中和上次來時沒有兩樣,痕檢師正在整理東西,準備將它們帶回分局。陳爭找賓法的鄰居聊了會兒,對方不記得這段時間看到過賓法和其他人一同出現。 “他總是獨來獨往的,以前也不是我們這里的人,我們也不大好和他打招呼?!编従佑行﹥染蔚卣f。 客觀來說,犯罪分子接近這個家屬院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他們怎么確定,賓法家中不會有對他們不利的東西存在?他們確定賓法已經將重要證據銷毀了?還是確定賓法手上從來就沒有重要證據? 春天還沒有正式到來,天一黑,溫度降得很快。分局的隊員先回去了,陳爭看看時間,也準備離開。但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影子在對面的房子里晃了晃。當他定睛看去,本該有人的房間已經一片漆黑。 那棟樓不是家屬院,是一棟普通老居民區,當地人叫它幸福村,和家屬院隔著一條馬路相望,窗戶對著窗戶,認真看的話,看得到彼此的家中陳設。 有人在對面監視著賓法?現在變成監視他們這些刑警?陳爭高度緊繃,當即打算去幸福村一探究竟。 兩棟樓看起來很近,但大門卻正好在相反的方向,還有紅綠燈,陳爭趕過去時,已經是一刻鐘之后了。 幸福村的保安將陳爭攔住,“哎干嘛的?往里面沖干嘛???咋沒見過你?” 陳爭一邊拿證件一邊說:“警察?!?/br> 他還沒把證件拿出來,對方嘖了聲,“啥警察啊,我跟你說,我隔壁這院兒全是警察,我……” 陳爭亮出證件,保安噎住,“真警察???” 陳爭不跟他廢話,快步向3號樓走去,一邊走一邊觀察此時出現在院子里的人。小區老,但住戶并不全是老人,外賣員進進出出,也有下班回家的青年匆匆上樓,有人在樓下遛狗遛孩子,看著都是生活在這里的人。 出現可疑人影的房間在五樓,這是樓梯房,一層有四戶。陳爭在心中畫出戶型分布,站在5-2門口。春節剛剛過去,不少門上貼著春聯和福字,而這一戶門上只有小廣告。 陳爭手從柵欄鐵門伸進去,將鎖一撥,鐵門打開了。隔著僅有的一扇木門,要打開是件很容易的事,但他并無入戶調查的許可,而且只是追著一個影子而來,任誰都會說他沒有根據。 他將柵欄鐵門推回去,在木門上敲了兩下。 沒有回應,并且聽不到任何響動從里面傳出來。 他接著敲,這時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口袋走上來,狐疑地打量陳爭,“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陳爭問:“這戶沒人?” 中年女人說:“一直就沒住人啊,這家缺了大德,收錢放骨灰,被我們趕出去了,就再沒人住過!” 陳爭記得清清楚楚,人影的確就出現在這一戶。如果說這里根本就沒人住,那他剛才的感覺就更可靠,確實有人在這里觀察著賓法家中的動向。 陳爭立即給孔兵打電話,申請入戶調查。房門一打開,一股陳舊的香燭味飄了出來。 陳爭在門口的開關處按了按,燈沒亮,電已經被斷了。借著走廊上的光,看得出里面陳設的輪廓。當初放置骨灰盒的柜子已經全部被拆走,墻上有印子??蛷d中間擺著一張大桌子,是放貢品、做法事的地方,不過現在桌子上什么都沒有。墻角有沒用完,也沒扔掉的香燭,關門閉戶不通風,所以味道才那么大。 通電需要時間,孔兵聯系戶主,他一聽警察上門,嚇得聲音都撕了。 此時做不了痕檢,只能看個大致情況。陳爭小心走到其中一間臥室,當然,它已經不是臥室了,也沒有床。臟污的窗簾拉著大半,并沒有藏人。但那個人影不久前就是在這個窗邊,看著賓法的家,看著他。 孔兵有點著急,“陳老師,你說的那個人是盯著賓法還是盯著你?” 這問題陳爭答不上來,他甚至拿不出有人盯著對面房子的證據。 電來了,光明頓時照亮房間的每個角落,即便不用專業的設備,也看得出地上有明顯足跡。從大小和款式看,躲在這里的似乎是女人。 女人? 鳴寒第一反應是徐荷塘。呂鷗被郝樂關在刺青店里時,她在現場留下過足跡,可以比對一下。 警方勘查時,戶主趕到。陳爭問:“你上次來這里是什么時候?” 戶主想了半天,“兩年多了吧?不讓我做骨灰生意,我就搬走唄。哦對,去年說要斷我的水電,還叫我回來交物業費。開什么玩笑,我又沒住,憑什么讓我花錢?” 陳爭問:“那除了你,誰還有鑰匙?” 戶主說:“沒了,這地方,誰敢來啊真是……” 然而事實卻是,有人利用了人們不敢進入這里的心理,將此地作為據點。她的目的是什么? 2月14日,洛城,一場聲勢浩大的春季勞務輸送會正在進行,主辦方正是云泉集團。這勞務輸送會已經舉辦了五年,但今年才進入警方的視野。 鳴寒和周決打扮成找工作小年輕的模樣,混跡在人群中,在會場上緩慢地往前擠。會場非常大,很多企業申請了攤位,志愿者正在發傳單,介紹各種工種。 人們神情各異,在五花八門的攤位前抻長了脖子,有的熱情地推銷自己,有的蠢蠢欲動,卻不敢上前。但他們每個人眼中都寫滿了希冀,渴望在這個萬物復蘇的季節找到一份能夠養家糊口的工作。 “鳥兒,你來過這種招聘會嗎?”周決說:“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你想象的是什么樣?”鳴寒說:“西裝革履,全都帶著公文包?” 周決抓抓寸發,“差不多吧。這怎么跟菜市場似的?!?/br> 鳴寒說:“電視劇看多了你,還是腳踏實地,看看普通人的生活吧?!?/br> 周決不樂意,“嘿,我怎么就不腳踏實地了!” 鳴寒指了指不遠處掛的宣傳語,“勞務,看到了嗎?來這兒找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沒有讀過大學,屬于社會的底層,他們一般不會進寫字樓當白領,想找的基本是運輸、烹飪、保潔、家政、建筑、農業、服務之類的工作?!?/br> 說著,鳴寒看了看對外勞務輸送的服務區,云泉集團還和國外的相關企業建立了聯系,符合要求的求職者在經過系統培訓后,可以去國外工作。 周決想體驗一下找工作的感覺,來到一個運輸公司的攤位前。面試者是個中年人,問了下他的工作經歷,他隨便編了個身份,對方上下打量他,似乎對他的塊頭很滿意,讓他填了個表,等通知。 “這就完了?”周決拿著表,對鳴寒說,“找工作還蠻容易?!?/br> 鳴寒說:“那你趕緊跳槽,我回頭幫你給老唐說一聲?!?/br> 周決將表敲在鳴寒頭上,輕飄飄的,“怎么說話的?!边^了會兒,周決又感嘆起來,“我發現只要來到這里,大方一點,有一份技能,找工作確實不難,就算在國內找不到工作,還能試試出國,賺點外匯。但難就難在,組織這么大的招聘會?!?/br> 鳴寒說:“要請來這么多企業,提供這么多崗位,會場有條不亂,云泉集團確實有本事?!?/br> 周決說:“云泉集團這是在做慈善吧?” “也是一種宣傳手段?!兵Q寒邊說邊刷著手機,可以看到,因為連續五年舉辦勞務輸送會,極力提供底層就業崗位,云泉集團的口碑越來越好,很多人都說,那些大企業捐錢捐物都是虛的,云泉集團才是在真正做實事。 的確,對普通人來說,一份可持續的工作比什么贈送、關懷都要實在。 相對國內的崗位,圍在對外勞務輸送區的人較少,基本都是年輕人。鳴寒假裝感興趣,走了過去。這里來自k國、j國,以及東南亞的企業比較多,這些地方也都是很需要勞動力的地方,離華國也近,提供的崗位多是農業、加工業、建筑等相關工作。 鳴寒看了一圈,暫時沒發現什么異常,招聘、面試、培訓流程至少在表面上看是很正規的。 他和周決今天來這一趟,是為了查云泉集團。陳爭懷疑云泉集團和“量天尺”有牽連,但雙方是以什么形式合作,警方尚不知曉。 這時,2號門傳來一陣sao動。鳴寒立即看過去,只見一群保鏢模樣的人擠了進來,簇擁著一名男子,正是梁岳澤。 來了。鳴寒想。 過去的勞務輸送會,梁岳澤一般會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來到會場,代表云泉集團感謝應邀前來的企業,同時祝愿來找工作的人們。今年,梁岳澤是第三天來的。 主持人介紹,云泉集團的梁岳澤先生來了,會場上爆發熱烈的掌聲。很多人并不知道梁先生是誰,但看這陣仗,一定是主辦方的重要人物,云泉集團給他們提供了工作機會,那云泉集團的重要人物,他們當然歡迎。 人們的情感樸素又真摯,鳴寒聽見身邊的年輕人叫好鼓掌,也跟著鼓起掌來。 梁岳澤沒穿西裝,反而打扮得和許多來找工作的人一樣,一身輕便好行動,且耐臟的運動服。他簡單介紹了勞務輸送會的性質,重點提到云泉集團會盡全力做好溝通工作,為求職者保駕護航。尤其是選擇出國務工的人,云泉集團體諒大家在外的不易,出國之后遇到困難,都可以找云泉集團。 他的慷慨陳詞贏得激烈的掌聲。他似乎很懂得點到為止,發言時間并不長,掐在人們快要感到疲憊的時候停下,最后給云泉集團的技校打了個廣告,笑著離場。 鳴寒已經和周決走散了,場館內信號不太好,鳴寒給周決發去一條信息,立即從2號門擠了出去。 會場外,梁岳澤已經上車,那是一輛邁巴赫,十分顯眼。鳴寒和周決的車停的位置不太好,鳴寒將車開出去時,邁巴赫幾乎已經消失在視野中。 好在他對洛城的道路爛熟于心,超了條近道,終于趕了上去,隔著三輛車,跟著邁巴赫。 邁巴赫行駛的方向和云泉集團的方向相反,看不出梁岳澤要去哪里。展館占地廣,因此修建在遠離市中心的地方。此時他們已經開到離展館4公里遠的位置,但周圍的人流量還是比較低。這一帶高建筑的密度很低,視野相對開闊。鳴寒一邊開,一邊觀察周圍的馬路。 前方有紅綠燈,變紅時間還剩10秒。他踩了一腳油門,超車,否則很可能眼看著邁巴赫在眼皮底下溜走。 但就在他加速的一刻,一輛小型貨車從右邊的緩坡上沖了下來。那里剛好有一棟高樓,在鳴寒所處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右邊的貨車。倒計時變成了個位數,鳴寒和邁巴赫之間已經沒有其他車輛,而邁巴赫馬上就要通過紅綠燈。 小型貨車就是在這一瞬間撞了過來,炮彈一樣轟向邁巴赫。鳴寒猛然踩向剎車,安全帶緊緊勒住他撲向前方的身體。 撞擊帶來的沖擊像是無形的刀劍,悍然切割在他的擋風玻璃上,那巨大的震響強烈地刺激著他的耳膜。小型貨車根本沒有停下來,邁巴赫被撞到逆行的車道,又和從對面駛過來的出租車相撞,出租車側翻,邁巴赫被逼停在綠化道上,馬路上喇叭聲此起彼伏,而肇事的小型貨車竟是加速揚長而去! 鳴寒看向邁巴赫,車里情況未知,再看小型貨車,它正駛向出城方向。 “艸!”鳴寒罵了聲,選擇先追緝。 “周決!”鳴寒死死盯著前方,“馬上通知人,到中嘉大道來,梁岳澤的車被撞了,不是一般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