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陳爭握著枝干，輕輕敲著鳴寒的頭。

    “就在殷疏文常去的那家店隨手買的?！兵Q寒說：“哥，送給你?！?/br>
    陳爭卻似乎很不解風情，“叫你去查案，你還順便購個物？”

    鳴寒委屈道：“就一支，自費買的?！?/br>
    陳爭終于笑了，背起手，將玫瑰拿到身后。兩人一同回臨時辦公室，陳爭用礦泉水瓶接了半瓶水，將玫瑰插進去。

    不久，一名隊員趕來，急切地喊道：“殷疏文來了?！?/br>
    第91章 蟲翳（17）

    穿著黑色沖鋒衣的青年站在市局的走廊上，頭發有些濕，外面下著小雨，他身上殘留著水汽，襯托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數名刑警站在他身后，他擔憂地看著前方，似乎想要看到某個一定在這里的身影。

    鳴寒走向他，他喉結動了動，嗓子有些啞，和他本人的氣質一樣，溫順而懦弱，“我，我想見見趙知?！?/br>
    鳴寒說：“你現在還不能見他?！?/br>
    殷疏文點點頭，像是知道一定會得到這個答案，須臾，他深呼吸，閉上眼睛時眼皮抖得很厲害?！拔襾?，我來自首。燦陽養老院的爆炸和我有關?！?/br>
    殷疏文就像養老院的人說的那樣，溫和有禮，他的個子很高，卻不會給人任何壓迫感，像個草食動物，這一點和趙知的氣質截然不同。

    “你說爆炸和你有關，胡院長辦公室的提嗯提是你安裝的？”陳爭問。

    殷疏文抓緊了沖鋒衣的衣角，頭埋得很低，幾秒鐘后說：“是?！?/br>
    陳爭問：“你哪來的材料？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殷疏文結結巴巴地說：“我請，請朋友幫忙?！?/br>
    “哪個朋友？”

    “是，是……”

    “趙知嗎？他倒是有可能?！?/br>
    “是趙知，但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br>
    陳爭嘆了口氣，“你想幫他頂罪嗎？但你連怎么引爆都不知道。你覺得我會信你編出來的謊話？”

    殷疏文著急道：“真的是我，我沒有撒謊！”

    陳爭說：“那你回答我上一個問題，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做護工是你自愿的吧？據我所知你和老人們相處得非常好，胡院長也很欣賞你，他們說你善良體貼，你這樣的人，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善良的人就不能起壞心嗎？”殷疏文露出苦澀的神情，“我受夠了，對，我去當護工是抱著比較美好單純的想法，我們這個社會對老人關愛太少了，我有這個能力，所以我想能幫一點就是一點?？墒钦娴某蔀樽o工，才明白那些要死了的人有多煩人，他們真是……真是太臟了，他們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團會移動會說話的rou！我受不了了，我想殺了他們！”

    說到最后幾個字，殷疏文的聲音已經低得快聽不見。

    陳爭說：“既然受不了，為什么不一走了之？你又沒有被賣到養老院，你是自由的。你主動當護工，也可以主動離開。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走到了殺人的地步?！?/br>
    “我……”殷疏文無法自圓其說，“我就是想，想報復社會！”

    “是嗎？”陳爭按住殷疏文的肩膀，“你一個連謊話都編不好的人，還想報復社會？”

    殷疏文眼淚安靜地落下，他倉促地抬起手臂擦去，“我真的，我真的……”

    “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還有你和趙知的事?！标悹幷f：“趙知給你創造了逃走的機會，你可以換個地方，換個名字，安然度過這一生，除了生命里不再有他，不會和此前的生活有太多區別?！?/br>
    聽到這里，殷疏文嗚咽出聲。

    陳爭又道：“但你浪費了這個機會，你還是回來了。為什么？我猜，因為你無法坦然接受，你想要為那些失去生命的人負責?！?/br>
    殷疏文大哭起來。

    “那就不要再隱瞞了?！标悹幷f：“你內心在渴望說出真相?！?/br>
    哭聲充斥著審訊室，走廊的另一頭，趙知似有所感，緊張地抬起頭。

    “李嗣峰自殺了，你知道嗎？”陳爭說：“就在養老院爆炸之前不久?！?/br>
    殷疏文顯然對此一無所知，“李叔他……”

    “他是為數不多知道你母親是誰的人，對吧？”陳爭說：“他擔心失去羅應強這道枷鎖之后，趙知會為了你除掉他?！?/br>
    殷疏文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怎么會這樣？為什么一切都突然失控了？”

    陳爭問：“你說的失控，源頭是羅應強的死嗎？”

    殷疏文點點頭，“我和趙知本來已經說好了，就這么生活也不錯，以后羅應強老了，就根本管不著我們。我們，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br>
    陳爭說：“你不知道羅應強為什么遇害？”

    “不知道，太突然了?！币笫栉陌粗~頭，那里正牽扯起劇烈的痛感，“我恨他，我希望他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但我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殷疏文曾經以為自己有個美滿的家庭，他的母親美麗聰慧，總是給他講綺麗有趣的故事，只是身體不太好，只能待在家中，他很樂意陪mama待在家里，父親寡言少語，卻很可靠，包攬了家里的一切家務，在外勤勤懇懇種地，家里不愁吃穿。

    那時候他還不叫殷疏文，而是叫張易楠，這名字寄托了父母的祝?！Ｍ@一生過得簡單順利，又不乏精彩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