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溫度
最后還是沒有給出答復。 并不是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少女,茲事體大,她需要和父母商議。 跳舞不方便,索性將拖鞋留在門外,赤腳走進房間。 梁霧青坐在角落。 前面是一扇光景敞亮的窗戶,日光拂葉穿堂,他的身上卻沒有被照到一點。 “還在生氣?” 可以坐下的位置有幾十平米,她偏是要擠他。 新換的衣服是短袖,手臂碰著手臂,甚至能覺察到他的青筋微微一跳。 他收回手。 語氣又變作以前冷淡的模樣,沒有情緒,說什么是什么,“沒有?!?/br> “胡說,”她沒話找話,“你的臉都要拉到地上了?!?/br> 他不咸不淡地,“那你問什么?!?/br> “想和你說話嘛?!?/br> 她笑瞇瞇的。 講謊話時,眼神從不閃躲。理直氣壯、天經地義的氣勢,總讓人錯以為是真的。 梁霧青哂了一聲。 “我生什么氣?!彼潇o地說,“反正,他騙的是你,到時候,活該的也是你?!?/br> 她突然說,“我是你的未婚妻耶?!?/br> 以一種很俏皮的口吻,輕輕地提起了,要被忘記的一紙婚約。 他的臉上無波無瀾。 只雙眼微瞇,眼中的微光斂在一處,如深潭的一泓,等待她的后話:“所以?” “我知道,婚約是你mama定下的?!弊屑毜乜此谋砬?,“你不喜歡我,我們也沒有必要強綁著。如果要退婚……” 她故意沒有說下去,等待梁霧青快速的應承。 他說:“不?!?/br> 盛意怔了怔。 他答得篤定、堅持,饒是鐵石心腸,也會為這一個字所動。 嘴唇半張,她忘記呼吸,直勾勾地看著他。 很快,她得到解釋:“婚約解除,我們的交易沒有保障?!?/br> “……哦?!?/br> 她還以為…… 梁霧青有所留戀的。 失望的情緒,隨著心臟的鼓動,在身體里彌散。無關情愛,只是沒有人不希望,能夠被堅定的選擇。 門口傳來裴暨與老師的寒暄聲。 她站起身,從梁霧青的身邊離開,加入聽不懂的話題。 老師是一名氣質出眾的年輕女性,與裴暨相熟,攀談熱絡。見到她,微微一笑,自稱姓朱,是裴家的遠方親戚。 短暫的交談以后,她單獨給盛意補上了一堂關于華爾茲的小課,才開始基礎的舞蹈動作。 盛意看過視頻,覺得十分容易。然而,等到與裴暨搭檔,卻覺得腿是腿、手是手,一直踩他,僵硬得像忘記涂抹潤滑油的陳年機器人。 把一切責任歸結于坐在角落的梁霧青。 總覺得他盯著她。 轉身、后仰,姿勢變換的間隙迅速地瞄了一眼,他正在低頭看手機,沒有半分在意。 于是又不慎踩在裴暨的腳上。 “……對不起,裴醫生?!弊⒁饬κ栈?,她的歉意真摯,“你的腳還好嗎?” 他笑了笑,“沒事?!?/br> “梁先生要試一試嗎?” 老師突然詢問。 “盛小姐一直在看你,應該是想和你跳?!彼⑿?,“知道她喜歡你。小裴來找我的時候,還嚇了一跳,怎么不是梁先生做男伴?!?/br> 盛意想要立刻辯駁。 看見老師眼中曖昧的笑,抿了抿嘴,將話咽了回去,笑容苦澀。 “一直都很想和阿青跳舞,可惜從來沒有機會,”她垂下眼簾,“老師,不用叫他。他不會……” “好啊?!?/br> 他站起身。 從他的臉上讀到皮笑rou不笑的意味,是特意來拆她臺子的。 討厭。 她拉住他的手。 兩掌交握,偷偷地使勁,試圖以此發泄不滿。 神色卻怯怯的,“阿青,我還不太會跳……等會如果踩到你的腳,不會怪我吧?!?/br> “不會?!?/br> 他掌住她的背。 拇指、食指壓在光潔的肌膚上,皮rou微微下陷,繭的紋路刺激神經。 欠身壓下,她被迫向后倒去—— 才知道他的那句不會什么意思。 沒有機會伸出作亂的腳,按在背上的手向下,握住細窄的腰。 手臂發力, 她被梁霧青單手抱了起來。 “你——” 腳踩不到實處,心臟被拎到嗓子眼。 華爾茲多滑步、轉身,幅度不小。梁霧青動作的每一次,刻意與她拉開些距離,以至于腰腹重重地蹭過她的,極小的范圍、極強的力道,叫她渾身發軟,如一塊布,搭在他的臂上。 華麗的管弦樂太響,吵得心慌。 咚咚咚、咚咚咚,心臟回響快速地撞擊胸骨,像有一百只手持鼓槌的小人,在心口擂動。 振得頭昏。她的目光發直,余光模糊一片,焦點落在他鼻尖。 恍惚覺得唇角有笑。 再細看,他的確在笑。 向來抿作一條直線的唇,兩端輕微地向上拔高一格像素。所有冷的特質,都散開消弭,少見的溫度取代。 還是笑起來好看。 她想。 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來的。 踩在梁霧青的腳背上,目光沒有移開,好奇地捕捉每一個有別尋常的情緒變化。 他輕輕地拎一下眉峰。 淡聲,“口水流下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