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才剛清晨,傅公館就熱鬧起來了。忡 許是顧及到今天家里客人多,傅金城比昨夜克制,沒有在沈繡婉的身上留下太過醒目的痕跡。 沈繡婉挽起低盤發,穿了件丁香紫鑲黃邊的七分袖旗袍,一邊坐在梳妝臺前描眉,一邊透過鏡子偷看金城。 他背對著她,正扣上襯衣紐扣。 她等著他送生日禮物,甚至連待會兒該作出怎樣驚喜的表情都練習好了,可是直到男人打好領結,也沒有拿出那根鉆石項鏈的意思。 沈繡婉遲疑:“金城……” 傅金城看向她。 沈繡婉靦腆道:“金城,我都看見了,你還要藏到什么時候?”忡 “看見了什么?” 沈繡婉想說項鏈的事,可是對上男人冷淡的目光,又默默無言。 也許金城只是想等媽的壽宴結束,再單獨送給她。 她這樣心急地說出來,只會破壞金城即將送給她的驚喜,顯得自己像個耐不住性子的小孩子。 她又端起穩重的淑女架子,柔聲道:“沒什么?!?/br> 夫妻倆正說話,王媽的女兒小翠突然進來:“三少奶奶,大少奶奶吩咐我過來給您梳頭。大少奶奶說今天的日子很重要,讓您打扮得好看些,您結婚時的那套翡翠首飾,很適宜今天戴?!?/br> 沈繡t婉尷尬。忡 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就因為打扮得不合時宜鬧出過笑話。 今天這樣要緊的日子,大嫂叮囑她兩句也無可厚非。 她回道:“我已經梳過頭了,勞煩你去轉告大嫂,我知曉了?!?/br> 她從梳妝臺的抽屜里取出一只四方錦盒,里面是配套的翡翠滴葉型耳環、翡翠手鐲和項鏈。 那根翡翠項鏈的搭扣太過細巧,她自己扣不上。 她只得求助傅金城:“金城……” 傅金城面無表情。忡 沈繡婉便當他答應了,拿起項鏈遞給他,乖順地垂下頭讓他戴。 傅金城站在她身后,沉默的將項鏈繞到她的頸前。 指腹不經意摩挲過她的肌膚,他突兀地想起昨夜床榻上,他從背后攬她入懷,緊緊箍住她的腰肢,她一時受不住,被迫高高揚起頭顱發出的細碎難耐的聲音。 那時她垂落如瀑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脖子和脊背,他并不能把她的樣子看得十分清楚。 此時此刻,他才注意到許是因為難見日光的緣故,少女的后脖頸分外纖細凝白,像是天鵝。 碧綠通透的翡翠,很襯她的膚色。 只是這條翡翠項鏈并不名貴,搭配的金鏈子也不值錢,也就那個葉子形狀的翡翠墜子略微值些錢。忡 可是沈繡婉畢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這種成色的翡翠項鏈,對她而言已經是天價的首飾,也就今天這樣的場合才舍得拿出來戴。 他對她生出一些憐憫。 “好了?!?/br> 他眼眸晦暗。 沈繡婉謝過他,自己對著鏡子戴上耳墜和手鐲。 傅公館里已經陸續有客人登門。 沈繡婉下了樓,瞧見樓閣和欄桿上掛滿了燈籠和紅綢,萬國旗也插上了,外面的臺階以及鵝卵石道路兩側,擺滿了郁郁青青的松鶴延年松柏盆景,枝椏上還系了紅綢帶。忡 大門口停了許多汽車,賓客盈門,仆從們抬著壽禮緊隨其后,招待員們笑呵呵地引他們去不同的廳堂和院落。 此刻進門的客人是二嫂的娘家人。 最為顯眼的是一位年輕的小姐,生著和二嫂一樣細長艷麗的眉眼,穿了件紅底白點子的紗面洋裙,用昂貴的鉆石發箍把燙卷的短發全部籠在腦后,顯得十分干凈利落。 沈繡婉認得她是二嫂的親妹子薛棋舒。 這些年二嫂針對她,主要就是因為薛棋舒的緣故。 她也是嫁過來才知道,當年二嫂很想撮合薛棋舒和金城在一起,隔三差五就愛把薛棋舒接到家里玩,讓她和金城培養感情。 薛棋舒是接受過新文化的女孩子,主張自由戀愛,她并沒有隱瞞自己喜歡金城的心思,反而大大方方地追求金城,很有一種搶奪寶物的決心和氣勢。忡 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當時兩家人都以為這會是一樁極順利的婚事,吳家對金城也十分滿意,連嫁妝都預備起來了,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會半路殺出一樁娃娃親,叫她這個外來的姑娘撿了便宜。 自那以后,二嫂就看她很不順眼。 她和金城結婚以后,薛棋舒就很少再來家里走動,聽說后來去了外國留學,沒想到今天突然過來了。 薛琴貞拉住薛棋舒的手:“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呢?!?/br> 薛棋舒笑道:“太太那樣疼我,她五十大壽,我豈有不來的道理?” 薛琴貞又望向她身邊的男人:“你怎么是和元璟一塊兒來的?” 薛棋舒親昵地挽住那個男人的手臂,余光瞥了眼傅金城,故意露出一種很甜蜜的微笑:“我們是留學的時候碰見的,現在正在交往。元璟剛回國,今后打算去醫院工作,他學的是解剖學?!扁?/br> 沈繡婉好奇地望向那個男人。 他約莫二十四五歲,戴一副玳瑁邊眼鏡,相貌斯文清俊,并沒有像其他年輕人那般穿西裝,反而穿著一件暗青色綢面對襟長袍,腕上懸了一串金絲青檀木佛珠,看起來很有風度涵養。 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