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節 遭遇陷害
三十五 終于熬到了深夜,四周一片寂靜。密林里蟲子在低吟,偶爾還傳出幾聲古怪動物的鳴叫聲。金舉文聽到跟他同睡一茅草房的人鼾聲如雷。他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溜出了茅草房。 外面,圓月當頭,霧還是那么濃,樹影幢幢。他警惕地掃視四周,沒有什么動靜。他不知道密林處在什么位置,只記得自己是從東邊進入密林的。他貓著腰,專揀暗處走,進了東邊的林子。 跟外面相比,林子里不僅黑暗,而且荊棘、雜草叢生。他找不到來時路,誤進了灌木叢生中,屢屢被長滿刺的枝條絆住,手腳被刺扎傷,又痛又癢。他走了約兩百米,覺得安全了,才打開手電筒,尋找來時路。這只手電筒是他白天偷偷拿走藏在草堆里、剛剛才取出來的。他拿著手電筒尋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他撥開荊棘,上了小道,拔腿狂奔。 天快亮的時候,他逃出了密林,來到一個小村莊附近。小村莊被高聳的椰子里環繞著,許是由于天色尚早的緣故,還不見人影。他在村莊外轉了一圈,找了間破廟,撿了些干草鋪好,倒下便睡。 他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太陽像個火球投下熾熱的光芒,沒有一絲風,樹木均靜止著。天空飄著一朵朵悠閑的白云。草坡上,幾只水牛甩著尾巴在吃草。 他坐起來,只覺得肚皮貼著后背,餓得兩眼昏花。他被林居安抓走的時候,身上還有些錢的。但一關進牢房,牢卒便將他的錢搜走。即便有錢,在這個地方也沒什么吃的可買。他在山坡上轉了一圈,挖了幾個木薯充饑,勉強止住了些饑餓。青天白日的,他既怕被國軍抓住,又怕共產黨追來,他不敢亂跑,又回到破廟里躺下,準備天黑再做打算。 他剛躺下,便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一人說:“就在前面的破廟里!” 另一人說:“你沒看錯吧?” “錯不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著囚服?!?/br> 金舉文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被游擊隊救出來后,沒換過衣服,身上穿的仍是一身囚服。他心里一驚,知道有人看到他,把他當囚犯報了官。 他一個魚躍,站了起來,走到破廟門口,探頭往外看。幾個國軍士兵在一名中年男子的帶領下,正朝破廟走來。 其中一士兵也看到了他,指著他,大喊起來:“是金舉文!金舉文,你逃不掉的!” 那士兵舉槍射擊。金舉文縮回頭,砰的一聲槍響,子彈打在墻上,濺起一圈石灰。金舉文轉身跳過破廟后面一堵塌了的墻,撒腿狂奔。身后傳來吶喊聲:“金舉文,你逃不了的,抓住他!” 金舉文不熟悉路,只是盲目地順著小路逃跑。不一會兒,他跑進了村子中。村民起初不明就里,紛紛躲讓。后來,有人看到他穿著囚服,大喊道:“他是逃犯,抓住他,抓住他!” 村里的男女老幼cao起木棍、石塊,追上來,吶喊著:“抓逃犯??!” 金舉文嚇得專揀小巷鉆,三拐兩拐之后,竟然鉆進了一條死胡同。身后的吶喊聲越來越近,他暗呼道,今天恐怕不是死在不明真相的村民亂棒、石塊之下,就是死在國軍槍下。 緊要關頭,吳正平突然出現在屋頂。他丟下一根繩子,低聲說:“快,抓住繩子!” 金舉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抓住繩子。吳正平弓著腰,將他拉上屋頂。兩人轉身從屋頂另一頭跳下。吳正平引他逃出小村,穿過一片樹林,來一個山丘附近,伏在一片灌木叢中。兩人喘著粗氣,額頭汗珠不停地冒出。 金舉文抹了一把汗水,輕聲說:“謝謝你救了我!” “跟我你就別客氣了!走吧,跟我回去再說!””吳正平說著,起身往前走。 金舉文心里很納悶,吳正平為什么什么都不問?他遲疑著,不想跟他回去。 吳正平扭頭說:“怎么?不想走?你不怕國軍把你抓走?” 身后隱隱傳來國軍的叫喊聲,金舉文只好硬著頭皮,跟吳正平走。他對共產黨不大了解,猜想,自己如果回去肯定會受到重罰的。他曾經是堂堂國軍團長,憑什么讓共產黨處罰?他打算半路上,趁吳正平不注意再次逃走。 太陽愈發火辣了,烤得地面熱氣騰騰。兩人走到一條林蔭小道,吳正平放慢腳步,問他:“你為什么悄悄離開,不哼一聲?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金舉文對吳正平說“離開”而不是“逃跑”,感到驚訝。 他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想回家處理點事!” “那也范不著一聲不哼地走???我們共產黨畢竟是個組織,是有紀律的?!眳钦酵蝗煌W∧_步,上下打量他,說:“你別撒謊了!你叫金舉文,曾是陳翰觀下的一團團長?!?/br> 金舉文愣住了。吳正平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他的身份?為什么他不拿槍指著自己,將自己綁起來? “我說的沒錯吧?”吳正平見他不說話,追問道。 金舉文知道隱瞞不了,干脆承認了:“沒錯,我是金舉文!你想怎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右手悄悄摸向腰間別著的小刀。一旦吳正平有動作,他會搶先抽出小刀,將他刺死。 吳正平竟然看破了他的心思,卻毫不在意地將臉別過一邊,輕描淡寫地說:“別摸刀了!我要對你有歹心,還會救你?你的小刀敵得過我的槍?” 他拔出槍,朝金舉文揚了揚,又插回腰間。 金舉文縮回手,冷冷地問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吳正平回頭看著他,說:“咱們坐著聊!”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左邊的一小片草地走去,一屁股坐在草皮上,根本不擔心金舉文突然襲擊他。金舉文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片刻的沉默過后,金舉文問他:“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叫金舉文,是國軍的團長?” 吳正平說:“國軍剛剛追殺你的過程我都看到了。另外,我們的同志也打聽到,國軍一名團長被捕準備槍決。但在押赴刑場的時候,那團長逃掉了。這不難猜測吧?” “沒錯!你很聰明!”金舉文說:“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為何不把我抓起來?” 吳正平反問他:“我為什么要抓你?” 金舉文冷冷地說:“你們共產黨不是對國民黨恨之入骨嗎?而我曾是國民黨的一名團長。抓到我可以去邀功呢!” “邀什么功?”吳正平微微一笑:“我們恨國民黨,是恨她不作為、胡作非為,并非具體恨某一個人?!?/br> 金舉文說:“我現在落到你們的手上,我認栽了。說吧,你們準備怎么處置我?” 吳正平撲哧一笑,說:“你忘了?我們的紀律里有一條:優待俘虜。即便你是我們的俘虜,我們也會優待你。何況,你不是我們的俘虜!” 金舉文一愣:“不是俘虜,那是什么?” 吳正平反問他:“難道你想當我們的俘虜?” 金舉文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和他的回答都很有意思,不覺笑了笑。吳正平則哈哈大笑起來。金舉文剛才的顧慮煙消云散,共產黨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眼前這個人是這樣。 吳正平止住笑,認真地說:“您曾經是國軍的團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說實話,我們很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組織,和我們并肩作戰。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你?!?/br> 說到這里,吳正平從身上摸出一塊銀元,遞給他:“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金舉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落入了共產黨手中,對方不僅不重罰他,反而給他錢,讓他離開。世界上有這么好的人? 他狐疑地看著吳正平。 吳正平以真誠的目光看著他,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說完,他抽出腰間的手槍,遞給他:“你不放心可以拿槍殺了我再走!” 金舉文的心仿佛遭雷擊似的,被重重地震了一下。他和吳正平才認識多久?吳正平不但不懷疑他,甚至把命都交給他,他感到難以置信。 半晌,他才問他:“你為什么這么信任我?” 吳正平說:“有兩點,第一,憑感覺。你的面相善良,目光誠懇,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的同志打聽過你的個人情況。陳翰觀下令剿共,你借故沒有參與。你還救過一些進步人士。諸多事件表明,這你是個富有同情心、深明大義、為人正派的人。只可惜,你入錯了組織,跟錯了人。當然,現在改正為時未晚?!?/br> 金舉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確實對陳翰觀殘害進步人士的一些做法不滿,并借故不參加。他出于同情心,也曾經暗中救過一些進步人士。但他并沒有背叛自己的組織,對組織仍是一片忠心??傻筋^來,他卻被上司陷害。表面上,他現在的處境是他上司造成的。其實,深層次的原因是他的觀念、信念跟組織背道而馳。國難當頭,他認為國人應該團結一致,共度難關,而不是自相殘殺。國民黨制造白色恐怖、大肆殘殺革命人士的做法是不得民心的。那時,他對國軍的行為很不滿,卻又無可奈何?,F在,他被逐出了組織,該何去何從? 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三十六 陳羽猛然發覺自己愛上了謝天恩。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愛上他的。也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許是剛剛和他分別時心里對他的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自己愛上他哪一點。是他英俊的面容?動聽的歌喉?抑或他那略帶憂郁的目光?或者兼而有之? 她決定和他一起去尋寶。天天被關在家里的日子,她已經過怕了。她很清楚,尋寶的過程可能充滿危險。但她覺得能和他一起去冒險是件開心的事,至少比被關在家里極度煩悶、無聊強。何況還有他呢,她要是有危險,他難道撒手不管?再說,她是陳翰觀的女兒,陳翰觀手握重兵,在海南,誰敢動她? 她回家向陳翰觀撒了謊,說要去廣州堂姐家玩,票已經買好了,明天就走。陳翰觀的哥哥、舅舅都在廣州,陳羽去廣州,他很放心。他答應了她,并派人送她去碼頭坐船。 次日早上,陳翰觀手下將陳羽送到碼頭之后,陳羽立即叫了一輛黃包車,將她拉回到跟謝天恩約好見面的小巷。謝天恩沒有爽約,正焦急地等待她。 她一見到他,大大咧咧地拉起他的手,說:“走吧!” “等等!”他問她:“你家人同意了嗎?” 她說:“這事我自己可以做主,不需要家人同意?!?/br> 他急了,甩開她的手,說:“不行,你還是回去問問你家人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但當得起?” 她看他急成這個樣子,撲哧一笑說:“瞧你急的,我家人已經同意了!走吧!” 他看著她,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 “那還有假?走吧!” 他遲疑了一下,跟她走出了小巷。 兩人到一家小飯店吃了早餐,然后研究下一步該怎么走。謝天恩雖然是海盜出身,但從沒參與過打劫,也沒出過遠海,對海南島周圍島嶼的情況并不了解,不知道六洲島在哪里。陳羽是大家閨秀,更不知道。兩人決定往東走,到海邊問一問經常出海的漁民。 陳羽害怕父親的手下看到她,把她抓回去,買了頂帽子戴上,將帽檐壓得低,并且專揀小路走。不消半天,兩人便出了省城???。 陳羽從沒走過遠路,出門均有小車接送。剛出了省城,她雙腳便紅腫發痛,一瘸一瘸的,走得很艱難,還不停地呻吟著。 謝天恩扶她坐在路邊的草皮上,埋怨她說:“叫你別來,你偏不聽。路還長著你,你能堅持多久?” 陳羽不知哪來的力量,嗖地站起來,十分堅決地說:“走,不就是走路嗎?是人都會!” 走了幾百米,她堅持不住了,又呻吟起來。 謝天恩嘲笑她說:“不行就別逞強!” “那你……” 陳羽想叫他背自己,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吞回了肚子里。自己是個女的,怎能主動開口?謝天恩要是聰明人,應該主動提出背她才對。 謝天恩卻絲毫不覺察到她的心事,說:“我什么?我還能走,是你不能走,是你拖累了我!” 陳羽來了氣,說:“那你自己去好了,我回去!” 謝天恩眼睛一亮,問道:“真的?那我先扶你回去!” 他說著就要攙扶陳羽。 陳羽氣沒想到他這么不解風情,得甩開她的手:“我改變主意了,我偏要去!” 謝天恩皺了一下眉頭,說:“哎,你怎么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 陳羽心里覺得委屈,嘟著嘴說:“我就是說話不算數,怎樣?” 謝天恩沒了轍,問道:“那你的腳還疼不?” 陳羽一喜,以為他要關心自己了,嬌聲說:“疼,疼死了!” 她希望他幫她揉揉,或者背她走。 沒想到他卻說:“那我等你不疼了再走!” 陳羽知道沒希望了,氣得忍著疼痛站起來說:“不疼了,快走!” 謝天恩摸不著頭腦,搞不懂她葫蘆里裝什么藥。 快到正午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名叫云坡的小集市。趕集的人大都散去,只剩兩個菜農守著籮筐里的幾棵菜。 一個菜農見到他們,大喊道:“來,來,這菜便宜賣給你,我好回家做飯去?!?/br> 他倆沒應答,菜農就沒再喊。 兩人想找家飯店吃午飯,好好休息一下,可集市沒有飯店。兩人只好給錢給一戶人家,在那里吃飯歇息。錢是陳羽給的,她出來時帶了大把鈔票在身上,夠花很長時間了。 戶主是名忠厚老實的莊稼漢,叫趙天良。他炒了苦瓜、青菜等幾個素菜招待謝天恩和陳羽。 陳羽自認給他的錢不少,瞪著他,不滿地問道:“為什么沒有魚rou?是不是嫌我給你的錢少?” 趙天良不好意思地說:“家里本來養了幾只雞,但今年收成不好,繳納了各種稅,沒剩多少糧食,只好將那幾只雞賣了,換全家人的口糧?!?/br> 陳羽默不作聲。她平時吃穿不愁,哪想知道窮人的苦? 吃完飯,趙天良騰了一間房給他們休息。陳羽嫌棄房子臟,被子破舊。 她捂著鼻子,抱怨道:“天啊,這地方怎么能住人?” 謝天恩說:“這地方連家飯店都沒有,有個房間給你休息就不錯了?!?/br> 陳羽想起一路上吃的苦,來了氣,嘟著嘴說:“鬼才愿意跟你住這破房?!?/br> 她看到謝天恩無辜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 謝天恩問她:“你的腳沒事吧?” 她咕噥了一聲:“總算還懂得關心人!” 她坐在床沿,忍著疼痛,脫下了襪子。腳底起了泡,個別地方還擦破了皮,沾著斑斑血水。 “呀,流血了!我給你弄點熱水燙燙?!敝x天恩驚叫著走出了房間。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又好氣又甜蜜。 過了一會兒,謝天恩端來一盆水,放到她腳下:“這水是我讓趙大叔燒的,水溫不燙,剛好合適,你泡一泡吧?!?/br> 她將雙腳放了進去,暖融融的,一直舒服到心里。 他看著她雙腳,說:“你雙腳傷得這么重,咱們在趙大叔家住幾天,等你腳好了再走吧!” 陳羽嘀咕道:“還算有點良心!” 趙天良敲門,探頭進來問道:“你們還要熱水嗎?” 謝天恩把目光投向陳羽,陳羽搖搖頭說:“不要了,夠了!” 趙天良說:“那你們夫妻倆好好休息!” 他轉身出去,還帶上了門。 謝天恩紅著臉,拘束地站著。陳羽看他緊張的樣子,竊笑道:“誰跟你做夫妻?” 謝天恩仿佛做錯事似的,將頭搖得像撥浪鼓,說:“你別生氣啊,我可沒說,是趙大叔誤解了我們!” 陳羽抿嘴忍住笑,問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謝天恩不敢抬頭,說:“我心里也沒這么想!” 陳羽把腳抬起來,說:“好了!” 謝天恩趕忙走過去,要彎身端水盆。 陳羽說:“哎,我腳還沒擦干呢!” 謝天恩說:“你自己擦吧!” 陳羽嘟嘴說:“我腰都走疼了,不能彎。你就不能幫我擦擦!” 謝天恩只好拿過毛巾,左手捉住她的嫩腳小心翼翼地擦起來。一邊擦,一邊還不停地問:“疼不?” 陳羽很滿意,早已忘記了疼痛。 陳羽從沒走過這么遠的路,燙完腳,上下眼皮打架。 謝天恩倒完水回來,拿了張草席鋪在地上,說:“你睡床上,我睡地板。有事你喊我!” 陳羽不當心謝天恩對她有企圖。他要是那樣的人半路早就原形畢露了。 這一覺,她竟然睡到了黃昏。她醒來的時候,看到謝天恩守在床前,傻愣愣地看著她。 她一驚,坐起來,雙手抱著雙腿,問道:“你干嗎這么看著我?” 謝天恩回過神,嘆息了一聲說:“你讓我想起了我朋友?” “你朋友?”陳羽皺眉想了想,說:“就是那個叫什么海霞的?” 謝天恩點點頭:“嗯,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陳羽嘟著嘴,氣惱地白了他一眼,說:“她死了!” “什么?你胡說!”謝天恩大聲說。 “我騙你干嗎?我親眼看到的!”。 “啊,不會的,不會的!”謝天恩不禁悲從中來,紅了眼圈,帶著哭腔問道:“你說,你在哪里,什么時候看到的?” 陳羽知道玩笑開大了,才認真地說:“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謝天恩破涕為笑:“我說呢,她前段時間還好好的,怎么就……” 陳羽心里酸溜溜的,說:“要是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謝天恩睜大眼睛說:“你怎么會死?你不會死的!” “哎呀,我是說如果!” “我、我當然難過!” 陳羽滿意地露出了笑容。 晚飯,趙天良竟然弄了兩條魚。謝天恩問他,他是否下海打漁,知不知道六洲島在哪里?趙天良說,這魚是淡水魚,從水塘里抓來的。他們這里離大海較遠,他不下海打漁。至于六洲島,他從沒聽說過。他要他去問那些經常出海打漁的漁民。 三十七 謝天恩和陳羽在趙天良家住了兩天,陳羽腳上傷口痊愈了才繼續趕路。有了這次經歷,她走起路來不容易疲勞,腳起了繭,也不痛了。 這天中午,兩人來到了瓊東縣陽田鎮。該鎮僅有三條街道,客棧也就兩家。兩人在一家名為誠善的客棧住下。謝天恩向店老板打聽,附近有沒有出海打漁的漁民?店老板說,他們這個鎮沒有,離這里約六十多里的福海鎮倒是有很多人出遠海打漁。謝天恩和陳羽商量,決定住在這里住一天再走。 飯畢,陳羽不想午休,硬要謝天恩陪她在附近玩玩。兩人剛出來,便看到街道兩旁圍滿了人。 陳羽好奇心大起,擠進人群中,往街道中間望,卻什么也沒看到。 “這也太奇怪了吧?街上什么都沒有,那些人在看什么呀?”她問道。 謝天恩問一圍觀的莊稼漢:“大叔,街上什么都沒有,你們在看什么?” 莊稼漢說:“聽說有大官要開轎車從我們這里經過,大伙兒沒見過轎車,都來看稀奇?!?/br> 陳羽驚叫道:“你們沒見過轎車?” 旁邊幾個人聽到她的叫聲,都把頭轉過來,看著她。她吐了吐舌頭,沒再繼續說。 莊稼漢說:“是啊,我們整天在田地里忙活,連縣城都沒去過,哪兒知道外面的天地?” 陳羽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全海南只有像她父親那樣的大官或者極少很有錢的生意人才開得起轎車。即便是在省城,轎車也是稀罕事物,在這偏遠的小鎮就更不用說了。她經常坐小轎車,當然不會像這些人那么好奇。她不解的是,哪個大官會開車經過這個偏遠?要去干嗎? 謝天恩催她走,她不肯走,說:“看看嘛!” 過了一會兒,一輛軍用卡車開過來,車上站著十幾個國軍士兵,人群起了sao動。 一些沒見過轎車的人激動地議論起來:“看,轎車來了,好大??!” 陳羽心里暗笑,這哪兒是轎車? 有見過世面的人矯正說:“那不是轎車,是卡車!” 車上十幾個國軍士兵跳下來,列隊站到人群跟前,將人群喝退了幾米,然后持槍警戒。 又過了約一刻鐘,三輛油光、锃亮的黑色小轎車魚貫駛來。人群立即sao動起來,議論紛紛。 陳羽無意地瞄了一眼行駛在中間的小轎車,不禁啊呀一聲叫起來。車上的人竟是她父親陳翰觀。她猜測,父親肯定是來抓她的。她扭頭就走。 她的叫聲淹沒在人們的議論聲中,除了謝天恩,沒人注意。謝天恩拉住她,問道:“發生什么事了?你不是要看熱鬧嗎?怎么突然要走?” 她反拽著他,大步向前走,說:“快走,有人要抓我!” 謝天恩吃驚地問道:“誰要抓你?” 陳羽指了指大街。謝天恩知道,她指的是國軍。 他問她:“你不是認識國軍里的人嗎?他們怎么會抓你?” 陳羽撒謊說:“哎,我跟他們鬧矛盾了嘛!” 謝天恩聽得似懂非懂。他自己幾次被國軍抓過,也害怕國軍為了藏寶圖將他抓走,于是拽緊她的手,加快了步伐。 回到客棧,兩人收拾好衣物,火速離開。陳羽知道,自己撒的謊肯定已經被父親識破,父親一個電話打到廣州一問便知。而且,她還在自己房間里留了一封信,說不是去廣州,而是跟朋友出去玩一段時間。具體去哪里,她沒有說明。她困惑的是,父親應該不知道她在這里?難道有人告訴他?那人到底是誰? 兩人離開陽田鎮,正走在一條偏僻上,突然旁邊的樹林里沖出三個持刀的蒙面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陳羽沒見過這世面,不由慌了神。 謝天恩攔在她面前,冷冷地問道:“你們到底想干嗎?” 其中一人用低沉的聲音喝道:“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謝天恩看他們站立的姿勢一點都不沉穩,不像是練武之人,心中毫無怯意。 他冷冷地說:“我要是不交呢?” 那人揚了揚手中的刀,說:“不交,你們甭想活命!” 謝天恩冷笑了一聲,說:“錢,我有!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了!” 那人又喝道:“快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謝天恩見他們遲遲不敢動手,底氣足了,說:“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自己來拿??!” 那人大吼一聲,沖上來,舉刀便砍。謝天恩閃身躲過,猛地橫出一拳,打在他臉上。那人啊一聲慘叫,身子一傾,差點摔倒。其余兩人怒吼著沖上來,揮刀砍向謝天恩。謝天恩一一躲過,并趁機出手,拳打腳踢,將三人打趴在地上。 他踩著其中一人的頭,厲聲喝道:“說,還敢不敢打劫?” 那人連聲說:“不敢了,不敢了,大爺,您饒了小的吧!” 其余兩人也跪在地上,連聲求饒。謝天恩揭下他們的面罩,其中一人竟然是他們剛才歇腳的客棧的老板。 “是你?”謝天恩頗感意外,喝道:“說,你為什么這么做?” 對方哭喪著臉說:“我看到你們結賬的時候,手里的錢多,就起了貪念,才找人半路打劫你們。我該死,求求你饒了我們吧,我家里還有老母親……” 謝天恩捏住他的喉嚨,厲聲喝道:“以后還敢不敢?” 對方咳嗽了幾聲,哀求道:“不敢了,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求求你饒了我們吧……” 謝天恩本想將他扭送到警察局,但又怕節外生枝,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一腳將那人踹倒,喝道:“滾!” 那三人爬起來,慌慌張張地跑了。 陳羽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說:“想不到你還會功夫!” 謝天恩說:“我只會一點,比海飛濤差遠了!” 陳羽問道:“海飛濤是誰?” 謝天恩簡要將自己和海飛濤的關系以及海飛濤害死他父親的事告訴她。 陳羽睜大眼睛說:“這人太壞了!” 謝天恩咬咬牙說:“嗯!總有一天,我一定殺了他,給父親報仇!” 陳羽問道:“他是你要好朋友海霞的父親,你不怕她難過,永遠不理你?” 謝天恩愣住了,良久深深嘆息了一聲,目光中充滿迷茫。 三十七 秋老虎仍在發威,太陽投下萬丈白光,炙烤著大地。 這天下午,謝天恩和陳羽有說有笑地走在前往福海鎮的一條鄉村公路上。突然,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竹林后傳來男女交談聲。謝天恩聽到那聲音,仿佛著魔似的,愣在原地不走。 陳羽推了他一把,問他:“怎么了,你?” 謝天恩不回答她,快步朝竹林走去。陳羽緊緊地跟在后面。他們繞過竹林,眼前是一片綠油油的青菜,海霞和周陽生在埂上追逐、嬉戲。謝天恩和海霞彼此看到對方均愣住了。繼而,海霞跑過來,撲進謝天恩懷里,緊緊地抱著他。 她深情地呼喚道:“天恩哥!” 謝天恩緊緊地抱著她,兩人淚水滾滾而下。 那天海飛濤追殺謝天恩,海霞無法阻止,心痛得癱倒在地。謝天恩被金舉文救走,海飛濤怕被金舉文抓住和周威裕逃得無蹤。海霞等不到謝天恩,要去找他。 周陽生安慰她說:“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去哪兒找他?不如暫時在我這兒住下,他回來找你也好找!” 海霞覺得他分析有道理,便決定住下來。 周陽生的建議雖好,可房東卻怨他把土匪引來,硬是將他們趕走。海霞再次提出去尋找謝天恩,周陽生怕她一人在外面不安全,好說歹說,終于說服她跟他們一起來到福海鎮。他們仍舊種菜為生。 海霞仰起頭,淚眼朦朧地說:“天恩哥,這些日子,我天天想你,做夢都夢到你?!?/br> 謝天恩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說:“我也是!” 周陽生站在一旁,痛苦而又無奈地看著。他告訴過海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