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等美玉和夢麗神清氣爽地起來之后,海光給美玉寫的信也到了,信中言明已經查清了是誰派的殺手,但海光賣了個關子,并沒有直接告訴美玉,說她在浣南待的夠久的了,也該回京城了。 說了這么多,總而言之就是,她想她了,盼她速歸。 美玉一邊讓夢麗去尋好的管事,一邊著手開始辦另一件事,也是最至關重要的一件事。 她要把母親和綠娥從宋家帶走。 陳鐸知道她想干什么之后,主動提出幫忙,“我去接母親出府,你趁機和她見面,把她帶走好了?!?/br> 馮守時見美玉不說話,推了推李驁,見李驁不明所以的模樣,他上前一步對著美玉道:“要是陳鐸帶不出來,我們就攻入府中,把老夫人帶走好了?!?/br> 美玉心里其實很想光明正大地把母親帶走,但是她知道即使她現在被封為了國夫人,固執的大哥未必會聽他的,而且有兄弟在,女兒贍養母親,于禮法不和,也會讓人詬病。 李驁感覺臉上一熱,在大家眼中馮守時就像是自己的分身,不知道他的急于表現是否暴露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也想在美玉面前表現,但是畢竟在宋家人眼中,陳鐸才是他們家名正言順的姑爺,這件事陳鐸才能幫到美玉。 美玉笑道:“多謝你的幫忙,但如果真這么做了,肯定會嚇到我母親?!?/br> 最后美玉還是決定聽從陳鐸的建議,先由他從宋家以請客的理由把母親接出來,然后勸服母親和自己一起走,大哥好面子,肯定會把母親失蹤的事瞞下來。 而且陳鐸現在和陳鋒已經分家了,就是日后大哥知道了事實,也怪不到陳家人頭上。 陳家人口風極嚴,上次美玉回去,他們知道美玉不想讓宋家人知道,就沒有和那邊通氣。 幾個人制定好計劃,就往清河鎮去,到了清河鎮依計劃而行,陳鐸帶著禮物上門,提出想要帶母親出門散散心,他本以為會和宋君緯糾纏一陣子,他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陳鐸親自去院中請了劉皓娘和綠娥,一行人出了門去,陳鐸恭敬地和劉皓娘道:“母親,美玉在等著您呢?!?/br> 劉皓娘壓低聲音道:“美玉也來了?” “嗯?!标愯I點了點頭,劉皓娘按了按他的手,“好孩子,你們倆和好了嗎?我從你大哥那聽說,你有了從龍之功,現在已經榮獲國公了,你大哥還常常說多虧了你給的金牌,兵亂的時候什么損失都沒有?!?/br> 陳鐸笑著答復,“我們已經和好了,母親不必擔憂。金牌的事是應該的,而且也不止我一個人的主意,等母親見了美玉就知道了?!?/br> 到了商量好的飯館,美玉和李驁等在里面,馮守時在外面放風。 “母親,他就是李驁,他一直想見您一面?!泵烙裰钢铗埥榻B,李驁立刻就給劉皓娘行禮下跪,劉皓娘見他劍眉星目品貌端莊,舉手投足間有股習武之人的利索氣息,心里有幾分喜歡,不過陳鐸就在旁邊,她趕緊將李驁扶了起來,“賢侄,快快請起吧?!?/br> 劉皓娘的眼神兒飄忽不定,一時間拿不準陳鐸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了。 美玉也不糾結這件事,拉住劉皓娘的手往桌子前坐,陳鐸和李驁很有眼力見地離開了,給母女倆留下說話的空間,美玉每次看見母親,心里就酸意上涌,“娘,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帶你一起走的?!?/br> 劉皓娘震驚地看著美玉,眼眶被淚水浸濕,“娘走不了的?!?/br> “我都能走,娘怎么不能走?只要娘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帶娘遠走高飛?!泵烙窨粗鴦┠?,又給她加了一劑重藥,“我沒和你說,我在西域遇見程昱程叔叔了,娘你還記得他吧,這么多年了,他一直沒娶,一直在等你?!?/br> 這劑藥是管事的,劉皓娘的眼神變得亮了一點,但馬上就黯淡了下來,多年的恪守本分讓曾經的愛情也失去了芬芳,她連女兒的手都不敢握,更何況是多年前的露水情緣的故人的手。 美玉見說服不了母親,心急如焚幾乎想要下跪,外面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我母親呢?” 那是宋君緯的聲音,美玉腦中轟然,下意識想要躲起來,劉皓娘也有些焦急,私下找能藏人的地方,宋君緯繼續道:“我知道宋美玉也回來了,我在陳府里有眼線,你們不用瞞我了?!?/br> 美玉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她安撫地揉了揉母親的胳膊,沖著門外朗聲道:“讓他進來?!?/br> 門開了,陳鐸和李驁先走了進來,宋君緯隨后進了屋,闊別了一年多的時間,他正值盛年倒是沒什么變化。 “宋美玉,你到真是好手段,讓你的丈夫和你的姘夫同時為你效力?!彼尉暤脑拕傉f完,屋內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劉皓娘焦急地想說話,被冷笑了一聲的美玉攔住了,李驁目光不善地看著宋君緯,若他不是美玉的親哥,他已經上去揍人了。 陳鐸的明眸也是冷冷的,宋君緯看著他道:“我早說過,她會毀了你的?!?/br> “不勞大哥cao心,我們之間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标愯I平靜道。 宋君緯面色不改,看向打扮典雅的美玉,“既然已經決定死遁,又何必回來呢?難道看我們宋家的臉還沒被你丟光,你不滿意是不是?” 這個人是永遠都不會變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極度的痛苦過后是極度的輕松。 “隨便你怎么說,我要帶母親離開?!泵烙窭溲矍浦@個眉眼之間和自己有著幾分相似的男人。 “母親是賢妻良母,她和你不一樣,是不會和你走的?!彼尉暼缬袑嵸|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劉皓娘身上,劉皓娘看著自己親自生養長大的孩子彼此對峙,眼睫不停地顫動,就在她要繼續臣服于長子的時候,美玉拉住了她的手臂。 “賢妻良母也是人,也有人的欲望和情感,你為了所謂的規矩和道理,想要剝奪母親的情感和欲望,想讓她只做一個閉口不言的泥塑佛像,被你高高地貢在高臺,宋君緯,我告訴你,你妄想,我就是要帶母親走,要帶母親過不被你囚禁的人生!”美玉的話擲地有聲。 被砸的宋君緯卻勾了勾唇,他看著美玉道:“你想帶她走,可你憑什么?律法、規矩、人情,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是幼女,我是長子,你拿什么和我比?你拿什么帶母親走?” 李驁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抽刀橫在了宋君緯的脖頸上,“除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有武力?!?/br> 即使被刀橫在脖頸上,宋君緯依舊面不改色,反而笑得更大聲了,“有膽子,你就動手?!?/br> 劉皓娘掙脫了美玉的手,趕緊走到李驁身邊,“賢侄住手!” 李驁沒有聽從,而是看向了美玉,美玉思忖片刻,走到他旁邊,將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讓他放下了刀。 宋君緯其實說的就是這世間運行的道理,不管這是誰規定的,但是很顯然母親自己都信,這樣強行帶走母親,她也不會快樂。 不過……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難棄者只有這一件事罷了。 “宋君緯,我早晚會帶母親離開的?!泵烙駨娜莸乜粗尉?,讓他們離開。 美玉看向門口的綠娥,正在思考要不要先帶她走,綠娥猜出她在想什么,沖她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美玉收回視線當作沒看見她。 宋君緯帶走了母親和綠娥,美玉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陳鐸和李驁難得對視了一下,彼此之間很有默契地沒去打擾美玉。 “我們現在就往京城趕?!泵烙褡隽藳Q定,既然世間的規矩是人定的,那就能被人更改,而她很幸運,恰好認識這樣可以金口玉言的人,她本來不想在海光剛當上皇后沒多少日子的時候,就因為私事再去找她,現在看來,不找不行了。 他們仨下樓的時候,馮守時還在正門守著呢,見他們下來了,向后一看,“老夫人和綠娥姑娘呢?” 李驁無奈地搖了搖頭,陳鐸道:“他們被宋家大少爺接走了,我們現在先去京城?!?/br> 馮守時還沒反應過來,被李驁薅走套馬車去了。 美玉和陳鐸先還坐馬車,后來幾人都覺得這樣太慢,又買了新馬,一行人一人一匹往京城去了。 到了京城那天正好下了小雪,屋舍、街道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美玉幾人騎馬入城,李驁已經蒙上了面,美玉讓他們先回宋家小院,自己直接騎馬去了皇宮。 之前那些日子,美玉忙著李驁的事情,都沒有發現海光的變化,現在細細一看,真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氣度凌人之上又顯得平易溫和,很是奇妙的感覺。 海光聽了美玉的感觸,忍不住笑了,“其實就是妝容變了,宮中的女官真是手巧的很,一會兒讓她們也給jiejie化一個?!?/br> 美玉搖頭,“你如今貴為皇后,怎么還能叫我jiejie呢?” “別說皇后,就是日后我成了太后、太皇太后,jiejie也是我jiejie?!?/br> 美玉趕緊笑著捂了捂海光的嘴,“慎言啊慎言?!?/br> 美玉一門心思想要讓海光幫忙帶走母親,故而忘記了問刺殺他們的兇手,海光先開口道:“誰能想到,派殺手的人是法章法大人?!?/br> “什么?”美玉愣了一下,法章提出嚴懲李驁,后來被海光斗倒了,很是老實了一陣,她以為法章會乖乖地頤養天年了。 “我以為他口中的為先帝復仇只是個排除異己的借口,沒想到竟是真心的,自己都身陷囹圄還要去殺李驁,著實讓人有些感動?!焙9獾?,美玉連忙問:“那他現在如何了?” “已經被囚禁在府中了,皇上不想留下一個殺功臣的罪名,又不想他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焙9饫烙竦氖值溃骸拔乙詾閖iejie會一個月之后才回來,沒想到半個月就到了,jiejie急著趕回來,是單為了知道刺殺主謀嗎?” “不止,其實我是有事相求?!泵烙裾\懇道。 海光笑了,“jiejie的事就是我的事,快說,是什么事?” “我想讓母親和我在一起,日后帶她去看看大好河山,但是迫于禮法而不成,不知道你有什么辦法嗎?”美玉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家里兄長不同意?”海光問。 “是?!泵烙駸o奈點頭。 “不如我以你有從龍之功為由,讓皇上加封你母親為國夫人,單獨賜宅邸給她,這樣先讓她單獨出來住,你們不就能在一起了嗎?只要脫離了你兄長,想要去哪還不容易嗎?”海光道。 喜悅自心頭滋生,美玉的笑忍也忍不住,站起身給海光行了一禮,“多謝皇后娘娘?!?/br> 海光如同扮演皇后一般伸了伸手,“夫人免禮、免禮?!?/br> 兩個人笑作一團,海光找了手藝好的女官給美玉裝扮,美玉靈機一動突然問她們可知道潤膚一類的胭脂怎么做,恰有女官知道,把《胭脂配》一書告知了美玉,海光見幫了美玉一點小忙,心情大好賞了她們。 海光留宿美玉,美玉以想給兩個男人看看妝容為由拒絕了,海光這才知道回了浣南和離去,竟是讓她和陳鐸又和好了,不由得感嘆陳鐸確實好手段。 兩個人又說了好一會兒閨房話,天色漸晚,賀蘭褚處理完政事來坤寧宮就寢了,美玉才行了禮告退了。 宋家小院里,紅翹也回來了,都在等著美玉回來,她臉上帶著新的妝容,在幾人面前一一走過,“如何?你們可看出有什么不同了?” 紅翹好久沒見她了,一時沒看出來,她剛一進門,陳鐸就注意到了,此刻笑著說:“妝容不同了,胭脂的顏色更濃了,上的位置也不同了?!?/br> 美玉笑著點頭,“有眼光?!?/br> 李驁只是覺得美玉和以前有點不同,具體怎么不同,完全沒看出來,馮守時見他一言不發連忙對著他擠眉弄眼,李驁咳了咳,“我雖然沒看出有什么不同,但是在我心里,不管美玉怎么樣,都很好看?!?/br> 美玉笑容更深了一些,看著李驁的目光變得更加柔情了一些。 陳鐸看著他倆對視,忍不住“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