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欺 第10節
“每個月的月初我會打二十萬在這張卡里,你可以拿這張卡消費?!碧K執聿坐在床邊,看著方時恩繼續說:“但是我有一些要求?!?/br> 方時恩這時候手里攥上了卡,身體好像恢復了一些力氣。 聲音還有幾分嘶啞地追問:“什么要求?” “隨叫隨到?!碧K執聿說:“另外,我沒有和別人共用的習慣,所以你與我保持這種關系期間,你不能再和第三人糾纏不清?!?/br> 方時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說我伺候你一個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還能和第三人糾纏什么??! 心里這樣想,他卻是將手里的卡往被子里又收了一下,又小聲問:“還有別的要求嗎?” 蘇執聿想了想,目光又回到方時恩臉上,他最后說:“少哭一點?!?/br> 第11章 在蘇執聿說完最后這句話,起身離開酒店后,方時恩也從床上掙扎著起來了。 他步履蹣跚走進浴室,用了最后一絲力氣在浴室里把自己清理干凈,才又出來倒到床上蒙頭大睡。 沒辦法,上次拉肚子的慘痛經歷讓他銘記在心。 即使是這樣,方時恩回到溫納莊園還是休息了兩天才緩過來精氣神兒。 在這期間程詩悅已經旅行回來,回來當天大包小包的購物袋足夠將客廳里的沙發整個包圍。 足以見得程詩悅與她的新男友現在是怎樣打得火熱。 方時恩也因為手里有了錢,開始回歸了他的原本生活。 而方時恩的所謂原本生活,也無外乎“吃喝玩樂”四個字。 半晌午,他睡了飽飽一覺,沖了個澡,給自己用吹風機吹頭發,又用發膠噴霧定型。 來到衣帽間,花了半個鐘頭,挑選衣服,在穿衣鏡前來回走了兩圈,確保自己渾身上下無一不精巧完美,透露出年輕氣盛的少爺氣派,才算是挪動了腳步走出了溫納莊園的大門。 時隔數月,方時恩終于久違地回到了瀾海酒吧,決心要在麻將場上大殺四方。 念職高的寒暑假他就經常來程詩悅這里,混在她們幾個女人堆里,也是在這段時期學會了打麻將,并從此對麻將牌情根深種。 每次打麻將,時間都過得飛快,方時恩有時候甚至會察覺不到饑餓。 但是打麻將坐得時間長了,腰卻是會發酸的,這時候方時恩在麻將場上結識的朋友小肖就會邀請他去瀾海酒吧的負二層的臺球室里打臺球,美其名曰活動活動筋骨。 小肖年齡不大,看起來二十八九的年紀,方時恩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的,但是兩人相熟之后,他就發現這人不僅懂得多,知道多,又特別會玩,整個地下小賭場里沒有他不會玩的項目。 方時恩特別樂意和這樣的人混在一起,不僅講話有趣,見多識廣,還能帶著他玩。 方時恩平日里熱衷在各種網紅店里打卡拍照,之前囊中羞澀這等愛好只能消停一段落,現在有錢了,經常會請小肖在各種價格昂貴,裝修風格華麗奢靡的餐廳里吃飯。 方時恩的人生就是這樣的簡單,從來沒有什么大志向,有錢就可以用吃喝玩樂填滿充實生活,沒錢就會陷入空虛,就會變得萎靡不振,像是將要枯萎,而要想重新散發新鮮活力,只要重新注入名為金錢的養分,他就可以重煥生機。 而如今,他真的像是做夢一樣,搭上了蘇執聿。 他再也不用扭扭捏捏張口和他姐要零花錢,這在他認為,怎么會不是一種自食其力呢。 但其實這看似不用思考無憂無慮的日子中也不乏會摻雜著一些不太美妙的小插曲。 就像在此刻,下午三點多鐘,正在甜品店里享用自己的下午茶的方時恩看到手機上顯示的,蘇執聿發來的酒店位置信息,頓時哀嘆一聲,口中的蛋糕都開始泛著一股苦澀味道。 他與蘇執聿這種關系已經持續了快兩個月。 不知是因為雙方早就扯開了遮羞布,又或者說蘇執聿自認為是已經付過錢的關系,他對方時恩的態度也變得赤裸,和目的明確。 他以每周兩次的頻率,發給方時恩酒店的地址房間號,以及約定的時間。 除此之外,他鮮少和方時恩再進行任何多余的交流。 蘇執聿也沒有再帶方時恩去聽過音樂會,又或者看什么電影,或許也是意識到方時恩并非是是合適與他一起聽音樂會的人選。 這段關系里,方時恩從前所幻想的那些被柔情蜜意地對待,又或者像是類似于程詩悅這樣被帶著進行一場甜蜜的旅行,順帶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購物,好像根本都不會發生。 蘇執聿是那樣的不解風情,在床上也是,從來只顧自己單方面的發泄,沒有任何的輕言軟語,方時恩從來都沒有被照顧到,并且在事后因為對方糟糕的床事習慣,還要拖著筋疲力盡的身體為自己做清洗。 他們竟然變成這樣冰冷的rou體和金錢的關系。 方時恩只有在將他從蘇執聿這里得到的錢零零散散揮霍一空時,才能從心底感受到一絲溫暖。 并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呢? 方時恩詞匯貧瘠,并沒有辦法很好的描述出這條看似簡單的捷徑里,他的不適感。 因方時恩年幼時對程詩悅盲目的崇拜,致使他對程詩悅所過的看起來光鮮亮麗的生活存在向往,加之程詩悅刻意的誘導與不糾正,更是使方時恩對這件事有太多多余的幻想。 仔細想來,大概就是,他的被使用感很重。 在每次他躺到床上,被蘇執聿命令換一個姿勢,被蘇執聿躲開一個親吻,被蘇執聿忽略掉每一次撒嬌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更重。 他能感覺到,蘇執聿將他完全視作一個情欲發泄的容器,是被每月二十萬打包購買的商品。 與蘇執聿的床事上,單方面的和諧,并不算真正的和諧。 時間進入冬季,饒是方時恩再愛賣俏,在這個時節里,也不得不穿上了棉絨睡衣。 他今天上午從酒店里回來,即使補了一下午覺,精神上還是有些萎靡。 他穿著棉拖從茶柜里拿出來杯子,給自己泡了一杯熱可可,然后來到了程詩悅旁邊兒坐下來,程詩悅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半躺著追劇,看到她弟弟坐過來,感覺他像是一只愛黏人的小狗,旁邊那么多位置,他便要擠過來,跟她在一個沙發上。 方時恩雙手捧著杯子,先是抿了一小口,興許是太燙,他就先放在了茶幾上。 “我可能不是同性戀?!?/br> 程詩悅聽到方時恩這樣講,霎時間還以為自己是出現了什么幻聽。 程詩悅目光轉向方時恩,用很難以言喻的語氣問:“你確定?” 方時恩看起來精神狀態很恍惚,好像還沒從昨夜的過度消耗里緩過神來。 在程詩悅的記憶里,方時恩自小就是男生中很不合群的存在,初中時期甚至因為總是跟女生玩,惹得班里幾個男生不快,險些被揍了一頓,后來住校時期跟程詩悅不止一次打電話表達過“如果不是性別不允許,他更希望搬離臭烘烘的男生宿舍,住進干凈的充滿香氣的女生宿舍”的愿望。 在青春期時,方時恩不僅沒有對程詩悅透露過有關暗戀任何女孩的事情,但是卻對一些時裝雜志上男模的穿搭進行過非常多有失偏頗的點評。 程詩悅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方時恩會不是一個同性戀。 這話問出口后,方時恩也可能是感覺非常站不住腳。 于是臉上表情不自在了幾瞬后,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對程詩悅吐露了自己好像很見不得光的煩惱:“蘇先生大概每周會找我一到兩次?!?/br> 程詩悅點點頭:“這算是很高的頻率了?!?/br> “可是,他每次………”方時恩說到這里眉頭緊皺著,表情苦大仇深,而后還是沒扛住羞恥,他彎腰湊近了程詩悅,在她耳邊勉強地把話說完。 “我身體真的吃不消,而且他一點兒也不溫柔!” 方時恩坐直身子,離開程詩悅耳邊時又說。 程詩悅眨了一下眼睛,呆愣了片刻,消化了自己弟弟話里的訊息后,而后很快調整了表情,用一種見慣了大場面的姿態,聳了聳肩說道:“這很正常,這可能是他過去十幾年間過分性壓抑的結果?!?/br> 她拍了拍方時恩的肩膀:“或許過一段時間,新鮮勁過去就好了?!?/br> “他這樣對我,我不喜歡他了!”方時恩過去摟他姐的腰,皺著一張臉:“有沒有別的可以給我介紹呢?” 程詩悅抽出來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然后轉向方時恩:“那這個怎么樣?” 方時恩看一眼,立馬把眼睛挪開了:“不要,太丑了!” 程詩悅又換:“那這個呢?” 方時恩看后大叫:“jiejie,這個老男人得有四十多歲了!” 程詩悅這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消息從屏幕上方彈出后,方時恩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程詩悅又滑了上去。 “好了,小時恩,上學嫌累,學習嫌苦,玩樂又喜歡玩好的玩貴的,想要賺錢呢還要挑三揀四,丑的老的不愿意,年輕模樣好的你嫌性格差?!?/br> 程詩悅好像已經聽夠他這樣孩子氣的話,忍不住拍了拍她弟弟的臉蛋兒,嗤笑一聲說:“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是事事都如你意呢,你也該長大了?!?/br> 她站起身說:“不說了,有人來接我了,我去樓上換衣服?!?/br> 程詩悅不太常和方時恩這樣講話,這段話說完,她沒聽到方時恩開口,瞧臉上表情,像是有點兒委屈被傷了自尊。 程詩悅沒理會他,下樓換好衣服的時候,看到他窩在沙發上把自己放冷的熱可可喝了。 “今晚回來嗎?” 程詩悅身上穿著上次旅行買回來的衣服,是一條羊絨的長裙,上身搭了一件棗紅的針織短衫。 “不回,你早點休息?!?/br> “哦?!狈綍r恩說不出是失落還是什么的,應了一聲。 一輛汽車停在他們的房前,方時恩從客廳的落地窗前看到,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是來接程詩悅的男人。 事實上,在方時恩搬來溫納莊園之后,他還從未見過程詩悅帶任何男人回來。 許是好奇心作祟,方時恩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將窗簾又拉開了一些,想要仔細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樣。 王惠從車上下來,走上前接到程詩悅。 程詩悅順其自然地將手攀上了王惠的臂彎。 西裝革履的男人年逾四十,外在氣質溫潤儒雅非常,身上還有淡淡的檀調香水味道,他此時余光不知道被什么吸引,看了一眼后,轉而問程詩悅:“那是誰?” “嗯?” 王惠問:“是你那個弟弟嗎?” 程詩悅這時候終于在王惠的示意下,轉目看到了庭院里客廳的落地窗前,那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幾乎是一個下意識的遮擋的動作,程詩悅輕輕推了王惠一下,她笑起來:“看他干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孩德行……” 外面路燈光線太暗,那個男人側著臉,半張臉都在陰影里,方時恩怎么用力也看不清。 此時卻是將她jiejie揚起來臉朝身邊那個男人笑時的模樣看了個真切,盡管燈光那樣昏暗,還是難掩那個笑容的明艷嫵媚,并沒有濃妝艷抹,卻又是那樣的風情萬種。 幾乎是下意識地,方時恩也像是學他jiejie那樣,笑了一下。 等外頭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汽車里,方時恩從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才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笑了。 因為無論怎么笑,他都沒有辦法模仿出程詩悅的十分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