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誒?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樣? 秦覓一時楞了神, 抬眼看見燈火下, 少女面容姣好,柔柔軟軟沖他笑著……等回過神時,她已經退身到一旁,微低頭,為他讓路。 秦覓一下子皺起眉, 心里說不出的煩躁。 既為她不同于之前的舉動,也為自己剛才一霎意外的失神。前者讓他感覺一口氣堵在胸里出不來,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憋屈無比,后者則讓他更加氣惱:不就是一個守望門寡的女子, 容貌算不上頂好, 脾性虛偽又趨炎附勢,他失個屁的神!真是豬油蒙了眼! 想到這兒, 秦覓連針鋒相對的心都淡了不少,哼聲一甩袖,就越過她走進去了。 只是一邊走著,一邊越想越不舒服。他費盡心思是給自己找樂子來的, 可不是找煩悶, 眼下這算怎么回事? 秦覓尋思著, 可能只是因為沒聽完那半首曲子, 他心里才憋屈著一股氣,等聽完了,他管她是蘇吹雪還是蘇吹牛! 當然, 不想聽其他歌姬學來的這曲子,只是他想在哪兒栽跟頭,就在哪兒找回場子罷了。 這般想著,秦覓心頭便好受了許多,在進了府邸,見到闊別已久的堂兄時,也咧起笑去勾過他肩膀:“嘿喲,子墨,去北方邊境待了那么兩年,精壯不少嘛,我都差點兒認不出你來了?!?/br> 身形魁梧的男子轉頭,看著比他年幼三歲的堂弟,也不由笑起:“好小子,都長這么高了。走,我們先進去見斐白,再好好敘舊敘舊?!?/br> 秦覓點頭,跟秦子墨并肩走入。 四大家族有崔家,秦家,林家,和因太后雍寧把持朝政而后起的雍家,而晉斐白之所以能與太后黨派分庭抗禮,很大一部分,是歸功于手握軍權的秦家的扶持。 眾所周知,秦家是世子黨派的,所以兩家交好也從不避諱旁人,秦覓自然也是早就認識晉斐白的。 三人碰面后,寒暄一番,便坐下相談。 對于兩人談的朝局之事,秦覓向來是沒什么興趣的,便只顧著托頭,看宴會上觥籌交錯,歌舞翩然,心想著那歌姬什么時候登場。等他聽完剩下的曲子,事后再派人教訓她一頓,便算是了結了,省得他總是心頭煩悶不已的。 等了一陣,還沒等到人,秦覓就看得無趣了,都是千篇一律的歌舞,他早幾年就已經看膩了,便又轉過頭來…… “其實我顧慮的從來不是雍家。一個新興的氏族,縱然一時得勢,看似風光無兩,但根基尚淺,還撼動不了南宛江山?!?/br> 座上,白衣的男子旋著手中酒杯,似笑非笑:“否則太后也不會急于將手伸進南麓書院,大費周章,弄出了什么女子入學試法?!?/br> 秦子墨明了地點頭:“不過,太后這個法子看似荒謬,卻不得不說是一步鋌而走險的好棋?!?/br> 晉斐白淡淡笑了笑:“棋是好棋,但不一定能合執棋人的心意?!?/br> 既想拉攏其余兩大氏族,又想在不觸犯大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徐徐圖之,從氏族女子入手,撬動邊角去培養雍家的勢力。然而夾縫求生談何容易,太后推行試法多年,最終也鮮有成效。 聽到兩人談起書院,秦覓便坐不住地挪了屁股過來,很有興致地加入,迅速往帶歪話題的方向扯了起來。 “哈哈哈,說起這個我就想再笑一晚上!”他拍腿笑道,“斐白,子墨,我和你們說啊,你們知不知道,蘇家那得了瘋癥的丫頭,哈哈哈,你們知道她第一天來書院時,做出了什么事嗎……” 忍著震動胸膛的笑意,秦覓好不容易說完那日發生的事,自個兒又趴在案上大笑起來,連下面其他座位的人都紛紛側目了,他還是笑個不停:“……笑死老子了,可惜那瘋丫頭被先生罰閉門抄書,沒怎么見過人影不說,腦子好像也沒那么瘋了,看起來好像抄書抄傻了,嘖,真是無趣?!?/br> “哦?蘇家小姐……顧老將軍的孫女嗎?”晉斐白記起了當初在小鎮,那偶然遇見一面的少女。 這種小事,晉斐白本來該是沒有印象的,然而當時他途徑那小鎮,得知雍和璧也在鎮上,便順手借她來向雍和璧打個招呼。 本以為至多起點兒波瀾,沒想到無心插柳,那蘇家小姐似乎是真的瘋癲了,反而把這事鬧開,替他拌住了雍和璧返京的腳步,算是幫了他一把。 對面的秦子墨也聽得莞爾,隨后又忖思道:“說起來,我聽聞那位蘇家三小姐,正是因瘋癥被林家退的婚?” “不必多想,也知道是太后促成的?!睍x斐白淡聲說,“林家也是順水推舟罷了,林家的公子林端之,心儀她的侄女雍隋珠,太后心里清楚。若是能成事,便算是拉攏了林家……” “嗤,成不了?!鼻匾挷遄斓?,“我倒是試探過,想拉著端之去青樓,他三番兩次都借口不去,看起來是真對雍小姐有意。當時我還道糟糕,不過后來就發現,那雍小姐芳心另有所屬啊,每次看我同桌的眼神都不同,當我瞎呢?” “崔家大公子?”晉斐白問。 “這你都知道?”秦覓挑起一邊眉,嘆道,“好吧,我是白cao心了,敢情都在你眼皮子底下?!?/br> 他說:“但這回要聯姻就更不可能了。那位‘崔鐵花’是什么樣的人,我們又不是不知道?!?/br> 秦覓毫不留情地埋汰道。說起來,“崔鐵花”一名,還是他給起的綽號。 就是因為那人長得比花還搶眼,但別說會被什么女子采摘了,就是使勁掰也掰不動分毫,此謂乎“辣手也摧不了崔鐵花”。 秦子墨也點頭認同:“朝中或許沒有哪一個黨派,能夠拉攏得了崔家吧??峙绿笠膊粫舆@個念頭,倘若雍家小姐執意于此,太后當算是培養了個無用之棋?!?/br> 四大家族之首的崔家,顯赫尊貴甚至比皇族更甚,“兩朝天子,七崔宰相”便足以證明其地位。就是改朝換代,也撼動不了崔家分毫,也難怪崔家從不在朝中結黨,因為誰當天子,從來就不是他們關心之事。 而崔家的大公子,更是南宛皇朝里行事最不必權衡利益的人,包括他的婚姻大事。 因為以崔家的顯赫地位,就算他娶出身再高的女子,也不會為家族增色。同樣,就算他娶出身再低微的女子,也依然損不了崔家的名聲。所以崔家的歷任家主,都可以選擇自己看中的人。 但不知是不是家族的特性,歷來的家主,大多都于情感之事上寡淡異常,雖然每一任家主都只有一個主母,再無二娶,但除了寥寥無幾的確實是出于夫妻之情,大多都是無關情愛的。 縱然如此,還是有許多勢力盯著崔家繼承人,自小依照他的性格喜好,花上漫長的十余年,來培養一個又一個符合他喜好的女子。比如說,崔家上任的主母,就是這樣來的。 然而,到了“崔鐵花”這一屆,便都打了水漂了。 也因此被秦覓起了綽號,不留情地取笑。 …… 正當秦覓對同桌數落得興起時,抱著琵琶的少女終于上了場。 秦覓忽地一閉口,中斷了談話,轉身去看。 “阿覓,那歌姬你認識嗎?”秦子墨問。 “嗯,算是?!鼻匾捳Z焉不詳地說,舉起酒喝了一杯。 “原來你到我府中,是為了聽這歌姬的曲,而不是來看我這個主人么?”晉斐白抬頭淡淡望了眼,中間那端坐的少女身姿纖弱,半抱著琵琶,看不出有什么與其他歌姬的不同之處。 “她唱的曲子還是很獨特的?!鼻匾拕e扭夸著,總之他就是為了聽曲才引薦的,與她這個人才無關。 那邊,蘇小昭正要落手撫琴,秦覓開口了:“你就唱那首什么‘三笑姻緣’,我不聽別的?!?/br> 他就是要在栽倒的地方,狠狠羞辱這膽大妄為的歌姬。他甚至已經想好,等會她唱完后,他該說什么樣的話,來教她下不了臺。 蘇小昭微抬起臉,聽他說完,便點了點頭。 秦覓支著肘,半瞇了眼睛看著。 “錚錚……”一陣悠揚的琵琶音在她指間流瀉出,正是三笑姻緣的前奏。 秦覓又瞇了瞇眼,數日不見,她的琵琶彈得進步很大嘛……唔,不可能進步那么快,難道她當時,是故意對著他彈不好的?這是什么意思? “鏘!” 秦覓正神思逸飛間,一陣拔劍聲驀地從身旁響起。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到秦子墨已躍至場中,提劍正對著彈琵琶的女子,冷喝道:“停下?!?/br> 女子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劍鋒,烏眸里透出一絲迷茫。 秦覓同樣迷茫地轉眸,就看見晉斐白不知什么時候擱下了酒杯,眸色冷冷地審視著場中的人:“說吧,誰派你來的?” 劍鋒又逼近了一寸,少女抱著琵琶,緩緩眨了眨眼,充滿不解。 “哦?不肯說嗎?” 晉斐白低聲笑了笑,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衣袂平穩地掠過地面。 作者有話要說:手機發的不方便,下章再一起感謝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