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153節
鳴寒看了會兒視頻,鏡頭時時刻刻對著霍燁維。司薇算是到得比較晚的,沒有搶到前排,坐在右邊靠后的位置,因此拍攝的角度并不理想,只能看到霍燁維的手臂和背部。她一邊唱一邊拍,畫面晃動得很厲害。 鳴寒放下手機,“你是一個人來的?” 司薇搖搖頭,“我和朋友一起來跨年?!?/br> 鳴寒說:“怎么沒看到你朋友?” 司薇說:“他們對霍爺沒什么興趣,而且我們其實也不是專門來看霍爺,下午湖邊有活動,他們就都去了,我覺得機會難得,才一個人來聽霍爺彈琴?!?/br> “這樣?!兵Q寒點頭,又問:“聽你口音不太像居南市這邊的人?” 司薇說:“啊,我家在桐洲市?!?/br> 鳴寒笑道:“真巧,我也在桐洲市待過一段時間。你們是怎么想到來這兒旅游?桐洲市離這里挺遠的吧?!?/br> 司薇想了想,“其實我們以前都在居南市實習過,老同事結婚,我們幾個關系最好,就趁機聚一聚?!闭f著,司薇在相冊里找到前天參加婚禮時拍的照片,“就是我們六個人?!?/br> 鳴寒看了看,四男兩女,司薇站在中間,金發相當亮眼。鳴寒問:“你們看上去年紀差不多?!?/br> 司薇說,他們是同屆,以前都在律所實習,新娘是帶他們實習的前輩。 “所以你們都是律師?”鳴寒問:“哪個律所?” 司薇有些尷尬,說大家雖然是學法律的,但已經不是律師了,她現在在營銷公司做策劃,早忘了老本行。至于實習的律所,是居南市很有名的永申律所。 鳴寒提到劉晴,“17號晚上,有人襲擊了霍燁維。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司薇馬上憤怒起來,握緊拳頭,“我當時就在現場!那女的簡直莫名其妙,酒瓶從我頭上飛過去,我都被淋到了!嚇死我了!” 鳴寒說:“你們說是凜冬派她這么做的?” 司薇愣了下,“我是聽說那女的是凜冬的粉絲,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凜冬。我理解不了?!?/br> 鳴寒又問:“你以前見過她嗎?” “沒有?!彼巨闭f完又“啊”了一聲,有些氣憤,“不過我們剛來時,我朋友送了我‘lake’的香水護身符,那時我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br> 鳴寒將司薇提供的視頻保存下來,隨后又接觸了其他粉絲。他們的情況和司薇差不多,來居南湖主要還是奔著旅游,去霍燁維家打卡不過是順便,但發現霍燁維臨時開起音樂會,于是紛紛改變游湖游山的計劃。 一通查下來,沒有在下午參加音樂會的人里發現可疑者,他們在鏡頭里來,在鏡頭里去,入夜后基本都下山看煙花表演去了。最有問題的還是失蹤的劉晴。 李疏說:“鳴警官,你好像很在意那個司薇?” 鳴寒仍在看監控,思索片刻道:“她過于突出了,表現力旺盛,好像特別喜歡霍燁維?!?/br> 李疏沒明白鳴寒到底想說什么,“粉絲嘛,都這樣,你看霍燁維沒來那會兒,她還舉著手幅在別墅門口拍照?!?/br> 鳴寒說:“但是越是喜歡,不是越應該懂得粉絲里的規矩?什么歌可以站起來跳,什么歌最好安安靜靜地聽,不打攪旁人,她是一點不知道?!?/br> 李疏皺眉,“這……” 鳴寒抱臂,“她給我的感覺是表演欲太旺盛了。她做這些是給誰看?” 李疏說:“你覺得她有嫌疑?但霍燁維一說煙花表演,她就走了,是最早離開的人之一。而且她好像沒有動機,現場的足跡也不是她的?!?/br> 鳴寒沉默,目前看來司薇確實沒有動機,作案能力也不足,和失蹤的劉晴的交集是她在17號下午去過“lake”,又被劉晴攻擊霍燁維的行為波及?,F場兩組足跡,一組是劉晴的,一組幾乎可以肯定是兇手的,那么司薇就沒有道理出現在案子里。 鳴寒暫時放下司薇,現在調查還處在大排查階段,不可在一個人身上耗費太多精力?!袄罡?,游客信息都核實完了嗎?” 李疏說:“核實到一半,你要看嗎?” 另一邊,陳爭隨警車下山,來到居南市局。法醫正在對霍燁維進行解剖,進一步明確死因。市局領導開完會,壓力山大。陳爭雖然將渭??萍济貢膰虖垰庋鎵合氯チ?,但霍燁維是個名人,粉絲眾多,渭??萍加质莻€大企業,各方的關注視線都集中在市局。就在陳爭趕來之前,唐孝理還親自打電話關心細節。案子引來機動小組的關注,市局更加緊張。 陳爭拿到解剖報告,皺起眉?;魺罹S的死因和初步尸檢一致,但他的身體上有大量陳舊傷痕,最顯著的煙頭燙傷、刀傷,他似乎經常自殘。毒理分析顯示,他長期服用精神藥物,已經到了成癮的地步。 法醫嘆了口氣,說霍燁維很可能是被困在過去的輝煌中,多年未能寫出大紅的作品,不得不用藥物來麻痹自己,用疼痛來刺激靈感。 但這些小響一句都沒有提過。 陳爭盯著毒理分析一欄,問:“具體是哪一種精神藥物?” 法醫說暫時還無法確定。 小響被帶到市局,大氣都不敢出,“我,我不知道霍爺吃的是什么藥,不是我給他吃的!” 陳爭問:“那你知道他自殘嗎?” 小響接連搖頭,語無倫次,“不知道??!霍爺自殘?怎么可能!啊,不過我是真不了解他,他都不讓我和他一起住在別墅!平時也讓我不要去打攪他!” 陳爭讓小響冷靜了會兒,問及霍燁維的家庭。小響縮頭縮腦,不太敢說。 “我聽說霍燁維是渭??萍嫉摹髦椤?,在霍家很受寵,‘不紅就要回去繼承家業’那種,他當初走紅,渭??萍汲隽撕艽蟮牧??!标悹幎⒅№懙难劬?,“難道不是?” 小響埋著頭,“其,其實……” 陳爭鄭重道:“你是霍燁維的助理,也是第一個發現他遇害的人,你的證詞很關鍵,你確定要隱瞞?” “不,不是!”小響慌張道:“我就是不,不敢說!” “證人受保護,你現在在警局?!标悹幪嵝训?。 掙扎了會兒,小響終于道:“霍爺根本不是外面說的那么風光,他在霍家很難,那些人把他當做搖錢樹,又嫌棄他是個拋頭露面的‘戲子’,還怕他回去爭家產!” 豪門多的是為錢財地位大打出手的鬧劇,陳爭耐心聽著。 小響講述的版本,和這些年外界傳的大庭相徑。陳爭以前聽說霍燁維從小就有音樂天賦,霍家希望他去國外的商學院深造,他卻偏偏要玩搖滾,霍家疼他,支持他的夢想,為了讓他順利出道,砸了不少錢。 娛樂圈雖然有很多富二代,但像霍燁維這樣一出道背后就打著家族頭銜的卻很少,說明霍家是真的支持他。他也正是在家庭的支持下,才能保持率性,什么都敢說。 可霍燁維在霍家真實的處境似乎很糟糕?;艏易顝妱莸臒o疑是霍燁維的姑姑霍曦玲,渭??萍加伤贫?,她沒有結婚,但據說和情夫有個孩子。 霍燁維母親早逝,父親懦弱,在霍家說不上話?;魺罹S少時有才華不假,但似乎并不想進入娛樂圈。是霍曦玲為了渭??萍嫉睦?,恩威并施,將他打造成明星。 當年渭??萍枷萑肷虡I困局,各項目利益下滑,很多部門被砍掉,霍燁維在娛樂圈大放異彩實際上救了渭??萍家幻??;魺罹S和渭??萍嫉年P系可以說是互相利用,而這幾年霍燁維漸漸不紅了,本可以和其他有作品的老音樂人一樣體面退場,霍曦玲卻不允許他這么做。 他還沒有被榨干,還有價值,而他一旦退出娛樂圈,就會回到霍家爭家產?;絷亓犭m然是霍燁維的姑姑,但到底不是父母,何況她還有自己的骨rou。 霍燁維這么大個人,并非沒有脫離霍家的能力,但小響覺得,當了多年明星,霍燁維其實也舍不得舞臺,不愿意輕易放棄人們的歡呼。 “我知道了?!毙№憠阂值卣f:“應該是霍家給的壓力太大,霍爺又確實寫不出新的好作品,再加上外界的嘲諷,他才會自殘?!?/br> 陳爭聽完,感到案情逐漸復雜。起初他關注這個案子,是因為凜冬失蹤,霍燁維斷言凜冬死了,而嫌疑人里正好有凜冬的粉絲。如今了解下來,霍家和霍燁維之間也有問題。牽扯到龐大的家族財富的話,下殺手并不稀奇。 陳爭在網上一搜索,就出來了霍曦玲的介紹。這位強勢的女士在商場叱咤風云,將曾經半死不活的渭??萍季攘嘶貋?,且大放異彩。 因為她的女性身份,她的感情生活也被拿出來大做文章,說她年輕時喜歡有錢有權的成熟男人,靠和他們睡,打敗了競爭對手,爬到現在的位置。年紀大了又喜歡小鮮rou,情人一個比一個年輕,最小的都能當她的孫子了。 霍曦玲目前不在國內,但她已經知道霍燁維遇害。陳爭通過她的秘書聯系到她,她沉默了片刻,聲音沙啞,冷靜而客觀地表達遺憾,說事務繁忙,要再過兩天才能回國,渭??萍寂浜暇降囊磺姓{查,警方如果有需要,聯系秘書即可。 這番話非常官方,倒也符合霍曦玲的身份。如果她表現得悲傷、難過,反而更加可疑。 霍燁維的人際關系需要深入調查,除開霍曦玲,陳爭首先想到的就是舒俊。 1月17號下午,霍燁維正是從舒俊的宴會上離開,直奔居南湖。 舒俊已經在宴會結束后出國度假,陳爭只能聯系到他工作室的人,對方一問三不知。宴會舉辦的場所在洛城,陳爭和唐孝理溝通,唐孝理問:“小陳,依你看,霍燁維這案子和‘量天尺’有沒有關系?” 陳爭很謹慎,“我主觀上覺得有關?!?/br> 唐孝理:“哦?” “第一是他和凜冬的關系,第二是兇手不介意在現場留下足跡?!标悹幷f:“如果是霍燁維身邊的人,我們很容易查到,他這么做,就是認定我們查不到他,而我們對‘量天尺’知之甚少,‘量天尺’這條線索可以說離霍燁維相當遠。另外,兇手作案的手法也很利落,一刀致命?;魺罹S死后,他又剖開了尸體,一刀劃下來,簡直讓我想到專業的法醫?!?/br> 唐孝理說:“倒墨水這件事,他也做得很從容,心理素質了得?!?/br> 陳爭點頭,“是。不過如果我們沒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最可疑的還是霍家?,F在調查還沒有徹底展開,不排除霍燁維還有其他仇家。我從得知霍燁維死了到現在,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量天尺”動的手,背后的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失蹤的是凜冬,和‘量天尺’扯上關系的也是凜冬,死的怎么都不該是霍燁維?!?/br> 唐孝理沉默了會兒,“霍家和舒俊的宴會我安排人手去調查。小陳,不著急?!?/br> “好,我知道了唐隊?!标悹幭肓讼胗值溃骸盎魺罹S長期服用精神藥物,這藥物我們在別墅里沒找到,他其他住處可能有?!?/br> 唐孝理說:“找到了我第一時間跟你說?!?/br> 第127章 無依(11) 陳爭停下腳步,“少了四個人?那四個人?” 霍燁維的別墅既是犯罪現場,也是警方的臨時辦公場所,外面停著警車,一些設備被送了過來。院子里搭著工作棚,一群游客打扮的人在里面或坐或站,看上去都有些緊張。 陳爭一路走上來,走得太快,有些喘,攔住李疏,“李隊,鳴寒呢?” 李疏有點焦頭爛額了,“陳老師,你來得正好,我本來以為在游客里排查不出什么名堂來的,但是居然有四個人都下落不明!他們的同伴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太邪門了!我擔心還有別的案子!” “我聽鳴寒說過了?!标悹幾⒁獾焦ぷ髋锢锏挠慰汀皼芪挤置鳌?,一邊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低著頭,看上去各懷心事,一邊是五六十歲的中老年,說他們老吧,精力比旁邊的年輕人旺盛得多,大聲質問警察要把他們留到什么時候。 陳爭看到鳴寒了,被老年人們“圍困”的就是鳴寒。陳爭走過去,一個燙著卷發的女人指著他喊道:“又來一個警察!哎我就問問你們,是要抓我們去坐牢哇?我們根本不認識那個小伙子,好好來過個新年,還要被你們審問?這里這么冷,凍壞了算誰的?” 鳴寒連忙站到陳爭面前,對卷發女人道:“周大姐,你們隊里不是少了兩個人嗎,你們協助我們找到他們,我們把人數核對清楚了,也好交差啊,你說是不是?” 周大姐叫周霞,覺得鳴寒這話很沒道理,“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他們去哪里了,我還能怎么協助你們?” 陳爭將鳴寒往后撥了撥,“周大姐,這樣,你們先回住處休息,這里到處都透風,確實容易著涼?!?/br> 但周霞還是不肯,“回去不還是坐牢嗎?我想下山!” 陳爭正色道:“那不行,實在不想回住處的話,也可以去局里待兩天?!?/br> 鳴寒不由得看向陳爭。周霞這群人會坐在這兒,并不是警方讓他們來吹冷風,是查到他們這個老年團里少了兩個人,要他們暫時留在民宿,他們跑來要說法,不肯離開。陳爭這三言兩語的,就把人勸了回去。 周霞顯然不想去警局,可能在他們這一輩人眼中,去警局是件很不光彩的事。周霞和另外兩名同伴一邊抱怨一邊離開工作棚,李疏趕緊派人陪同他們。 陳爭看向年輕人一邊,想上去問兩句,鳴寒拉住他的胳膊,“哥,過來說?!?/br> 兩人進入別墅,鳴寒點開之前排查的錄像,“少的四個人,一個叫董京,就這個扎馬尾的,二十六歲,南山市人,我老鄉,一個叫朱小笛,寸頭,和他同齡,洛城人。他倆都是來居南市參加前同事的婚禮。這幾個是他們同事,這個金頭發的叫司薇,她昨天下午在霍燁維的音樂會上相當活躍,我覺得活躍得過了頭?!?/br> 陳爭回頭看了看工作棚里的司薇,她側對著他們,不知在想些什么。 鳴寒繼續介紹這群人,“這個長頭發的女人,叫都應,這個戴眼鏡的叫張品,剩下這個叫李仁。他們和司薇、失蹤的董京、朱小笛一樣,都曾經是法學專業的學生,畢業后在居南市的永申律所實習過一段時間,但沒有一個人留下來?,F在司薇回老家桐洲市做營銷策劃。都應在食品公司做法務,勉強和專業掛鉤。李仁做電商,賣裝飾材料。張品是房產中介。除了張品在居南市,其他人都不在,而且不在同一個城市?!?/br> 不等鳴寒說完基本情況,陳爭就感到怪異,“六個實習生,一個都沒有留在律所,只有一個還在做法律相關的工作。按實習時二十二歲算,離現在也有四年了,不在一個城市,也不在一個行業,短短幾個月實習,他們的關系會好到參加完前同事婚禮后一起跨年的地步?” 鳴寒點頭,“剛留意到司薇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想多了,但董京和朱小笛這一失蹤,他們這群人就顯得更奇怪?!?/br> 線索還很少,得不出任何結論,陳爭問:“那另外兩人是什么情況?” “一個叫龔小洋,一個叫盧峰,和你剛才看到的周霞都是湖韻茶廠的老工人,認識幾十年了,相約來跨年?!兵Q寒頓了頓,“他們這兩撥人,都住在同一個民宿,‘山水樓’?!?/br> “湖韻茶廠?”陳爭覺得這名字聽著耳熟,忽然想起來,“胡長泉以前不就是湖韻茶廠的工人?” 南山市燦陽養老院爆炸案中,院長胡長泉被炸死,警方在調查他的背景時得知,他曾在湖韻茶廠工作,唯一的孩子失蹤,妻子去世,他離開傷心地,開始新的生活,卻被首富羅應強的秘書趙知利用,當了傀儡院長。 警方還查到,當時湖韻茶廠失蹤的不止胡長泉的孩子。不過胡長泉兒子的失蹤案發生在居南市,南山市確認失蹤案和市內的幾起重案沒有關聯后,就沒有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