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花慢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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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溫芍愈發奇怪:“不就是幾封信嗎?” 顧茂柔道:“那信上面有阿兄的字跡,是我夾帶進去的?!?/br> 四周一片死寂,半晌后,溫芍才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說什么?”她也急起來,“你為什么要往崔河的信件中夾帶你阿兄的東西?” 顧茂柔的聲音止不住的哽咽,話也說得吞吞吐吐的:“是皇后娘娘讓我這么做的,她說這樣做就能拿住阿兄的把柄,然后讓他娶了王氏女……” 顧茂柔知道瞞不下去了,她本就是擔不了事的人,眼下竟只能找到溫芍來說這件事,便心一橫全都與她說了出來。 溫芍聽完顧茂柔說的話,克制住自己發火的沖動,咬牙道:“既是你做的,你就應該有所準備,又大晚上來找我做什么?” “這事本就是一個幌子,我豈會不知好歹?”都到了這種時候,顧茂柔還是沒有忘了為自己分辨,“那些東西都是我過了目的,并不是什么要緊的東西,否則我也不會放進去。只是……崔河還沒有回來,按著皇后娘娘的意思,裝裝樣子也就是了?!?/br> 溫芍冷笑:“你什么時候與崔河那么要好了?” “眼下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他不回來,我最擔心的卻是阿兄!”顧茂柔撇過頭去。 一時溫芍也沒有說話。 她自然是明白顧茂柔的意思,她大抵認為這事是家事,如同兒戲一般,皇后所需要的借口找著了,那崔河也就能回來了。 但哪有那么簡單的事。 “你是不是想害死你阿兄?”溫芍冷聲質問道。 顧茂柔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我……我怎么會想害死他?我只不過是……說起來我也是為了滿滿好,一旦……” “好了,我不想聽?!睖厣执驍嗨?。 顧茂柔要說的話,那日王皇后其實也已經與溫芍說過了,自然說不動溫芍,便只能調轉方向往顧茂柔那里想辦法了。 也是有效的,三言兩語便使得顧茂柔相信了。 “你還真是盼著你阿兄死啊,連他死后的后路都想好了,如此能耐,何不直接替他將王氏女迎進門?”溫芍站起來,走到顧茂柔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了那些信件,你就不怕他們給你阿兄扣一個私通叛國的罪名?” 顧茂柔又豈是被她幾句話就嚇得找不著北的,立刻便咬唇回嘴道:“你也別嚇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怕王家的人嫁給阿兄,會影響到你的地位所以才死咬著不肯松口的?!?/br> “我死咬?你怎么不去問問你阿兄,他愿不愿意娶?若是你阿兄這回逃過一劫,留個王家的眼線在身邊處處受到掣肘,難道對于他來說是件很舒服的事?還是說你完全沒想過這些,就盼著他沒了?”溫芍這回沒有示弱,反而咄咄逼人道。 顧茂柔的臉從紅轉白:“我獨自在家怕得不行,是來與你商量該怎么辦的,你倒來訓斥我……” “你也知道怕,”溫芍冷哼一聲,“這事還能怎么辦,只能等在這里?!?/br> 自從顧無惑離開之后,溫芍的心一直是亂的,但此時顧茂柔深夜前來,與她說了這些事情,溫芍竟也慢慢安靜了下來。 什么私通叛國倒真是她搬出來嚇顧茂柔的,崔河早就沒用了,連北寧都回不去,在南朔搖尾乞憐,就算顧無惑與他私下有所往來,又是判哪門子的國去,不會有人相信的,再加上皇帝和皇后也沒必要這樣做,眼下南朔境內太平祥和,若真是這樣的事便必定要起兵戈了,對于他們來說最后只會得不償失。 所以他們的最終目的恐怕一直都沒有變過,那就是在顧無惑身邊或者說是瑞王府里面安插自己的人,甚至皇帝可能都未必那么急切,但最急的一定是王皇后,她更需要穩固自己的地位。 至于崔河為什么那么晚還沒被放回來,溫芍估摸著也就是裝裝樣子,總不能前腳被搜查到了后腳便被放回來,還是要裝模作樣去審問一番,過了程序才好放出來。崔河又不笨,恐怕這會兒也早就猜出來這是顧茂柔做的好事,走個過場只要什么話都不說,反正那信上面也并沒有什么,走個過場怕是就能回家了。 但這些事溫芍并不打算與顧茂柔細細說來,她闖的禍就讓她自己擔心著就是了,再說崔河很快就會沒事,并不代表著顧無惑也一樣那么快就沒事,這事總要繼續扯皮一番,王皇后那邊怕是沒那么容易松口了。 她瞥了顧茂柔一眼,便自顧自往內室進去睡覺了。 顧茂柔也一直沒有走,見溫芍果真不再理她,便也匆匆往北園自己出嫁前的閨房安歇去了。 一直到了第二日早晨,顧茂柔一早便又過來,而等溫芍洗漱完又用了早膳,堪堪掐著這個時間,宮里便又來了人,請她也入宮一趟。 顧茂柔對著宮里的人就要說什么,被溫芍一眼瞪回去,她只做不知,對著宮里來的人笑道:“王爺昨日被請到宮里去診脈,結果一晚上都沒回來,我倒擔心了一夜,正想入宮去向娘娘請安,順便看看王爺呢!” “王爺沒事,是圣上留了他在宮里宿了一夜?!睂m人賠笑道,“皇后娘娘有些話想跟王妃說,這會兒正等著呢!” 溫芍便往內室去換衣服,顧茂柔也跟進來,溫芍只當她不存在,顧茂柔耐不住,過來到她跟前欲言又止。 她想說什么,溫芍大抵能猜個囫圇,顧茂柔說道:“一會兒見了娘娘,你不如就……” “不如什么?”溫芍覺得有點好笑。 “我阿兄不答應,你就替他答應了唄,”顧茂柔越說越小聲,“反正他一定不會把你送走的,那個王氏女來了也是坐冷板凳,越不過你去的。你答應了,大家都安生?!?/br> 昨夜溫芍說的話,她不知是沒聽進去,還是睡了一夜又繞了回去。 溫芍已經不打算再和顧茂柔多嘴了。 做人做到顧茂柔這個份上,旁人也只能羨慕她命好,雖然自小失去母親,但生來就是金枝玉葉,衣食住行從來都不用發愁,上頭還有父兄庇護著,從來沒受過一點委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會有人包容她。 及至溫芍匆匆入了宮,王皇后果然已經在等著她了。 溫芍見了王皇后便問:“王爺怎么樣了,昨日請到宮里的大夫怎么說?” 王皇后搖了搖頭:“你也知道北寧的毒狠辣,怕是一時半會兒沒有什么辦法,只能先慢慢治著?!?/br> “若能慢慢治著,那倒也好?!碧崞痤櫉o惑中的毒,溫芍還是有幾分擔心的,但這是在王皇后面前,立刻便被她掩飾過去。 “另外還有一件事,瑞王興許不能馬上回去?!蓖趸屎鬄殡y道。 溫芍問:“何事?” 她的話音才落下,王皇后不由去看溫芍,只見她神色冷淡,竟有一絲不好相與的意味,給人一種倨傲的感覺。 王皇后本就是機緣巧合之下才被抬到如今這個地位的,從前只在宮里熬資歷,不算很不得寵也不算很得寵,長年不溫不火地過日子,從不掐尖冒頭的,而此刻見溫芍態度不好,竟萌生了些退意。 王皇后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到底還是被她自持住,笑言道:“昨日禁軍在長??ぶ鞯母≈兴巡槌隽艘恍〇|西,是瑞王與崔河之間往來的信件,崔河是北寧的人,這邊是瓜田李下,總要查問清楚才好?!?/br> “崔河?”溫芍聞言輕笑一聲,唇角滿是輕蔑之意,“他還能成什么氣候?不過是來南朔茍延殘喘罷了,娘娘也太看得起他了。不過是因為如今他是王爺的妹婿,郡主自小驕縱,王爺擔心自家妹子,這才時常寫信過去詢問,以免郡主在崔河手里受了委屈?!?/br> 顧茂柔說那些信件她都是已經過了目的,所以溫芍也就大了膽子,雖然王皇后不可能輕易松口,但總比被動一直接受要好一些。 王皇后訕笑起來:“話也是這么個理兒,自然不好指摘瑞王什么,只是到底……” “娘娘想要什么?”溫芍打斷王皇后,直接問道。 她直直地望著面前的美婦人,仿佛要將王皇后整個人都看穿,然而即便如此,卻還是氣定神閑的。 王皇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心一橫說道:“就是先前同你說過的,本宮有個侄女,想著趁著眼下瑞王還沒回府,你便先置辦下這件事,如此他回去之后,眾人也就皆大歡喜了?!?/br> 溫芍略略歪了歪頭,面上仍是帶笑,甚至笑意更深,臉頰邊一對明珠耳珰映得她的膚色璀璨生輝。 “妾上回也已經說過了,這事妾做不了主,既然娘娘有意,便直接把人送過來就是了,何苦非要我點這個頭呢?” “你想清楚了,這也是為了你和你兒子好,”王皇后還是這句話,但今日她比上次急切許多,一邊說話,一邊身子也向前傾了傾,“只有你同意了,瑞王才不好說什么?!?/br>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若是答應了,那么瑞王即刻便能被放回去?!?/br> 第84章 避開 這一回,溫芍倒是沉默了半晌。 片刻之后,溫芍才悠悠地開了口:“我竟不知我何時那么重要了,那若是我不答應呢?” 尋常婦人家,夫君身陷囹圄,又被皇后叫入宮來恐嚇威脅一番,怕是早就已經沒了主意,且王皇后的要求實在也不是很過分,多半都會先答應下來。 可溫芍偏不。 王皇后根本就不算厲害的人物,幾番交涉下來其實早于她之前就已經露了怯,她還沒有那么容易就被王皇后嚇到。 王皇后果然語塞,張了張嘴之后才說道:“你不肯,那就是把瑞王的安危置于不顧,你讓天下人怎么看你?” “娘娘也實在太大費周章了,僅僅是為了這么件事?!睖厣州p輕地搖了搖頭,“既然從崔河那里搜查出了什么,那么也原該查查清楚的,否則日后王爺也不好做人,還是查清楚的好,只是其中夾帶了娘娘一家的私事,來日若是傳出去,也不知天下人會怎么看待娘娘?!?/br> “你……”王皇后大怒,衣袖一拂便掃落了桌案上的茶盞,“本宮都與你如此好聲好氣地說話了,你難道竟連這么一件小事都答應不下來嗎?” 溫芍不緊不慢地跪到地上:“妾惶恐?!?/br> 她當然是有恃無恐的,先不說顧無惑,便說王皇后本來就是個紙做的老虎,根本沒多少本事,否則也不用想出這么個瘸腿的法子,圣上那邊既允許她這么做,估計也只是試一試的態度,不成恐怕也不會有什么。 還有一點,若是王皇后真的要動她,也要想想她背后的秦太后,雖然秦太后未必真的會為她出頭,但他們卻不知道,終歸也是個有力的震懾。 這個王皇后沒本事,奈何不了男人,便專來為難女子。 話說到這里,便沒什么好再說下去的了。 王皇后讓溫芍出宮,在她臨行前不免又諷刺道:“瑞王中了毒,讓你去向你母親秦太后要解藥你不肯,如今他被關起來,讓你答應別人進門你也不肯,你如此自私,本宮看瑞王的一腔真心真是給錯了人,真是替他不值??!” 溫芍笑了一下,沒打算忍氣吞聲:“真心不真心不看此處,懂得彼此就罷了?!?/br> 王皇后撇過頭去,懶得再看溫芍。 溫芍回了府,即便面對王皇后她游刃有余,但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待沐浴更衣之后,顧茂柔聽說她回來了便又要過來見她,被溫芍拒絕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崔河被放了回來,雖然心里有底,但聽說崔河回來,溫芍還是悄悄松了口氣。 顧茂柔是拿了顧無惑的字跡過去讓人模仿的,雖然她夾帶進去的不是要緊東西,但難保他們不會一不做二不休,繼續往里面加一些其他東西,既然崔河回來了,便說明信件的事已經到此為止了,沒有再牽扯開去。 若真是要再給顧無惑扣個其他的罪名,恐怕他手里的兵馬也不會答應,圣上和皇后還沒有那么蠢。 溫芍也不打發人去問了,果然掌燈時分,顧無惑便被放了回來。 王皇后說的那些話多半也就是嚇嚇溫芍的,其實她并不敢對顧無惑做什么,再者這次理由深究起來也根本立不住腳,崔河倒是被鞭打了一頓才放回來,顧無惑的情形要比崔河好不少。 但顧無惑中了毒,底子卻是比不過崔河的。 約莫也已經過去了一日一夜了,被審問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等溫芍見到顧無惑的時候,他已經面如金紙,甚至有些氣若游絲。 把他放到床上之后,溫芍又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身上并沒有添什么新的傷口,可見王皇后等還是忌憚著的。 程寂卻與溫芍說道:“那地界陰濕寒涼,王爺怕是受了風寒?!?/br> 及至大夫過來看過之后,又重新改了方子,趁著熬藥的間隙,溫芍往顧無惑身上摸了摸,倒沒覺得很燙手,心下便稍稍松快些。 喂藥之前,溫芍把顧無惑叫醒,道:“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br> 粥是早早就熬上的,這會兒熬得剛剛好,米花都炸開了,香甜軟糯。 溫芍一勺又一勺地喂他,一時四周冷清下來,她便問:“審得厲害嗎?” 顧無惑搖了搖頭:“沒事?!?/br> 他總是這樣,有事也說沒事的,所以溫芍對他的話并沒有多少相信。 喝了藥之后,顧無惑道:“我想沐浴?!?/br> 溫芍有些為難:“已經著了風寒,萬一邪風入體……” 顧無惑望了她一眼,溫芍想想從那種地方出來,他確實忍不了,也只好同意了。 沐浴自然不用她伺候,但是顧無惑出來的時候,溫芍又忍不住往他身上摸了一把。 顧無惑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