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銘心
美玉回了陳家,陳鋒滿面焦容,忙問道:“美玉,阿鐸如何了?” 美玉不能隱瞞,將昨晚陳鐸的狀況細細交代了,陳鋒深深嘆了口氣,昨天已將身邊能接觸到玉佩的丫鬟小廝審了一夜,有用的線索不多。 美玉見他眼下青黑,知道他昨晚沒睡,只得勸道:“大哥,夫君的身體能挺下去,大哥也要保重身體,才能為日后計?!?/br> 陳鋒勉力一笑,“你昨夜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br> “好?!泵烙衤犜捪氯?,見孫露憂心忡忡地端著茶水站在門口。 “大嫂?!泵烙駟玖艘宦?。 孫露笑了,一如往常那般爽朗,“弟妹快去休息吧,不會有什么事的?!?/br> “嗯?!泵烙裥χc頭,回了二院,想起昨夜陳鐸的話,讓綠娥把小童叫來,小童帶著一雙腫眼睛過來了,美玉忙拉著他的手安慰道:“你主子大富大貴,什么事都不會有的?!?/br> 前世陳鐸就什么事都沒有,今生為何會如此呢?是了,前世廢太子也沒有被殺,一切都變了。 “二少爺有沒有讓你給我什么東西?”美玉問。 小童早已備好,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二少奶奶,這是主子之前為你準備的,我想你說的就是這個?!?/br> 美玉接過信封拆開,從里面拿出一張紙,打開一看赫然是小馬巷一座府邸的契書,最后的落名是宋美玉。 她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什么?” “八月十七是你的生辰,主子說想送你的禮物?!?/br> “他說不管日后如何,都希望你有地方能去?!?/br> “二少奶奶,主子讓你來拿這個東西,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小童擔心了一夜,本以為淚已經哭干,此刻又來了淚意,美玉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哭了,沒事的,其實我只是好奇而已,現在你收回去吧,等二少爺出來親自給我?!彼龑⑵鯐b回了信封,交還給小童,讓綠娥帶小童下去安慰。 朝云寺內海光跪在佛前拜了叁拜,聽著賀蘭褚的下屬稟告浣南城最近的事,聽到陳鐸進獄的前因后果,她秀眉微微蹙起,“真不是你們偷的玉嫁禍嗎?” “小人等不敢騙娘娘,娘娘早就下令這些事不得涉及陳家,小人們怎么敢?!毕聦俅鬼Ь吹?。 這事就怪了,海光從蒲團上起身,不是他們滅門的人栽贓,那還能是誰呢?不管是誰,這個死里逃生的沉弗音才是關鍵,應該讓人仔細打聽他這塊玉佩是從哪來的。 她找來紙筆,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讓人給陳家送去。 美玉得了信已是下午了,展信一看,海光所說的確實有理,可是現在王煥派人將沉弗音保護起來了,就連與陳家交好的幾個千戶都見不到面。 馬上,她就想到了李驁。 她不應該再去找李驁了,可是為了陳鐸……正在萬分糾結之時,夢麗從店里回來了,她看著美玉道:“店里那個姓李的小姐非要小姐親自去照顧,只好請小姐走一趟了?!?/br> 李驁來找自己了,肯定是和陳鐸的事情有關,她讓綠娥在家中等自己,和夢麗匆忙離開了。 她們直接去了木家酒樓,跟著管事來到了后院,李驁已在那里喝了一盞茶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驁看,“大人安康?!?/br> 她昨夜為了留種去了監牢一夜的事已經傳開了,她竟能為了陳鐸做到這種地步,他對她既愛憐又忍不住敬佩,“陳家最近可有樹敵?” “若是樹敵,高崢算一個,但是他現在在流放途中,應該沒有這個能力?!泵烙袼悸非宄?。 “除了這種生死之敵,陳家在利益上的敵人呢?”李驁說完了,自己也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 眼下最大的事不就是皇商遴選嗎?沉家和孫家不也是因此樹大招風而獲難?!叭羰羌曳蚵鋵嵶锩麪窟B陳家,皇商遴選就會剔除陳家的名額,難道……是孟家?”美玉看著李驁,說出自己的猜測。 “沒有證據證明是孟家,也沒有證據證明不是他家,我想現在應該把重點放在他家身上,我會派人去調查的,你放心好了?!崩铗埧粗烙裱巯碌那嘤?,有點心疼道:“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只有保養好身體,才能接陳二少回家不是嗎?” 好耳熟的話,美玉淡淡笑了,她看著李驁,認真道:“大人對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br> 李驁回之一笑,“有你這句話……”如何了?他沒有說下去,訕訕一笑低下了頭,“時不我待,我先走了?!?/br> “若是有事還讓夢麗通知我就好?!泵烙竦?。 李驁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美玉回了陳家,得知陳鋒花了重金讓獄卒看顧一下陳鐸,心放了下來,好好地睡了一覺。 陳鐸從獄中醒來口干舌燥,獄卒很有眼力見地端了一碗熱湯給他,前踞而后恭想必是重金使然,陳鐸喝碗湯后馬上被收走碗,對面的山匪笑道:“你真是找了個好娘子,為了你,在這唱了一晚上的曲兒?!?/br> “本來煩得很,后來我都佩服她了?!?/br> 陳鐸覺得身體十分虛弱,眼睛像著火了一樣灼燒,他拽了拽身上的斗篷,輕輕嗅著美玉殘留的味道,只聞到獄中的臭味和身上的汗臭味,他不想理會這個監獄里的犯人,卻聽見他們樂此不疲地談論著他們連臉都沒看清的美玉,沒有污言穢語,只是羨慕和敬佩,最后談論到自己娘子身上。 在這個監獄里的犯人都是重犯,等著秋后處斬的居多,話變得悲傷起來,聽著他們的鬼哭狼嚎,陳鐸倚在墻上回憶著那一夜美玉的每一個動作和神情。 他發現回憶中她的每一個細節都那么清晰,仿佛已經銘刻在他的心上,如果他有幸能活下去,想必今生已不可能再忘。 美玉也不想全部靠陳鋒和李驁兩人,她與綠娥換了妝容穿了男裝,就守在孟家附近的酒樓,一邊探聽市井消息,一邊盯著孟家的梢。 叁天,一無所獲。 李驁和陳鋒都沒查到什么,美玉開始心焦,胭脂鋪的季九這日抓了個乞丐求見陳鋒。 這個乞丐右手缺了一根中指,自稱翟矯,聲稱當時在陳家絲綢鋪外面撿到過那枚玉佩,后將玉佩買給了一人。 陳鋒見有了線索,大喜過望連忙派人用翟矯描繪的人像去尋人,很快就在市井中打探到了,此人是孟家的管家孟潢。 陳鋒暗地里帶著翟矯去認人,果然就是此人,他一股作氣帶著人證鬧到了王煥面前。 王煥傳喚孟家家主孟澤、管家孟潢等人,翟矯說了前因后果,那孟澤嗤笑著看著翟矯,沒想到轉頭孟潢就認了罪,他的臉又白又青,難以置信地盯著孟潢。 這玉雖是自己給了沉弗音用來陷害陳鋒的,但根本就不是孟潢給自己的,他怎么會認罪? 他揪住跪地的孟潢,大喊道:“你是不是被人威脅了?你怎么敢冤枉我?” 孟潢不敢掙脫,哭喪著臉道:“老爺,人家有證人,你就認罪吧!我還記得你給玉佩的時候和沉少爺說過,陳家驟然多出這么多絲綢,肯定是和匪徒有勾結,只要你拿著這個玉佩說是在沉家殺人地找到的,就能讓陳家身敗名裂,為沉家報仇?!?/br> 孟澤確實說過這些話,也確實用這玉佩構陷陳鋒,但是他不明白孟潢為何要幫外人,死死揪著孟潢的衣領。 王煥看得煩躁,讓人把孟澤按住,讓李驁去提沉弗音過來查驗,李驁沒想到突破口居然是已經淪為乞丐的翟矯,他們已經太久沒見了。 他去提沉弗音的時候直接告訴他已經有人招供了,勸他去了直接實話實說,也許王公公還能看在他全家被滅門的份上饒他一命。 沉弗音渾身發軟被攙扶到大堂上,孟澤已被堵上了嘴巴,他跪趴在地上將孟澤來找他的前后都說了出來,哭得涕泗橫流求王煥饒自己一命。 眾人看著他傷心欲絕的模樣,想起前幾天高臺之上他求王煥做主時的模樣,當時在場之人誰不為他傷心了一下,現在看來不過都是他演技好罷了。 “敢騙本公公,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拖下去?!蓖鯚樕缓?,在場錦衣衛趕緊將孟澤等拖了下去。 陳鋒跪在地上求王煥放陳鐸,被他不耐煩地準了。 如此一來,申冤成功,惡人進獄,除了沒找到滅門的匪徒,皆大歡喜。 只有海光和季九直到他們倆為了這場歡喜做了什么,李驁也好,陳鋒也好,本質上還是好人,守著一些規矩,不敢威脅別人的生命。 他倆這對黑心夫妻就不同了,直接綁了孟澤的心腹孟潢的妻兒,帶著戒指的手指一送,他果然乖乖聽話,將實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但若是直接讓他舉報又顯得太假了,因此讓投靠了季九的乞丐翟矯先出頭,牽引出孟潢,再攀咬出孟澤,顯得順理成章。 美玉和陳鋒都去監獄門口接陳鐸,陳鐸被人扶著出了監獄門,在陽光下他看見的第一個人是紅著眼眶的美玉。 美玉和陳鋒一起走上前扶住陳鐸。 李驁站在遠處看他們一家團圓,嘆息自己這次沒能幫上什么忙,美玉感受到他的視線,回過頭含著淚對他笑著點了點頭。 李驁笑著回應,心里羨慕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