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她準備的好軀殼(出書版)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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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沒事了,”黃君梅抬起頭,眼睛里仿佛含著淚光,“您到得可真快啊?!彼恼Z速比平時慢了半拍,好像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剛才發生什么事了?”王克飛問。 “我走到黑巷子里時,一個男人突然從背后躥出來,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他搶了我的錢包就跑。我追了幾步,腳還崴了?!秉S君梅說著,俯下身,伸出一只手去揉自己的右腳腳踝。 王克飛順著黃君梅的手往下看,并沒有看到受傷或者紅腫,倒是注意到rou色絲襪包裹的小腿筆直勻稱。 “黃小姐受驚了。還好只是丟了錢,人沒事。下次可千萬不要追了?!蓖蹩孙w向黃君梅伸出一只手,試圖攙扶她,“現在,我送黃小姐回家吧?!?/br> “我現在不想回去……”黃君梅回答。 “為什么?” “您先陪我坐一會兒行嗎?”黃君梅可憐巴巴地望著王克飛。 黃君梅一反常態,不再咄咄逼人,反倒讓王克飛有些不適應。他略有些局促地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翱赡阍趺催@么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面?” “我是和朋友出來玩的,走到這里喝了兩杯后他們還要去跳舞,我不想去了。他們離開后,我正打算找一輛的士,就遇到劫匪了?!?/br> 王克飛在心底琢磨著這打劫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總是提醒自己對這女孩說的話多一個心眼。 “黃太太知道你在外面嗎?”王克飛問。 “她以為我在房間睡覺呢,所以我也不敢打電話回家?!?/br> “小陳那家伙呢?” “他???我告訴他我今天感冒了,不會出去,就把他打發回家了。您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的主要任務可不是保護我,而是來監視我。他肯定會把我的一舉一動都向你和黃太太匯報?!?/br> “黃小姐不怕我向黃太太打小報告?” 黃君梅淡淡一笑,長睫毛撲閃了一下,問:“王科長,你會嗎?” 王克飛躲避她的目光,一本正經地回答:“最近治安很亂,黃小姐不應該再冒險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擔待不起啊?!?/br> 沉默了一會兒后,黃君梅突然幽幽地問道:“王探長……您有沒有聽過這句話:愛情其實是幻覺?” 王克飛不置可否。 黃君梅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上的水汽,說道:“我們每個人愛上的多半是自己腦海中想象的那個人,就像湖中的倒影,和真實站在岸上的那個人不一定有什么關系。所以失戀最痛苦的,不是失去那個人——那個人其實從沒有成為你的一部分——而是要打破你自己營造的完美幻覺……” 王克飛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她失戀了嗎?可是和誰呢?那個熊醫生嗎? “您有這樣的感覺嗎?”黃君梅又問。 王克飛回想起與蕭夢一起生活八年的點點滴滴,覺得甚是傷感。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愛蕭夢的,盡管他也知道蕭夢有其他的情人。他對她的愛又絕望、又空虛。直到她在辦完離婚手續后突然自殺,他才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曾了解過她。九年前,他們在舞廳相遇,只是一起縱樂狂歡的陌生人。九年后,他們陰陽相隔,依然是陌生人。 可是,他了解陳海默嗎?如果共同生活了九年的人都談不上了解,又怎么會了解一個甚至沒有交談過一句話的人呢?如果自己都無法了解她,又怎么能確定這是愛呢?自己愛的是否僅僅是自己創造的那一個陳海默? 王克飛喝了一口酒后,回答:“可能人和人之間想要完全了解,也是不可能的吧?” “所以……我覺得很孤獨?!秉S君梅垂下了眼睛,“我的童年是在上海度過的??赡苍S不知道吧?七年前,我和我家人都在重慶?!?/br> 王克飛聽老章說起過,但此刻只是搖搖頭。 “那年我在念初中。那是個秋天,爹說帶全家去黑山谷玩。您不知道我有多開心,為這個事興奮了一個月呢??墒瞧诔霭l前一天,我發燒了?!?/br> “第二天,爹媽帶了我的兩個弟弟上路了。我一個人留在家里,只有奶媽陪著。我是多么失望和傷心啊??珊髞砻總€人都說,我太幸運了。因為——那天晚上他們沒有回來。以后也再沒有回來?!?/br> “他們的車翻下懸崖,車上連司機在內的五個人都死了?!闭f完,她輕輕抽泣了一聲。 看到黃君梅如此悲傷,王克飛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安慰她。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手是那么冰涼。 “用人們坐在另一輛車上,跟在我爸媽的車后面。車禍發生后,他們自己回來了。他們什么都沒對我說,只是竊竊私語,開始搬東西……他們把整個家里值錢的、能搬的,都搬走了……當時我只有十三歲。我不明白他們在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爸媽和弟弟們永遠都不能回來了?!?/br> 眼淚在黃君梅的眼眶里打轉,卻一直沒有落下來。 “您不知道當時的我有多害怕。陪在我身邊的只有奶媽。她說,她會把我送到姑姑家去,她再回老家??蛇@時,黃太太卻趕到了重慶,她堅持要把我接回上海?!?/br> “呵,那個所謂的黃太太,本姓朱,是我爹在看戲時看上的,抗戰期間也一直都留在上海。您一定覺得黃太太很好心,我應該感激她。其實她跟我爹從沒有辦過手續,她連姨太太都算不上,怎么可以自稱黃太太呢?” “她知道,我是黃家唯一的繼承人。她爭著要做我的監護人,是為了控制住我,控制黃家的財產??赡悄?,我什么都不懂,又傷心,又害怕,什么都只能聽她的?!?/br> “我回到上海以后根本不想讀書。我覺得自己只是一片浮萍,根本不在乎漂去哪兒。每個人都說我幸運,那天沒有坐在車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寧愿和他們一起翻下懸崖。因為——” 一滴眼淚終于逃離她的眼眶,從她的面頰上滾落,掉在王克飛的手背上?!拔以谶@個世界上,再也得不到那樣的愛了?!?/br> 老船長酒吧內音樂嘈雜。他們坐在角落的卡座上,卻仿佛聽不到周圍的任何聲音。 ………… 走出老船長酒吧,夏夜無風,和白天一樣悶熱。他們并肩走向王克飛的警車。 當他們走進黑漆漆的后巷時,黃君梅突然叫了一聲:“哎呀,線開了?!?/br> 王克飛低頭,看到黃君梅身上洋裙的腰部似乎脫開了一段線。 “呃,沒事,我有這個?!秉S君梅從鬈發上摘下一枚別針。她低下頭,試圖把它穿進腰間脫線的蕾絲上。 “別動?!蓖蹩孙w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小心傷到自己?!?/br> 他接過別針,蹲下身,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把別針穿在了橙色的蕾絲上。 當他站起身的那一秒,黃君梅的雙手突然環住了他的脖子。 他們的臉靠得很近。她幽幽地說了一句:“王探長,其實您也并不了解我呀……” “黃小姐……”王克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究竟是不是一個傲慢、驕縱、虛榮、自私的大小姐?自己真的了解她嗎?可了不了解有什么關系? 他看到她鼻尖的小痣上沁出一絲細小的汗水,眼淚沖淡了面頰的脂粉,讓她的臉龐愈加光潔,在月光下楚楚動人。他一把鉤住黃君梅的腰,把她摟進懷里。黑暗中,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們的嘴唇貼在一起。 夏夜無風,兩人的毛孔滲著汗水,站在黑暗的巷子里忘情接吻。 一個聲音在王克飛的耳邊響起: 王克飛,你這是監守自盜??! 但只是一閃而過。 第21章 福根看著經理捧著幾只絲絨盒走進辦公室,隨后門內傳來保險箱鎖合上的聲音。經理走出辦公室,從褲袋里掏出鑰匙,又轉了幾圈門鎖。 “走了,明早見?!苯浝斫涍^福根身邊時,丟下一句話。 福根哈著腰,連忙說道:“經理走好。再見!” 直到看著經理的背影走出珠寶店大門,福根才直起腰來。在大門合上前,他才注意到門外的夜幕已經降臨。 他轉過身環顧這間裝修豪華的寬敞店鋪:櫥窗已經被大幅幕布遮擋,所有珠寶都被鎖進了辦公室保險箱,小小的探照燈把光束投向空蕩蕩的玻璃柜臺。那些平時站在柜臺后笑臉相迎的售貨員早就下班了。 他走進狹小的值班室,從寫字桌底拖出一沓廢報紙,打開它們,摸出一瓶酒。他抱著酒瓶,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酗酒和多年的牢獄之災令福根的健康大不如前。值了一個多月的夜班,他又變得神經衰弱。晚上沒有條件入睡,最多只能坐在這把椅子上打一個盹,而白天回到住處卻怎么都睡不著。 但同時,他又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亢奮過。 他離成功只差一點了。等那件東西到手,他這一生都吃喝不愁了。 他打開酒瓶,沖出來的酒精味道讓他的大腦又活躍起來。 八年前,因為殺人和縱火的罪名,他被關進了牢房。他從來沒有認過罪。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這點他不會抵賴??烧_陷他故意縱火,那就太他媽荒唐了! 白天他輸了錢,晚上出去喝了點酒,走回破屋時已經感到天旋地轉。他把整個房間都翻了一遍,可就是不見那樣東西的蹤影。真不知道那個婊子把東西藏哪兒了。 他看到她那張臉就來氣,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問她東西在哪兒。她卻依舊裝聾作啞。臉上的烙痕讓她看起來那么丑陋,兩只眼睛里燃燒著仇恨。這真讓他窩火。他抓住她的腦袋,往床頭的木頭上猛撞了幾下,或許十幾下吧。她先是尖叫,喊著殺人啦,后來又開始哭泣,嗚嗚咽咽的聲音充斥著他的耳膜。 他最終丟開她,推開門,沖了出去。 他記得自己一踏進院子,左腳一軟,就摔倒在地。青石板地面突然像棉花一樣軟,他剛站起來,又摔倒。 他東倒西歪地進了開水房,往墻角的干草垛上一躺,合上眼睛,試圖躲避這個瘋狂旋轉的世界。當時的爐火是生著的嗎?他已經不確定了。后來發生的事,從沒有被他的大腦記錄過,所以也就無從記起了。但他清楚記得,在火點著他身下的干草垛時,他才清醒過來。因為醉酒后手腳不聽使喚,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從后門逃了出來。他給警察看過他小腿上的燒傷傷口。如果是清醒時故意縱火的,他怎么可能不早點跑掉? 可他們就是不信,一會兒說這是他的狡辯,一會兒又說他喝醉了所以證詞無效。這些王八蛋,就是想找個替死鬼交差罷了! 周福根在獄中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喝不到酒、摸不到牌不說,遭獄卒和其他囚犯的毒打也是家常便飯。剛關進去的那幾年,一想到漫長的牢獄生活,他就極度絕望,甚至想過一了百了,后來卻也像行尸走rou般熬了下來。 天無絕人之路。 四年多前,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給他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這女人一心想探聽關于玉蘭女兒的事。也真奇怪,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好像是請了什么私家偵探吧? 福根不識字,和她之間的通信多虧了牢里一個上過幾天私塾的殺人犯。那家伙就靠替人讀信、寫信來賺些外快,再賄賂獄卒,過上了舒服日子。殺人犯把女人的來信念給福根聽,又替福根回信。但福根并不完全信任他,也覺得有些話不能在信里說,于是就讓那家伙轉告女人:若想要知道那個女孩的事,她得親自準備好“禮物”來監獄見他。 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來了。 他至今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她是那么小心翼翼,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和身份。他想去查看探監登記簿,也被獄卒拒絕了。那天她戴了面紗,他連她的真容都沒看清楚。但這女人端莊高貴的言談舉止,是福根多年沒見過的。福根慶幸自己把握這次難得的機會撈了一筆。在女人把裝錢的信封塞進探監窗口后,他告訴了她小山過去的那些事。 在和她的談話中,他隱約聽出了兩個令他興奮的好消息:一是玉蘭的女兒沒有失蹤,而是被什么人家收養,飛黃騰達了。二是女人提到玉蘭的女兒手上似乎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不用說,那一定是玉蘭的那件寶貝了。原來它并沒有在那場大火里被燒毀。 周福根從此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動力。他一邊在獄卒面前低頭哈腰,爭取減刑,一邊督促哥哥在外面散錢打點。逢上抗日勝利后的減刑大赦,他在今年二月被提前釋放。 八年過去了,仗打完了,城市有了新主人,街道都很陌生。出獄那天陽光刺眼,晃得福根睜不開眼睛。他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甚至不敢踩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 周福根出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探視過他的女人,可她卻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她留下的通信地址只是一個在郵局租借的郵箱,由于欠費,賬戶早已經停了。怎么會這樣呢?正當他內心失落,恨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又丟失了女兒和珠寶的下落時,他突然在一份丟棄在公園長椅上的報紙上看到了一張照片。 他起先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這張照片感興趣??僧斔挚戳藥妆檎掌?,立刻明白了原因:其中一個上海小姐的選手長得太像他記憶中的一個人了。 沒錯,是他最初遇見的玉蘭。 那年玉蘭也差不多是這年紀吧?她們簡直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特別是那對烏黑的大眼睛。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但身邊一些遛鳥大爺的閑談卻引起了福根的注意。他們說這個參加選美的姑娘是一個鋼琴家的女兒,從小在國外長大,在一所叫什么震旦的教會學校讀書……福根豎起耳朵聽著,懷疑在心中像漣漪一般放大。 那個探視過他的女人曾在談話中給他留下了不少線索。比如說,小山被收養后學過鋼琴,在歐洲住過,又讀過教會學?!@些線索竟然一一吻合。 可他并不敢相信,這個風度翩翩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會是那個一臉苦相、滿臉污垢的小女孩?他內心疑惑,再仔細看看,又似乎不一樣。 他決定冒險見一見她本人。 第22章 周福根去見陳海默那天特意刮了胡子,理了發。不管怎么說,這么多年不見了,也應該給女兒留下一個好印象嘛。 他扮作地毯維護人員混入新仙林舞廳的后臺。他尾隨她進入后花園,趁她一個人時,突然在她身后叫了一聲:“小山?!?/br> 她的肩膀抖動了一下。幾秒鐘后,她才轉過身,問:“你找誰?” 福根往嘴里灌了兩口酒后,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自言自語起來:“玉蘭啊玉蘭,你想象不出你女兒現在的樣子,說話都拿腔捏調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啊。她裝作不認得我,一口咬定我認錯了人。她以為我這么好糊弄嗎?見過她后我更確定了,她就是你那個小婊子——因為,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懼。但我會讓她知道什么才是她最應該害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