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迫覓王侯 第276節
“女郎給糧食了?!?/br> “是真的,女郎幫忙從衙署要的糧食?!?/br> 各種聲音傳來,趙洛泱站在驢車上,聽著這些頗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向旁邊的謝忱:“謝大人,一會兒我就跟大家解釋,這是朝廷給的?!?/br> 謝忱擺擺手,示意無礙,有些內情百姓并不知曉罷了。謝忱的目光落在那些房屋和奔跑的村民的身上。 這村子的房屋八成都很破舊,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倒塌,村民們穿的也都很單薄,面黃肌瘦,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飽。 有的孩子下身沒穿衣服,躲在家門口,露出半張臉,怯生生地往外看。 再想想昨日城中作亂的那些人,哪個不是貪的肚滿腸肥。 謝忱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想起了姜瑋,當年拿回洮州、岷州,姜瑋給他的信函上還說,這一仗打完,大齊的西北就不會頻繁起戰事,百姓也能安居樂業了。 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多性命,甚至連公主……就換來這些?張元信函上所說的都是真的,孫集那些人將洮州折騰的不成樣子,百姓過的凄苦,即便朝廷下了遷民令,最終獲利的也就是那些貪官污吏而已。 謝忱皺起眉頭,從前的一些人和事再度出現在他腦海中。姜瑋臨死之前,還在問他:“謝兄,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可惜我活不了幾日了,也看不到日后,你能不能幫幫我?若是覺得我錯了,你也錯了,想方設法再來洮州一次?!?/br> 來洮州做什么?過了那么多年,重提舊事,又有什么用處? “大人?!?/br> 耳邊傳來聲音,謝忱轉頭看過去,是趙家女郎在與他說話:“該讓大家領糧了,大人可要大家謝恩?” 直到現在,孫家村的人才知道,原來趙家女郎旁邊的那位是京中來的上官。 “不用了,”謝忱道,“這本就是大家的糧食?!?/br> 方勝忠道:“還是謝恩吧,不然大家都不敢領哩?!?/br> 衙署念了文書,孫家村的遷民跪下謝恩,然后就開始分糧。 趙洛泱看向方勝忠,方勝忠輕微地點點頭,趙洛泱從衙署出發之前,就讓人送信給方勝忠,告訴他謝忱會跟著一同前來。 謝忱來發糧食,難免會與村中人說話。 方勝忠請來了幾個人站在一旁,等著謝大人了解民情。 謝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果然就向周圍掃去,離他不遠處就站著幾個老翁。 謝忱自然而然走過去,與老翁說話,老翁們從前沒見過這么大的官,不免有些緊張,好在謝忱沒有什么架子,很快大家就打開了話匣子。 “我們是孫家村從前的農戶,孫里正他們從多少年前 就開始做這事了?!?/br> “告了,咋沒告?沒用處,回來還要被孫里正的人打,也就沒有人敢說了?!?/br> “姜知州在的時候洮州還算好,姜知州過世了……” 老翁說到這里擺了擺手:“年紀大了,看的也就多了,咱們這位趙大人不一樣,或許從這往后日子就好過了?!?/br> 謝忱道:“聽說這邊還有一個寨子?” 趙洛泱微微偏了偏頭,腦海中的時玖道:“忍不住開始問了?!?/br> 趙洛泱和時玖猜測,謝大人衙署中不好打聽消息,如果遇到年紀大的農戶,說不得會打聽寨子的情形。即便大家知曉,也不會有啥懷疑,上官這是關切洮州。 老翁道:“有,是西蕃那邊跑過來的人,在這邊好多年了?!?/br> 謝忱道:“寨子怎么樣?” “好著哩,”老翁捋捋胡須,“都是咱們防著人家,說人家不好,其實這些年人家做啥了?就說這次遷民做皮襖,還不是人家寨子幫忙,否則遷民也賺不來銀錢?!?/br> 老翁說到這里,向謝忱抱拳:“大人可不能輕信外面那些話,都是有些人故意傳的,為啥傳這些?還不是沒從人家身上討到好處嘛!” 謝忱點了點頭:“謝謝老人家,我知曉了?!?/br> 老翁顯然話還沒說夠:“要說當年洮州、岷州能拿下來,還得謝謝寨子的人,現在提及人家是西蕃跑過來的,就覺得人家藏壞心,好人、歹人可不是這樣分的?!?/br> 謝忱想要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趙洛泱與時玖道:“不知道怎么才能讓謝大人說些心里話?” 時玖借趙洛泱的眼睛仔細看了看謝忱:“有些文官就是如此,支支吾吾說一半藏一半?!?/br> 趙洛泱道:“要不然找個機會,再帶他去墳塋上轉一圈?” 或許有些話不能與活人說,但是能說給死人聽。 …… 孫家村外。 一輛騾車里,白婆子和白氏坐在一起。 白氏揉捏著自己的腿:“我以為昨日你出來看看也就罷了,今日還要拉著我一起,我這樣一個殘廢,去哪里都是個拖累?!?/br> 白婆子道:“剛剛跟著趙家女郎一起進孫家村的人,就是京里來的謝忱?!?/br> 白氏道:“你認識?” 白婆子點頭:“你也見過的?!?/br> 白氏想不起來還有這樣個人了。 白婆子將白氏腿上的毯子提起來,給她仔仔細細地蓋上:“可是累了?我們尋個地方歇一歇可好?” 白氏有些驚訝:“你還不準備回寨子?” 第333章 不要錯過 白婆子昨日就從寨子里出來了,沒有知會旁人,戴了個斗笠,穿著粗布衣裳,就像一個尋常的農婦一樣混在人群中。 趙洛泱曾勸過她,讓她走出來看看,當時她拒絕了。這次城中出事,寨子沒有被波及,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她本該事不關己地冷眼旁觀,可能是玉英幾個急得總在白氏院子里晃,也可能是她吃到奶酪想起了忙碌的鳳霞村遷民。 又或者僅僅是想要看看他們在耍什么把戲,她忽然拿定了主意。 她走進白氏的屋子,還沒開口,白氏就笑著道:“就知道你會坐不住,不過可比我有耐性多了,我若是腿沒事,早就走出去看個究竟,孩子們打聽出來的消息,畢竟不如自己看的真切?!?/br> 白婆子看著白氏的腿。 白氏擺擺手:“這么多年了,可別惦記著我的腿了,其實若不是因為有您在,我的性命早就沒了,眼下不過就是落個腿疾而已,卻天天被人這樣侍奉,要說我有什么不痛快的,那看到您現在的模樣,心里才是真的難過。要說還有什么事過不去,便是那一樁?!?/br> 白氏說到這里,眼睛里一閃恨意:“雖說您可能已經不在意了,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也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曉,當年我們如何被大齊拋棄,如何被陷害,我們的孩兒是如何死的?!?/br> 白婆子生下的孩兒,白氏自然也視如己出,當時烏松節為了防備白婆子,特意將孩子記在白氏名下。 這些事,沒有人知曉,她們兩個小心翼翼,忍辱負重,最終卻落得那樣的結果,讓她如何能不恨? 不知不覺中,白氏對白婆子的稱呼變了。這些年為了隱瞞白婆子的身份,她們明里暗里都遮掩的嚴嚴實實,可是今日不同,對于白氏來說,白婆子想要走出去,那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這些年她勸說過很多次,但是白婆子一直不曾動心。 白婆子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點頭:“我去看看,如果真的不一樣,我也接你出去瞧瞧?!?/br> 這次與往常不同,所以她想要去看一看。 白婆子從北門進城,先看到了村民們運送糧食,然后是城中的人作亂,朱有慶帶著兵馬要入城時,查碩準備要沖上去,好在關鍵時刻 薛定來了。 白婆子什么也沒做,帶著查碩順順利利回到了寨子,第二日就讓人準備騾車,帶著白氏一同出了門。 白氏低聲道:“你一直沒跟我說,那個薛定真是湊巧來到了洮州?” “怎么會有那么巧合的事,”白婆子道,“我讓人問了,帶著薛定過來的是聶雙?!?/br> 聶雙這個名字白氏聽到過,因為趙景云能抓住孫集,就有聶雙幫忙。 白氏道:“你不是說,聶雙出自武衛軍?” 白婆子點頭。 “那個趙景云也曾是豫王府的人,”白氏琢磨著,“所以有可能薛定也是豫王的人,他們一早就商議好,讓薛定來對付朱有慶?!?/br> 白婆子點頭:“趙景云應該早就想到了,京中來的大人們,不會伸手幫忙處置洮州的亂子,因為就算是太傅黨,也想要事情變得越嚴重越好?!?/br> 白氏皺眉:“所以,就這幾個人私底下來往,想要揭開馮家在洮州做的那些事?這么一看,趙景云還真的挺厲害?!?/br> “趙景云厲害嗎?”白婆子道,“他真的厲害,就不會被貶到洮州縣衙了?!?/br> 白氏不明白了:“那更不可能是聶雙,聶雙有本事的話,也應該用在武衛軍上?!?/br> 白婆子用簪子撥了撥手爐里的炭火,然后塞進白氏手中。 白氏望著白婆子,本來她沒什么思量,可是看著白婆子這平靜的神情,不禁就將事情想得更深了些。 騾車中安靜了一會兒之后,白氏腦海中忽然有個思量一閃而過:“難不成豫王……他……有后人在世?” 白婆子聽到這話,不禁一笑。 白氏道:“怎么了?我猜錯了?” 白婆子指了指自己的臉:“這是什么?” 白氏想說:疤痕。但她覺得白婆子不是要這回答。 白婆子道:“另一張臉,我都有了另一張臉,難道豫王不能有嗎?” 白氏睜大了眼睛,莫不是豫王還活著?如果豫王還活著,從豫王的人做的這些事上來看,豫王或許可以信任。 白氏心中激動,伸手拉住了白婆子:“你早就說過,蕭家后輩中,唯 有豫王還算是成器,豫王沒死的話,說不得真的行呢?!?/br> “其實我早就懷疑了,”白婆子道,“趙景云這么順利就將孫集拿下,眼下又在洮州穩穩地站住了腳,背后定然有人在幫他?!?/br> “我一直沒有與你說,也是覺得,外面人不可輕信,即便是豫王。朝廷里對豫王的說法也有不少,還有人說豫王得了瘋病,雖說那些可能是故意重傷豫王的傳言,但武衛軍能有這樣的聲望,也是用人命換來的?!?/br> “想要爭權奪利的人,差不多都一樣,無所不用其極,從不將人命當回事,在他們心中只有成敗,沒有人情?!?/br> 白氏仔細聽著,然后點了點頭:“你怕寨子又會被人利用?那你現在帶我一同出來,是改變了想法?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讓你這般?” 白婆子道:“因為現在洮州一切安穩?!?/br> 白氏聽不太明白,但她覺得白婆子說的一定有道理。 白婆子撩起簾子向外看去,如果她猜的沒錯,蕭煜還活著,那他就是為了避開馮家,這次動用了薛定,等于暴露了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若是換不來相同的利處,豈不虧了? 這次洮州出事是個好機會,如果蕭煜想要利用的話,就能輕易將局面攪得更加混亂,她擔心洮州會出更大的亂子,所以才會走出寨子。 結果卻出乎她意料,豫王的人仿佛真的是為了洮州安穩才會出手,沒有別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