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家都想要生存,想要活著,想要穿好一點的衣服,想有點錢,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詩意的生活誰不想過,但有時也需要忍受眼下的茍且。 藍辭在晝夜跳舞,賺的錢很有限,僅僅指望那點錢,他根本難以生活,而胡玉樓這種招待地才能讓他的生活不那么狼狽。 藍辭抬眼看向鏡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張和他原本的臉有很大差異的皮相,這張臉經過妝容的修飾,妖異的驚心動魄,烏黑的長發散在雪白的腰間,繁復冰涼的銀飾鋪在他烏黑的發間,薄紗輕盈,眼波流轉,是大漠最綺麗絢爛的胡姬。 外面琴弦轉變,撥的輕揚。藍辭知道這是過渡的曲子。 他站起身,拉開了門。 極樂天女的曲子結合宗教無限包容,沒有艷俗,反而彈盡藝術和佛教的融合。 二層珠簾輕曳,隔絕了黑桌后的人影。 樂師奏弦撥樂,鳳簫聲動,無數華美四面而來,人聲歡樂,輕笑交談。 不知何時,珠簾之后映出一位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異域美人。 今天是徐蕭為寧渡組的局,不是常規的宴會,更像是私人的迎接活動。來的人都是圈子里的,大家都是這里的???,只是徐蕭這里路數多,每次不一樣,每次都能讓大家驚艷。所以在坐的各位都格外期待這次會是什么驚喜。 畢竟就算是勾欄聽曲,徐蕭這里也是高級那一梯隊。 在眾人的期待里,那抹窈窕的身影雙手撫過琵琶—— 剎那間,肅殺之風破開長空飛向坐席。 彈的是北風呼嘯,殘陽遮天,十萬鐵騎壓城池,北風吹雁雪紛紛。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琵琶談的可不是勾欄聽曲,而是戰場上意氣風發的將軍。 美人、琵琶、 戰鼓、血氣。 大家都笑了,不約而同地看向坐在華麗坐席中央的人。 那人松弛地靠在檀木椅里,右臂撐在扶手處,修長的手指抵在鬢角,目光清明,宛如冷空落在珠簾后的人影上,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 寧渡,c城首屈一指的寧家唯一的繼承人。 因為寧家的發家史并不那么光彩,混著背叛、陰謀,因而寧家也一度成為上層的八卦之一。只不過大家都只知皮毛,畢竟當年發生的一切都在國外,等消息傳到國內時,寧家已經成了贏家,所有的腥風血雨都成了無關緊要的歷史一筆。 而寧家的繼承人自小生活在國外,錦衣玉食,風格輕佻,行事卻讓人發寒,一張優雅俊美的臉后,藏的卻都是精準冷酷的思考。年紀輕輕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狠的手段完成圈子里多場有名的惡意收購,在座的多多少少都怯懼這位。 所以蘭陵王入陣曲為誰而奏,大家都無比清楚。 暗想間,曲風一變。 嘈嘈切切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如果說蘭陵王入陣曲是歌頌功績,那么現在的曲調就是真正的歡快風流。 輕佻的琵琶聲轉軸撥弦而來,從暗處里出現數位著異域服飾的美人在琵琶中翩翩起舞,勾起無數輕快明亮。 一時之間,縱情聲色。 勾人的曲調穿過所有人的耳畔,落在隱在半明半暗中的人的肩頭。 寧渡黑眸清悠,映著珠簾琴弦、聲色犬馬、美人掩面。 直到琵琶輕撥,面前的珠簾卷起。 隱在夜宴中的舞者終于露出了面目。 玉骨冰肌,紅紗半掩。 她放下琵琶,赤腳銀鈴,在眾人簇擁中旋轉起舞,燈光在她瞳孔中擴散,如墜入酒杯的寶石,擴散著圈圈漣漪。 西域的舞曲浸滿了風情,看著臺上的人皓腕輕舒,許則川聊天一般開口:“胡旋舞,經西域傳入中原,舞者在鼓樂中急速起舞是為胡旋舞。歷史上胡旋舞舞的極為出色的是天寶年間的楊貴妃?!?/br> 想到這里,許則川側頭看了眼看似坐的松弛,實際脊背挺得筆直的人。 “楊貴妃.....”許則川念的若有所思,寧渡聽了卻是淡淡地問:“怎么了?” 許則川輕輕一笑,目光又落在舞臺上裙衣斜曳的人身上,說道:“沒什么?!?/br> 許則川不再言語,寧渡的目光依舊落在正在跳舞的人身上。寧渡的藝術鑒賞力很高,世界級的音樂會和舞蹈比賽他都看過,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五感在被眼前的人所取悅。 是他,不是她。 眼前這個著著紅衣薄紗的人,不是女人。 他的身形、穿著和隱在面紗后的臉,都會讓人下意識以為他是女人,但從他出現在自己眼前那一刻,寧渡就確認了他的性別。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寧渡看著那片因為急速旋轉而幾乎讓人看不清的薄腰,薄薄的肚皮讓寧渡想到寒玉制成的琵琶,冰冷光滑,觸手升溫,而眼前的人就是一把上好的琵琶。 寧渡在觀察藍辭的同時,藍辭也在觀察寧渡。那人的目光侵略性太強了,即使是他坐在珠簾后,也能感覺那漫不經心的打量。 這種目光無關色情,卻是情.色。 讓藍辭覺得自己是只獵物,而座上的人,游刃有余。 隱在半明半暗的坐席里,一身黑色的正裝,體態欣長松散,優雅不失端正,俊美的臉上勾著笑時,有幾分溫柔,但掩蓋不了自身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