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驚變
優曇的婚禮就在醫館舉行,她的朋友不多,能過來賀喜的只有陳鐸夫婦,孟云也只有醫館的館主于莽一個朋友,幸而兩人在青州還認識了不少人,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化名于睿,今日要與孟優曇成婚的男人,正是借口離開了的孟云。 美玉和陳鐸早早就到了醫館,兩人將賀禮送上去,不好去閨房攪擾,就坐在外面聽街坊鄰居嘮嗑,這才知道她們都以為新郎于睿是于莽的侄子,美玉和陳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等身著喜服的新郎牽著新娘走上大堂的時候,陳鐸一愣,他不是孟云,但是優曇在信里明明說要嫁給孟云。 美玉見到那個人的臉卻瞳孔緊縮,過往的記憶排山倒海地將她淹沒,她在愣神中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新郎的臉,周圍本來熱鬧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陳鐸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想要將她拉下來,她突然朝著門口跑了出去,陳鐸趕緊跟在身后。 二人離開之后,場內一片喧嘩。 醫館在一個小胡同里,人很少,她出了門就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腦海中全是新郎那張略有些英俊的臉。 即使再死一千次一萬次,她都忘不了那個人的臉,正是她雇傭的接走優曇的那個人。 當時她去明澄園見到了優曇,見她也有離開的意思,就和她商量好了自己找人將她接走,并且護送她到和她父親約好的地方,誰知道找到那個人并不靠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殺了孟優曇,孟優曇最后沒有死也是不知去向,只留下滿地尸體。 那個人卻是孟優曇的新郎……她被耍了是嗎? 她從來沒想過前世害她被休的錯事里面還有什么隱情。 陳鐸終于跟了上來,拉住美玉的手,神情擔憂,“美玉,怎么了?” “你認識那個新郎嗎?”美玉嗓子發澀。 “我從未見過他?!标愯I道。 “我有些累了,想要先回莊園,你回婚禮吧?!泵烙衩佳坶g都是淡淡的倦意。 陳鐸不放心,送美玉回了莊園,囑咐綠娥照顧好美玉,自己回了婚禮,婚禮已經結束了,只剩下街坊鄰居在吃席,優曇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讓新郎摘了蓋頭,就穿著嫁衣出來圍桌了。 見陳鐸進了門,優曇上前來問道:“你夫人呢?怎么就你一個人?!?/br> “她有些不適,我送她先回家了?!标愯I淡淡一笑。 見大家都各忙各的,陳鐸在優曇耳邊問:“你不是說要嫁給孟云嗎?怎么嫁給了這個人?” “他就是孟云,他之前戴的人皮面具,我和你說,你千萬保密?!眱灂业吐暤?。 不知為何想起美玉剛才的異樣,陳鐸心里突地一沉,沒有言語。 席面結束后,陳鐸馬上趕回了莊園,美玉坐在窗前,她如白瓷的肌膚被陽光一照竟有幾分冷艷。 見他回來了,她的眼珠微微轉動,有了幾分活泛,“他是孟云嗎?” 他的心揪了起來,他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最好說不是。他盯著她如同凈琉璃的杏眸,如何也欺騙不了她,“他是?!?/br> 美玉先是低頭嗤笑了一聲,然后沒了聲息,這算什么?夏日的陽光那么暖,照在她身上卻覺得骨頭里都泛著寒意。 婚后受了那么長時間的冷遇,她知道原因之后,也沒想過傷害任何人,她只是想著靠著自己的努力,能讓自己的丈夫回心轉意,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對自己? 孟優曇和陳鐸前世那樣要好,脫險之后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他嗎?他依舊休了自己,讓自己那樣慘淡地度過了余生。 陳鐸已經察覺出美玉不對勁兒,趕緊走上前去,柔聲道:“美玉,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你以前為什么要那么對我?你有喜歡的人為什么要娶我?”美玉看著陳鐸,有什么東西在她心底破土而出了,原來琴瑟相和、如漆似膠,妄想著天長地久,心里還是有著怨氣,戳破了鏡花水月,心底的怨氣枝枝蔓蔓地長了起來。 陳鐸沒料到美玉會提起此事,他一雙明眸認真地盯著美玉,“對不起,美玉,以前是我莽撞,確實做錯了事,讓你受了冷遇,以后我絕對不會再犯了?!?/br> 明明之前抵足而眠的時候那么溫暖,現在他的話暖不了她的心,她只是覺得很冷很冷。見到美玉神色不虞,陳鐸的心不斷地向下沉,他扯著笑,雖然不知道美玉為何突然談起這些事,但他知道自己此刻說的每句話都有可能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惡劣,卻又不得不說些話,“美玉,你想要什么我都賠給你好不好?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們現在心里有彼此就好了?!?/br> 他的本意并不是要忽略美玉過往的痛苦,可是聽在美玉耳中就是此意,他費盡心思也許能補償今生的冷遇,可是前世的債又能有誰來償還? 美玉覺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她抿嘴一笑,“我心里有你,是因為你是我的丈夫?!?/br> 什么情情愛愛都是責任的延伸物。 陳鐸面色一白,他的一雙眸子靜謐、悲傷而堅定,“我心里有你,卻不是因為你是我妻子?!?/br> 那只是他心悅她的一個契機。 只有清風在兩人中間吹過,綠娥和小童即使不敏銳,也察覺出兩個人好像吵架了,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晚上,兩個人沐浴完了躺在床上,陳鐸還想靠著溫存讓美玉回轉態度,美玉直接閉上眼裝睡,陳鐸無奈只能給美玉蓋好被子,躺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 聽著他呼吸漸漸平穩,知道他睡著了,美玉霍然起身,猛然搗了陳鐸胸口一拳,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打的不輕,把陳鐸打醒了,他捂著胸口起身,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美玉,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明天我要回浣南?!泵烙裉闪讼氯?,背過了身。 難得來一次青州,他還想帶美玉四處逛逛,因此沒有馬上答應。 美玉登時發作起來,“怎么?想了半天,還是舍不得你的老相好?” 陳鐸抿了抿嘴,無奈道:“不是什么老相好,我喜歡過她,她沒有喜歡過我,而且我現在不喜歡她了,我喜歡的人是你?!彼焓掷鹈烙竦氖?,“要說相好,你才是我的相好?!?/br> 怨氣漸漸消散,涌上來的不是輕松,而是越發刻骨的恨意。 美玉抽回了手,把被子踢開,下了床從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鋪在了貴妃榻上。 陳鐸從床上下來,沒想到抖機靈還能把美玉推遠點,無奈道:“我睡榻,你睡床吧?!?/br> 美玉正有此意,利索地上床蓋好被子。 陳鐸嘆了口氣,躺在了貴妃榻上,被子有一股濃重的梔子香味,不是他聞慣了的梅香,久久難以入眠。 美玉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也沒有睡著,那些她想要遺忘的記憶瘋狂在她心中滋長。 她嘗試說服自己,人最重要的就是現在和未來,她應該把握這兩個,而不是陷在過去的回憶和恨意里不能自拔。 可是她做不到。 本來以為真的是自己識人不明,才導致做錯了事,差點害死優曇,現在突然告訴自己,本來就與自己無關,說不定這一切都是陳鐸為了休掉自己自導自演的,這個想法一出,她被自己惡毒的猜想驚了一下。 他確實不是這種人,可是他冤枉自己害了自己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怎么能這么對自己?真是想想,心里的血都像是要熬干一樣痛苦。 次日綠娥送水洗漱,見他們二人分床而眠,眼下都有淡淡青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要說他倆來青州還是參加婚禮的,雖是陳鐸之前喜歡的人,但她成了婚,小姐應該放心才是,怎么還吵起來了。 陳鐸起身洗漱了一下,穿好了衣服對著對鏡梳妝的美玉道:“我去讓他們安排一下,咱們一會兒就回?!?/br> “???”綠娥驚訝地看向美玉,美玉頭也不回理也不理。 屋里就剩她倆的時候,綠娥道:“小姐之前不還說要在青州好好玩玩,領略領略這里的風土人情嗎?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美玉的淚珠突然從眼中滾落,綠娥一驚趕緊上前去,“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二少爺又給你氣受了?” 美玉委屈地點了點頭,抓住了綠娥的手哭了起來,從始至終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母親和綠娥、夢麗罷了。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壞人,為什么要經歷這些事情?好人有好報,是個假話。 綠娥心疼地安慰她,“小姐,我的小姐,二少爺也真是的,這才多少日子又故態復萌了,還和你分床睡起來了,他怎么不念著你去獄里陪他的好呢?” 綠娥以為陳鐸又耍少爺脾氣故意分床睡,美玉也沒有辯解,只是捂著綠娥的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陳鐸給孟優曇留書一封,讓本地的陳家下人代為轉交,很快東西和船都安排好了。 二人沉默地吃了早飯,就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