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欺 第22節
“沒有的事,你別聽旁人胡說?!碧K執聿沒什么誠意地敷衍了一句,而后說:“這么荒謬的事,您也能信?” 蘇業堂聞言,又看到蘇執聿氣定神閑的樣子,于是也松了口氣說道:“我就說不應該吧,你怎么會和這種不三不四的人糾纏在一起,更何況還是個男的,你之前大學時候交過女朋友對不對?” 盡管認為一貫讓人省心的蘇執聿不會做出來什么出格的事,蘇業堂還是又提點了一下:“你可別從國外沾了什么壞毛病……” 什么壞毛???搞同性戀嗎? 蘇執聿到這個時候已經無心應付,落下一句:“我吃飽了,就先走了?!本鸵x座。 照例第一個提前離去的蘇執聿,在出蘇家老宅客廳前,又聽到蘇執舒在訓斥自己。 從和方時恩徹底決裂那一晚后,蘇執聿再也沒有回來過金楓南灣。 此前在金楓南灣頻繁留宿的時候,他有時會在那里的書房簡單辦公,這時手頭需要的一份文件被他想起留在金楓南灣的書房,剛巧江卓最近身體不適,提前走了,于是蘇執聿難得親自開車,要往金楓南灣走一趟。 這里雖然沒人居住了,但是因為有保潔阿姨按時來打掃,房子里還依然整潔。 蘇執聿沒有耽擱,進門打開燈,就往二樓的書房走。 來到書房里,他走到辦公桌前,拉開第一個抽屜,入目便是他要找的文件。 就在他伸手要將文件抽走的時候,他的手一頓,目光頓時停留在了文件上那個手表上面。 這塊表是他之前帶過來,在書房里辦公的時候因為覺得有點礙事,于是摘下來放到了抽屜里。 蘇執聿松開手中的文件,將那塊表拿了起來,入手立即就感覺到了不對。 蘇執聿心里一沉,將手表攥在手心里,環顧一周,整個房間里也沒有什么從室外入侵的痕跡。 而知曉這棟房子密碼鎖的人除了江卓和保潔之外,也只剩下了一個人。 蘇執聿閉了閉眼,將手中的手表又丟回了抽屜里,不知道方時恩長了幾個膽子能把他這么當傻子糊弄。 饒是蘇執聿對方時恩這種人沒有什么期待,可是對方沒有下限的程度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翌日上午九點,蘇執聿在辦公室面色陰沉地給方時恩的打電話。 他昨天連夜調了金楓南灣的錄像,看到三天前一個鬼鬼祟祟的,戴著帽子口罩的人,從正門進去后上了二樓,接連進出了二樓好幾間房,看身高和身形,跟方時恩十分相像。 方時恩這個時候似乎是還沒睡醒,接到電話后,還帶著朦朧睡意地:“喂?!绷艘宦?。 “方時恩,把你偷拿的東西還回來?!碧K執聿單刀直入,不再廢話。 方時恩那頭靜了下來,數秒后,他再開口語氣里的睡意已經驟然消失,他強硬稱道:“蘇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是不是打錯了?” 這一夜,蘇執聿都在一定要給方時恩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恥東西一個狠狠的教訓和趕緊跟方時恩這樣的人斷個干凈,斷個徹徹底底之間來回。 這時候聽到方時恩還在嘴硬,更是怒從中來,他越是惱,面上卻越不顯,只是沉得厲害:“我已經調出來視頻錄像了,你想我報警嗎?” “憑什么憑空污蔑我?就算是你對我有偏見也不能這樣吧!”方時恩攥著手機,繼續說:“能進出你那里的又不止我自己,興許是保潔呢,又或許是……” 蘇執聿直接打斷他:“明天之前把你偷走的手表還回來!你知道我要是報警,這只手表的金額夠你判幾年?” 這話說得不留一點情面,本就做賊心虛的方時恩呼吸逐漸不穩,聽到蘇執聿這樣的威脅,嚇得語氣也變了調:“別……別報警,我不想坐牢?!?/br> 他這會兒又苦苦哀求起來:“蘇執聿,我急著用錢,你當幫幫忙……算我借的,我以后還你……” 記著用錢?程詩悅的賠償金才打過去多久,他這么快就揮霍一空了? 蘇執聿不知道要和方時恩這樣無可救藥的人再多說什么,他耐心告罄,冷冷說道:“我沒功夫在這里聽你講這些廢話,該怎么做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別等我一定要送你去吃牢飯?!?/br> 方時恩知道蘇執聿根本不是在嚇唬自己,立即軟了腿,聲音又怕又焦急,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別報警……求求你別報警,這樣,這樣好了,你還用不用我……我現在,你一個月不用給我三十萬……二十也行…再不行就十五…” 蘇執聿似乎完全沒興趣再和這樣低賤沒有自尊方時恩講話,像是多聽一句就會污了自己的耳朵一樣,他掛斷了電話。 第23章 距離程詩悅離去已經過去了一月有余,方時恩在自己新租的房子這里住了一個星期。 又是一個半下午,方時恩從睡夢中醒來,將窗簾拉開后,看到外面陽光還未消散。 連續的陰雨天在二月的末尾告一段落,天氣回暖起來。 可是方時恩的心頭的陰霾并未褪去,他醒來后坐在床邊,看著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成群結隊,越發覺得自己形單影只,可憐得緊。 他哀嘆一聲,從程詩悅離世以來,他一次也沒有夢到過她。 jiejie是不是在怪我,沒有能為她復仇,討回公道? 但是他又能怎么樣辦呢,從那日在富生集團門前被保安按倒在地上,看到蘇執聿仿若陌生一般從自己面前走過,他睜大眼望著王惠,望著站在一起的他們。 仿若是一場青天白日的噩夢,使得不切實際的他驟然清醒。 直到這一刻,方時恩才意識到和他們之間的差距形如溝壑,根本不可能跨越和撼動,并非是他穿上品牌價格昂貴的衣服,和他們踩在同一塊地板上,他就真的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上流人士。 之前還有錢酗酒的時候還能夠在酒精的作用下沖動上頭,信誓旦旦去尋王惠的麻煩,如今買酒的錢也不剩了,只剩下了無用的清醒。 胳膊到底是擰不過大腿,他后來再去富生集團的幾次,甚至連王惠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轟了出來。 最后這件事方時恩也只能是收錢了事,再鬧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就像是王惠說的一樣,他根本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那輛黑色的車是在跟蹤。 失去了程詩悅的方時恩徹底失去人生的方向。 盡管在程詩悅還在的時候也從未對他的人生規劃作出過任何要求,只是在出賣自己這一事上,對方時恩指導過一二。 然而,經歷種種的方時恩根本不認為他能把這件事做好。 蘇執聿是程詩悅精心挑選把關后交給他的,另外一開始如何和蘇執聿講話,如何聊天表現,程詩悅都手把手教過。 方時恩還沒能學明白,他jiejie就不在了。 肥頭大耳的老男人他不喜歡,要真的讓他自己去碰,萬一再碰到個孫知賢那樣的,錢多錢少的不說,萬一再搭進去半條命可怎么是好。 方時恩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根本無法像程詩悅那樣憑借著出色的外貌和聰明的頭腦游走在風月場。 況且,即使是這樣聰明貌美,在方時恩看起來無所不能的程詩悅,最后也落得個這樣的結局,可見這風月場上也是危險重重。 方時恩好日子過慣了,即使有意識說要節省一些,卻也是像一時間無法接受程詩悅離世一樣,無法很快就完全改變。 而如今,眼看著從高檔酒店退回到了出租屋,又從頓頓千元的餐食削減了一半,方時恩總算是打起來要找點事做的念頭。 在手機上找了半天,又去街上問了幾家公司,方時恩屢屢碰壁。 一是他學歷太低,另一方面什么技能也不會,干體力活他這細胳膊細腿的看著也不是個能干的。 最后方時恩只找到了一份在酒吧里當“果盤男孩”的工作,原以為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對他的口,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入職后真的在后廚切了一天的果盤。 方時恩的手都洗水果洗得皴了,可是沒有想到因為入職以來,干了兩天,打了三個盤子,方時恩被友好勸退了。 方時恩那一堆切毀的無法擺盤的水果被當作補償,算作這兩日的工資,讓他一并帶走了。 方時恩就是在這樣一手拎著零零碎碎的水果,一邊滿目挫敗地往自己的小出租屋走的時候,撞見的劉老板。 “呦,這不是方公子嗎?”劉老板一如既往的熱情,對著許久未見的方時恩打招呼說:“最近忙什么呢,可是有段時間沒來玩了?!?/br> 方時恩這個時候還在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偶然的相遇,于是還真的站在那里和劉老板多敘了兩句:“嗯,家里生了點變故,我以后……以后不能常去光顧了?!?/br> 劉老板還是笑瞇瞇地:“那沒事啊,這算什么大事啊,為你排憂解難不還是一句話的事嗎,想玩可以先用我這里的錢嘛?!?/br> 方時恩看著劉老板,見到麻將場的舊人,方時恩耳旁不由又響起來麻將嘩啦滾落在一起的聲響,不是心頭不癢,只是他現在實在是快要連飯都吃不起了。 盡管方時恩快要連飯都吃不起了,但是他身上卻還是一水的牌子貨,這都是從前有錢揮霍的時候買下來的,這會兒雖然口袋里沒幾個錢了,但是穿出來撐場面還是不露怯的。 方時恩擺擺手,拿腔拿調地說道:“劉老板,以后實在是不能光顧你的生意了,我現在金盆洗手了,我家里……家里希望我能做點正事?!?/br> 劉老板說:“這倒是真沒想到?!?/br> 方時恩這時候聽劉老板這句話,不由抬頭看他一眼,卻沒想到一眼就察覺到了劉老板的神情有幾分古怪。 嗅到了一絲哪里不太對勁的味道,方時恩心生警惕,邁腳就要走:“不多說了,我先走了?!?/br> 劉老板果然伸手攔了他一下,身后也很快聚過來幾個人,剛才那幾人都在街角背著人抽煙,說話。 方時恩這時候臉色驟然一白,望著背著手還是笑呵呵地看著自己的劉老板,忍不住打了一聲磕絆:“劉老板,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不想玩了,還要讓人把我綁過去玩不成?” 劉老板揮了一下手道:“哪的話,都說是和氣生財,我哪里能做那強買強賣的買賣?!?/br> “那你這是干什么?” “只是方公子說不玩了好說,但是也應該把欠在我這里的賬清了吧?!?/br> 方時恩立即說道:“我欠你的錢早還清了,但是借條不是都撕了嗎?!”方時恩厲聲質問:“怎么著,還想耍賴不成?” 劉老板不緊不慢地說:“那回打了欠條的你是還清了,可是你記在孫老板賬上,在賭桌上玩得那幾把,你全忘了?” “那孫知賢不是說記在他賬上嗎?” “是記在他那里,可是他這筆款子一直也沒清啊?!眲⒗习逭f到這里,聲音壓低了些,語氣也變得耐人尋味:“況且人家到頭來也沒吃著,可不是讓我來,誰欠的找誰來了?!?/br> 方時恩心頭猛地一沉,劉老板的話恍若當頭一棒,將他敲得頭腦發昏,站都險些站不穩了。 “你們……!你們這是合伙詐騙!”方時恩不知是氣得還是怕的,聲音都在發顫。 “可不敢這么血口噴人啊?!眲⒗习鍞[出來講道理的嘴臉:“你看,當時在賭桌上賭錢的是不是你?輸了錢的是不是也是你?人家孫老板也沒經手啊,這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嗎?” 劉老板伸手拍了拍方時恩的肩膀,“這樣吧,看在方公子是熟客的份上,你當時欠下的款子連上利息,一共是三百六十萬,我給你打個折扣,算是二百八十七萬九?!?/br> 方時恩現在全部家當放一起也湊不出來這一個零頭來,他再看笑呵呵的劉老板只覺得對方兇神惡煞,可怕得很,一陣窒息后,他忍不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劉老板,我實話和你說吧,我家里其實破產了,我現在根本拿不出來這么多錢,而且你們當時說好的不是這樣的……你們不能……” 劉老板卻是打斷了他:“破產了?”他目光落到方時恩臉上,眼里狎昵意味十足,嗤笑一聲:“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做什么的?” 他湊近方時恩:“你不就是出來賣的小鴨子嗎?聽說你金主把你踹了?” 劉老板假模假樣地安撫:“沒事,這錢你要是真拿不出來也不要緊?!彼麖哪贸鰜硪粡埫?,塞進了方時恩的口袋里:“這是孫老板的名片,真要是不行,你不如再聯系聯系他,說不定他就愿意繼續讓你掛在他賬上繼續玩了,你說呢?” “你!”方時恩又羞又惱,胸口劇烈起伏起來,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不愿意呢,也行,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眲⒗习遄詈舐湎乱痪洌骸敖o你半個月的時間,把錢湊齊,你也別想著跑,我今天既然能在這里逮著你,自然就是已經盯了你很久了,到時候弄得動起手來,都不好看?!?/br> “走?!闭f完這威脅的話,劉老板招呼著他后頭跟著的幾個社會閑雜人員,離開了。 方時恩在他離開之后,立即將口袋里那張孫知賢的名片拿出來,撕了個粉碎,丟在地上,還氣不過地又踩了兩腳。 什么陰險惡人! 他就不信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這劉老板真的還能帶人把他怎么著?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不然先去報警,可是事情還沒發生啊,劉老板還沒動手呢,而且萬一再扯出來自己參與賭博的事,自己會不會被一起抓了? 方時恩是個文化水平不高的法盲,這時候越想越是膽戰心驚。 方時恩雖生性貪婪,卻膽小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