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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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一月,趙令悅與邵梵對薄公堂,已經從臉到腰身又消瘦了一圈。 反觀他倒是衣衫筆挺,精神煥發。 也是,按她所知,如今鄭慎被迫噤聲,長子鄭思言早已經被調出京,次子鄭思行又在他的手上,被他生殺予奪。 他怎么可能精神不好? 邵梵的目光清正,將行審院首的角色扮演地如假包換,捏起手中那幾張紙,朝前一拋,準確擲于她與鄭思行身前,這次,他沒有再給她凳子,要她與鄭思行此人,一起跪著。 “文書所判一應俱全,你二人若無異議,簽字畫押、筆落無悔,此案便算結束了?!?/br> 趙令悅忍著膝蓋的酸痛,俯身抬紙。 他已提前將名章蓋上,章紅字白底,是陽刻法,刀工銳利清晰,棱角分明,很像他本人的字體。 也許,這章子就是他自己所刻吧。 趙令悅捻起副手抵來的毛筆,斂袖沾墨,提筆落款,運筆并不落他名章下風,又摁了紅泥,復在紙張上留下手印。 一旁的鄭思行佝僂著,眼觀她如此利落地行事,自己卻反而有些不敢下筆了,隨即額頭眉心都一陣冰涼,堂上,兩道寒冰似的目光射過來。 他一嚇,連忙將眼睛從趙令悅身上拿下來,哆哆嗦嗦地寫好了自己的名字。 那兩個副手將他手往泥上一摁一挪,收了他那份文書封存便出去喊人。 如今后宮有娘子有孕,宮內見血不吉,鄭思行得送去宮外左巡院候杖子。 等宗正寺提交了文書,趙晟一批復,他就在左巡院內挨完這二十板子滾回家了。 ......見室內只剩下他,趙令悅下意識就要站起來,被堂上的他涼聲喝住。 “本官何時讓你起來了?” 趙令悅膝蓋一僵,已經起了一半,打算忽略他這句直接站起來。 他再喝,“跪好?!?/br> 她只好跪了回去,冷睇著他,“你心眼竟然這樣???就算之前是我滿足胡言來氣你,你左耳進右耳出就行了,況且你已將我關在這里一個月,還不夠出你的氣嗎?” 他將自己的那方名章放入布囊,掛回官袍匹配的紅色腰帶間,抬了下眼。 手上習慣性地將桌上那方長丈歸于原處,文房四寶一一合位,桌面頃刻就被他收拾整潔。 下順,拿了封存文書的紙袋,撩了寬大的袍子起身,慢慢走下來。 “我并沒有氣你?!?/br> 趙令悅輕哼:“鬼才信你不氣?!?/br> 他蹲下來與她平視,手下去撿起她膝蓋旁的那份文書,從頭瀏覽過一遍,親自將文書封存進袋。 “我想要你知錯?!?/br> “......” “你敢多言一字,下場便是身首異處。這三十天只是一個懲戒,所言你不肯聽,那只好以行告誡,什么話說不得,說了便是死?!?/br> 他抬起眼,審視她諱莫如深的臉。 “你知錯了嗎?” 他憑什么來教訓她?趙令悅忍耐道:“我知錯了?!?/br> 邵梵神色一輕,將她扶起來,往后推到那刑凳上。刑凳還是太高了,他干脆俯身將她腰一提,提上了椅面。 “知錯了就不必跪了,你坐著休息吧。富源——” 那此前端茶倒水的卒子進來,邵梵道,“此案已結,這一月諸位都辛苦了,你數數人頭,再去王參知處端幾碗酸梅冰沙過來,給諸位堂內外站著的大人解解暑?!?/br> 那卒子應聲,眼光瞟了眼坐著的趙令悅,輕聲。 “那這位——” 邵梵沒說話,只將那紙袋在手掌拍了幾拍。 卒子已然明白,朝他恭敬道,“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受害者,既然案件事實已分明,那從現在起,姑娘就不是犯人了,自然也是辛苦的!小人這就去?!?/br> 他轉身,瞥見一臉錯愕的她,“這人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我倒是覺得,此人很有眼力?!?/br> 邵梵微微笑。 趙令悅輕嗤。 邵梵卻忽然用那文書在她后腦拍了拍,面過春風一般,案件一結束,他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柔旭。 邵梵比她大了七歲,他嘗試以他能做到的地步,隱晦地對方才讓她跪著的行為抱歉,“趙姑娘這一手字寫的不錯,吃完冰沙會有人接你回后庭,不必再獨居陋室,去你的冷宮,澆花喂魚罷?!?/br> 她臉熱熱地呆在凳子上,動也不動。 他怎么知道皇后安置她的偏僻院落內,有個魚塘和一些稀疏的花草? 但這人顯然知道得更多,他腳下風風火火地走了幾步,又轉身返回,竟然道:“你想看《虎鈴經》?兵書我那里就有,稍后著人一并給你帶回去?!?/br> 趙令悅羞惱:“你監視我?” 邵梵沒回她這句話,因為副手辦完事情已經回來,他便也出去遞解文書,院子里早多了幾個宗正寺來接頭的官員。 大盛的甜點廚娘要是私請,價格便非常昂貴宋代好廚娘工資超級高,地位也受尊敬,大戶人家都常常養不起廚娘,只好裁員啦。,清水官員是請不起的,而這宮中廚娘的本事大家都有目共睹,聽聞有現成的酸梅冰沙吃,自然都舍不得走,十幾個人,都在等王獻那兒的冰沙解暑。 他夾在那些刑法官中與他們談話,卻間隙,時不時地抽空看堂內的她一眼。 趙令悅身體里有些藤蔓生長成一種羞澀的陌生的束縛,漸漸地將她在烈暑中包圍。但是她不允許這些藤蔓開出任何的花,結出任何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