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千小心萬小心,最后還是在臥室門口翻了車。 林暮每次扭頭看路,小箱子都順著慣性往另一側滑,等到門口的時候,凸出的小半個箱體碰到門框,直接摔了下去。 箱子沒用膠帶封口,上面只有一層略大的蓋子,摔下去的時候蓋子磕開,里面的東西洋洋灑灑鋪滿一片。 林暮嘖了一聲,邁過去,先把大的放下。 一轉頭,人直直愣在原地,滿地唯一的大件,最醒目的,就是那條破爛的藍格子圍巾。 林暮腦袋嗡地一下,手腳僵硬地走過去,蹲下,纖瘦的指尖停留在圍巾一厘米的地方,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易碎品那樣。 有多少年沒摸過這條圍巾了?林暮想著,又見到壓在文件袋地下的黑色塑料袋,里面的凍瘡膏銀行卡完好無損,還有那封手寫信…… 鼻子堵了,林暮感覺到呼吸困難,他手抖著打開,信被撕過,撕的零碎,可又被完完整整的用膠帶粘在了一起。 不止撕過,似乎還用剪子剪過,外面封了不止一層膠帶,原本薄薄的紙張捏在手里有了別樣的厚度。 右下角已經磨到破破爛爛,林暮的手貼上去,仿佛能想象到有人會用怎樣的力度與動作,拿著這張皺皺巴巴碎成過無數塊的紙,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暮蹲在地上,膝蓋緊緊抵著肩膀,攥著信紙的手卡在腰腹間,瘦骨嶙峋的脊背高高拱起,幾乎要刺破襯衫,他在抖,肩膀在抖。 像一只被拔掉了所有翅膀的,痛苦不堪的蝴蝶。 · 林暮本沒想亂翻東西的,哪怕他十分迫切地想弄明白一些事。 可整理那些文件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的照片,讓林暮不得不下意識的吞咽,不敢相信地,拆開了所有——三十九個,以月為單位的文件夾。 最早的一份,是從林暮大一下學期開始,那時候他還沒有現在這樣白,偏黑的男生,頭發剪得很短,毛寸,因為去飯店后廚工作需要戴帽子,嫌麻煩剪的。上早課的路上,早起工作進店前,下班佝僂著脊背往寢室走,不同的時間,不同的點,不同的角度。 林暮假日會去老年社區當志愿者,幫助身有殘疾的孤寡老人采買生活必需品,手中拎著好幾大袋的菜品。 大二上學期,白天晚上打工,每天睡三個小時,因為騎自行車的時候太困,林暮撞到護欄,扶著擦破的胳膊,坐在地上發呆。 大二下學期,第一次有女生跟林暮當面表白,堵在寢室樓下送花,林暮臉紅地抬手拒絕。 大三上學期,林暮被迫要求站在校門口迎新,身披禮儀綬帶,穿的板板正正,嘴巴抿成一條線。 大三下學期,上臺領獎學金的時候睡眠不足,對著校領導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后面出去實習,講公開課,參加考試。 幾乎林暮每一個階段的照片這里都有,除了他回到山里的那幾年。 關于羊淮村的新聞,調查資料,林暮小時候被采訪的報紙,只要是關于楊淮村與拐騙新聞的東西,陳淮這幾乎都有。 這代表著什么呢?林暮不敢看了,他對著一床的照片,逃避地合上了泛紅眼睛。 第96章 一周過去,團寶的手術圓滿成功,已經轉到重癥監護室,沒有問題一周后就能轉普通病房了。 這期間陳淮人間蒸發一般,林暮情緒趨于平穩,當然,也算不得完全平穩。 如果當事人突然出現,他大概會直接沖上去邦邦給人幾拳,再補兩個巴掌。 要說心情是怎么從忐忑不安到無言憤怒—— 大概是林暮自這個空蕩蕩的房間里發現三個隱形攝像頭后吧。 臥室一個,藏在窗簾盒后,客廳兩個,冰箱上面一個,窗戶角落一個。入戶門內置的那個如果不算,目前發現的姑且只有這三個。 在暴力拆卸與放任自流之間,林暮選擇了用衛生紙貼住,他踩在箱子上,忍不住自言自語:怎么越長大越變態…… 林暮其實除了剛看到照片的那天感到震驚,想通之后接受度良好,因為這就是陳淮能做出來的事沒錯。 畢竟是跟蹤注視他近三年的人,陳淮什么德行,林暮比誰都明白。 他唯一想不懂的是陳淮到底有沒有忘記過他,沒忘記的話,這么久以來難道一直是裝的嗎? 也不像。 但如果忘記了,那些照片又為什么會存在,想不通。 叮鈴鈴,叮鈴鈴—— 王宇來電,林暮跳下箱子接起:“怎么了?” 對面:“臥了個槽,林暮!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弄了個微博?” 林暮:“……我光明正大弄的啊?!?/br> 王宇:“這都不是重點,你是不是叫木藏于林???發了一條微博,有你拍那些小崽的照片,順便呼吁網友關注大山里面的小孩教育問題的?” 林暮夾著手機,把兩個箱子箱子搬回原位,問:“你怎么知道?” 王宇倒吸一口冷氣:“我怎么知道?我女朋友,我同事,我七大姑八大姨全知道了!” “……”林暮沉默一瞬,“你說話能不能靠點譜?不好好說掛了?!?/br> “別別別??鋸埵址鋸埵址?,但你那條微博火了你知道了嗎?就那什么#困在山里的雛鳥#上熱搜啦,我剛趕地鐵刷微博的時候還尋思是什么國家稀有保護鳥不小心撞墻瘸了掉山里被人撿回家養的法制小科普,或是那種捕鳥的法外之徒被逮上新聞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