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欺 第36節
蘇執聿冷笑一聲:“拿,拿什么,不是偷的嗎,你自己也會覺得丟人?” “那為什么還要做?”蘇執聿在這一刻對方時恩幾乎可以說是痛恨的,他盯著他不留任何情面地催促:“快一點!” 蘇執聿要對方時恩做的事從來都是,說到做到,不管是怎樣的伏低做小,低頭哀求,都不可能換得一點兒同情和心軟。 方時恩的另一手,同樣被打了十手板。 方時恩幾乎哭瞎了眼,到最后感覺雙手痛得像是被放在火里灼燒。 蘇執聿用手里的戒尺抬起來方時恩的臉,看他一張臉被淚水浸透了,兩頰通紅,戒尺順著他的臉頰往上滑。 “如果再有一次?!碧K執聿提前敲響警鐘,“又或者讓我發現你再去賭,這把戒尺打斷之前我都不會停?!?/br> 方時恩感覺自己眼前什么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冷硬的木尺刮過自己的臉,他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發抖,哭得講不出話。 蘇執聿再次呵斥:“說話!” 方時恩模糊地看到蘇執聿將戒尺再次揚起,幾乎以為下一刻就要抽打到自己臉上,嚇得用力閉上了眼睛,縮起來腦袋,揚起來胳膊護住了頭,嘶啞的嗓子因為驚恐幾乎發出聲音的時候非常尖銳和難聽:“知道……知道了,不要打我!” “砰”一聲。 蘇執聿將戒尺往茶幾上一丟,從沙發上起了身。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方時恩已經得到懲罰,不再繼續下去也是為了左右的居民著想。 幾乎是在某一刻,他非常陰暗地想,方時恩這樣的人還不如就真的從此鎖在他的床上活,這樣頑劣不堪的東西,好像離了他的視線一秒,逃出床上的范圍一瞬就剜盡心思地做壞事。 小時候為了生存偷吃東西可以理解,長大后說是因為被人算計威脅,迫于無奈去偷了價值高昂的手表也放他一馬,可是現在呢,方時恩現在吃穿不愁,卻只是為了一時貪玩,又去偷同學的東西。 蘇執聿自認他對方時恩已經足夠費心思,他卻是怎么回報自己的? 是胎帶的劣根性,蘇執聿冷漠地想,這樣的人怎么聽得懂教化,就算是真的可以,小時候都沒教好,現在要從頭開始需要浪費他多少時間和精力,難道要他蘇執聿去苦口婆心感化一個常年跟隨在風月場里混跡的程詩悅屁股后面沾染了一身壞習性的壞胚子嗎,讓他去感化一個賭棍嗎。 跟方時恩這樣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講,不過是白費口舌,浪費時間。 但是好在,方時恩是知道怕的。 蘇執聿相信,只要他制定的條條框框足夠明朗,懲罰足夠嚴厲,方時恩就應該不會再犯,如果真的記性不好,可以屢次加深記憶。 就像懸掛在蘇執聿書房的戒尺,他幼時自虐般反復回憶他被陳碧婉懲罰他時的屈辱,時日久了,記憶就不僅會進入腦子里,還會深入到骨血里。 蘇執聿也確實從此以后沒有再給過陳碧婉懲罰批評自己的機會。 如果方時恩記憶不好,也不愿意主動回憶,蘇執聿也不介意幫助回憶。 蘇執聿看著陽臺外萬家燈火緩緩明滅,后半夜后,亮起來的燈已經寥寥無幾。 在陽臺抽了三支煙,他才讓自己今晚躁動的,充滿怒意的心情平復下來。 吹了許久涼風,他從陽臺出來。 蘇執聿回到自己臥室前還是多走了兩步,擰開了方時恩的門,看了一眼。 方時恩的房間里一片狼藉,那些撿回來的衣服,床單都在地上。 方時恩倒在床墊上睡著,只搭了兩件皺皺巴巴的衣服在身上。 他平躺在那里,腦袋下面沒有墊東西,枕頭也還在地下,眼睛腫著,又密又長的睫毛被淚痕干在下眼瞼,分成一縷一縷的。 兩只手心紅腫的手無法攥緊也無法張開一樣,虛虛半蜷著手指,放在腦袋兩側,像是在對蘇執聿投降。 第36章 蘇執聿視線落在方時恩紅腫的手心上,停留片刻后,他轉身走回主臥,回到自己房間。 蘇執聿走到床頭柜前,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是一排潤滑劑,還有橫著的一管藥膏,有兩盒安全套,但是都沒有拆封,是此前買潤滑劑的時候贈送的。 藥膏是用來消炎消腫止痛的,已經用下去小半管。 蘇執聿拿起來后,又回到方時恩房間里。 他擰開床頭燈,調最暗的亮度,看到方時恩緊閉著眼,睡著了眉頭卻還像是很委屈地皺著,有淺淺一道痕。 蘇執聿擰開藥膏,在方時恩的兩只手心上,分別擠下來一小坨。 盡管蘇執聿認為自己涂抹的力道已經很輕,但是那新鮮的傷實在是太敏感了,方時恩很快腦袋動了一下,眉心的褶也加深,像是將要醒來,擺脫什么痛苦,他的手也想要躲避蘇執聿想要將藥膏揉開的動作。 蘇執聿為了將藥膏抹勻,只能伸出來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這么一碰不要緊,觸手一片guntang。 涂藥的時候蘇執聿只以為方時恩手心發熱是因為傷得很了,充血紅腫所致,現在連手腕上的溫度也很是不同尋常,蘇執聿意識到不對,三下五除二將藥膏涂好,伸手把臺燈調到最亮。 霎時間,方時恩通紅的一張臉映入蘇執聿的眼眸。 蘇執聿伸手去摸方時恩的額頭,摸到一手的汗,感覺到上面的溫度,心下根本不知方時恩到底是真的睡著了還是燒到昏迷了。 想到這時候會起燒,可能是因為今晚哭了太久,嗓子都哭啞了,身上發了汗,又被那么一頓恐嚇,受了驚。 方時恩慣是個經嚇的。 蘇執聿伸手想要將方時恩從床上抱起來,將他摟住,抱離床邊,蘇執聿一邊左右注意著避開腳下的障礙物,那些散落的衣服和枕頭。 卻沒有想到剛邁出兩步,被他抱在身上的方時恩就被他的動作弄醒了過來。 方時恩眼睛半睜開,蘇執聿驟然放大的臉出現在自己的眼中,方時恩眼睛瞬間睜大,瞳孔里映出來深深的恐懼和不安,像一只應激了的貓似的,驚叫起來:“不要……不要!” 方時恩因為發燒已經沒有什么力氣的身體在蘇執聿身上掙扎起來,他沒有想到蘇執聿會這樣的冷血無情,已經將他教訓成了這副樣子了,還不愿意放過他,還要做。 方時恩好像已經被嚇得精神錯亂,魂不附體,他嘴里哭叫著:“不要……?!?/br> 又語無倫次地求饒:“求求你,老公……我…我手疼,沒有辦法抱住腿……” “求求你,饒了我吧……執聿哥…哥” 方時恩嘴里“老公”,“執聿哥”的亂叫,試圖從這些討好蘇執聿的稱呼里喚回蘇執聿的一絲人性,以及對他的一絲同情,今晚能夠饒過他。 方時恩情緒激動地哭起來,臉上又瞬間流滿了淚:“讓我睡覺吧……求求你?!?/br> 他掙得厲害,到底是個成年人,蘇執聿一時間差點兒抱不住他。 他聽到方時恩嘴里神智不清,帶著哭聲磕磕絆絆講出來的那些話,意識到方時恩會錯了意。 “我沒有說要做?!碧K執聿不知道方時恩怎么會這樣想,今晚鬧成這樣,他哪里還會有心情做那檔子事,他將方時恩托著屁股用力往上抱了抱,“好了,別鬧,你在發燒?!?/br> 即使蘇執聿這樣講,方時恩好像還是沒有相信,最后被蘇執聿放到主臥床上的時候,還在那里抽抽噎噎地哭,側著通紅的臉,嘴里發出些聽不大清的囈語。 方時恩已經燒昏了頭了。 蘇執聿找出來退燒藥,塞到他嘴里的時候,湊近了才聽清楚他是在叫jiejie。 蘇執聿對程詩悅這個女人是全無好感的。 甚至認為方時恩有今天,也沒少有程詩悅的推波助瀾。 但是就事實層面上來說,失去了程詩悅的方時恩要比之前多流太多眼淚。 程詩悅在的時候,蘇執聿除了在床上,從來沒有見到方時恩哭。 他總是趾高氣揚,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香氣濃郁,成天翹著尾巴,一副不知道今天又要怎么炫耀自己的模樣。 哪里像現在,好像只會流淚和求饒。 喂給方時恩嘴里的藥片,被他吐出來一次,因為哭泣又嗆住,被蘇執聿拍出來一次,到了第三回才算是喂進去。 這時候蘇執聿都已經出了一身汗。 時間已經到了十二點多。 蘇執聿去衛生間里沖澡,再次出來的時候方時恩已經又沒了聲響。 蘇執聿將被子給方時恩蓋好,伸手關上床頭燈,等終于躺下睡覺時,已經快到一點鐘。 翌日一早,蘇執聿上午回公司加班,走之前伸手摸了摸方時恩的額頭,發現雖然沒有昨日的燙,但是還是比正常體溫偏高一些,有點低燒。 蘇執聿離開前,站在床邊,把熟睡中的方時恩,額前的發絲撥開,放上去了一塊洗好疊好的涼毛巾。 蘇執聿中午回來時,發現自己臥室的門沒有關緊。 站在門邊,便將視線一轉,看到了方時恩房間緊閉著的門。 蘇執聿走過去,擰了一下沒擰開,臉色便有些微冷,他敲了敲門,叫了一聲:“方時恩,出來吃飯?!?/br> 他說完這一句,就邁開腳步,離開了方時恩門前,去了廚房整理手里拎回來的餐食。 等蘇執聿將餐食分到餐碟中分好,端到桌上,過了三分鐘,他才聽到“咔嚓”一聲門鎖開開的聲響。 蘇執聿抬眸瞥了一眼,看到僅僅一上午的功夫,小病初愈的方時恩就用他那雙傷了的手,把自己房間整理好了,出現在視線里的床尾一角,床單平整。 真不知道方時恩是怎么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床單揪平的。 方時恩半敞開門,站在他推開的那一道門縫里,抿著嘴,用自己看起來腫得不成樣子的眼睛,隱秘地瞪著蘇執聿。 蘇執聿完全不想理會他這些小情緒,只用沒什么起伏的聲調又重復了一遍:“過來吃飯?!?/br> 數秒過后,可能是饑餓,又或者是別的什么,方時恩終于緩緩走了過來,選了距離蘇執聿最遠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蘇執聿打量了一眼,方時恩的手。 到底是價值不菲的藥膏,一夜過去,方時恩的手心消腫了很多,也沒有那么紅了。 蘇執聿拿起來桌面上的一個空碗,把餐盤里的菜,夾進去,每一道均勻地放好,最后往碗里插了一把勺子,不輕不重地放到了方時恩面前,又給他一碗白米飯。 方時恩的手現在用筷子也根本用不利索。 遲疑一會兒,方時恩伸出來手,虛虛握住勺子,用手指用力,舀起來碗里的菜,遞到了嘴邊。 因為手不是很方便,方時恩這一頓飯吃得很慢。 蘇執聿并沒有催促他。 午飯后,方時恩又回到自己房間,重重關上門。 蘇執聿沒有理會他,午后小憩一會后,在書房里工作了一下午。 晚餐時間,方時恩繼續用勺子慢慢舀飯吃,可能是下午又休息過,精神恢復了一些。 晚餐是蘇執聿自己做的,他并不擅長,但是好在只是幾道簡單清淡的菜,煮了粥。 做錯了事,只是稍受懲罰的方時恩還在不知感恩地和蘇執聿冷戰慪氣。 蘇執聿這次沒有等他,看到方時恩碗里還沒有吃完,就率先收了自己的碗筷,和餐桌上的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