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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臺花慢在線閱讀 - 春臺花慢 第26節

春臺花慢 第26節

    來人一把托住她的兩側手臂,輕笑道:“jiejie不要這樣?!?/br>
    “要的,”溫芍不著痕跡地將雙臂從他手里抽出來,聲音輕輕柔柔,“殿下是殿下,我又算什么呢?當得殿下一句jiejie,便不能真的認不清自己的身份?!?/br>
    “你總有這樣的大道理?!?/br>
    “殿下怎么不繼續在殿內吃酒了呢?”溫芍問道,“外面有風,殿下醒醒酒便回去罷,免得著涼了?!?/br>
    崔河便道:“你幫我找來披風穿上?!?/br>
    溫芍不說話了,抬著眼皮從下往上看他,而后又迅速轉過眼去,像是嗔怪。

    這一眼看得崔河心里癢癢的。

    他又道:“方才二弟身上那件,是不是你幫他穿的?”

    溫芍道:“殿下,二殿下是我的親弟弟,你要添衣裳便叫了宮人來,他們會服侍你?!?/br>
    “你剛剛還說你當得我一句jiejie不能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崔河的笑意漸漸隱去,“怎么讓你給我穿個衣服,你就說要宮人來做這事了?”

    溫芍知道他是在胡攪蠻纏和強詞奪理,但她是不能與崔河爭辯的,平時開開玩笑也罷了,分寸不能不把握,否則便要犯了宮里的忌諱,給自己和秦貴妃添麻煩了。

    她只好隨手召了一個小內侍過來,讓他去幫崔河拿衣裳,小內侍前腳才剛走,崔河后腳便道:“風吹得我冷,我們去前面避一避?!?/br>
    說著便拽起溫芍,把她拉到了臺基邊上,風果然是小了一些,溫芍抬頭,看見月亮掛在高高的飛檐旁。

    不知何時,崔河臉上的笑已經完全收斂進去,他沒了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英挺的眉目間便有些陰騭浮現出來,其實有點像崔仲暉。

    崔河道:“jiejie那日,果真是沒有騙我?!?/br>
    “哪日?什么事?”溫芍倒也沒有露怯,淡淡道,“我忘了?!?/br>
    “那日你給我掏耳朵,我說南朔不會搭理你們,結果眼下顧無惑卻來了北寧?!?/br>
    溫芍笑了:“我記起來了,可是明明是殿下說要等著看的,我怎么好讓殿下失望?”

    崔河一時被她塞得說不出話,便又轉過話頭道:“好jiejie,我們不是一向很好的嗎,你就告訴我,你是怎么把他弄過來的?”

    這回溫芍只是笑著看著崔河,不再答話了。

    她雖說在宮里尷尬,可也不是普通的宮人,她只要對崔河略恭敬著便可,不答話就算崔河也不能把她怎么樣。

    這個小崽子,總想著私底下來輕薄她,她到底年長他四歲,難道這么大一個人了還會吃他這套不成嗎?

    簡直是異想天開。

    溫芍心里總是想笑。

    見從她嘴里撬不出什么,崔河立刻便沒了耐性,便道:“那jiejie與他是什么關系,還是jiejie從前在南朔有什么關系?他為什么真的來了北寧?”

    溫芍嘆氣:“你怎么就確定一定是我?”

    “我……”崔河愣了一下。

    四年前他還是個還沒完全長成的少年,那時他第一次看見才被送到秦貴妃身邊的溫芍,心中便莫名有了悸動,她和他見過的那些宮女婢子們都不一樣,又和宮里的娘娘,云始的貴婦人也不一樣,她的笑很清靈,如一汪泉水,怯弱中帶著堅韌,恭敬卻又不諂媚,她的樣貌還是少女,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情致,生澀卻不稚嫩。

    當晚,崔河弄臟了自己的床,叫來了一個宮女,但崔河最想的還是溫芍。

    他又道:“那你說為什么?”

    溫芍道:“他都來了北寧了,殿下可以自己去問他?!?/br>
    崔河徹底惱了:“好,好,我說不過jiejie?!?/br>
    說完,終于別過頭就走了。

    溫芍悄悄松了一口氣,今日因宮宴所以宮門要很晚才下鑰,眼下她要先出宮去,今晚還遠遠沒有結束。

    第34章 相見

    因為后頭多喝了些酒,所以顧無惑出來時有點醉了。

    他的酒量不好也不壞,但也僅僅是從宮城到府上,這酒也就漸漸醒了。

    于是又開始想起殿上的那個女子。

    顧無惑忽然笑了一下,早先他還不醉的,卻又比醉了還糊涂,明明都問了秦貴妃長女的事,卻偏偏忘了問她叫什么。

    明遠給他拿了醒酒湯過來,總覺得今日顧無惑有點奇怪,換了旁的人是不敢問的,但明遠是從小陪他的,便問:“王爺今日怎么了,是醉得狠了嗎?”

    顧無惑搖頭:“我也不知道?!?/br>
    他喝下熱熱的醒酒湯,仿佛又開始醒轉了。

    連明遠都問他,可見他今日是真的很醉了,或許北寧的酒與南朔不同,他在一開始就醉了,所以才會看見了她。

    一時廚房又上了些熱酒熱菜過來,這是早就備下的宵夜,顧無惑沒有這樣的習慣,便讓人過來撤下,結果不知是不是傳話的人沒傳到,菜還在繼續上。

    最后連羊rou鍋子都擺上了。

    這時程寂過來道:“王爺,府外有個女子說是要見你?!?/br>
    驀地,顧無惑心里一震,又想起宴上的貴妃之女。

    其實平時遇到這樣的事,他是從不會見的,更何況是深夜,更何況是女子,又是在北寧,不見才省事。

    但今夜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忍住的。

    那封信,那兩塊玉佩,那個在他眼中肖似她的女子……

    很快女子被帶到他面前,長長的冪籬把她的臉遮住,只露出底下天水碧色的裙子,春水一樣裊娜。

    女子站定,似是透過薄紗四周打量了一圈,抬起手指輕輕撩開了一個角,卻又停在那里不動了。

    顧無惑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是誰?”他問。

    “哎呀,”冪籬后的人輕笑一聲,“你怎么連我也沒想到呢?果然把我忘了?!?/br>
    聲音很耳熟。

    顧無惑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對于即將要到來的,他忽然急切地想把明遠叫過來,與他一起聽聽她的聲音,看看她的臉。

    但他終歸還是沒有那么做。

    而下一刻面前的女子也徹底拿下了冪籬。

    還是那張瑩潤到無瑕的臉,已經褪去了昔日熟悉的稚嫩,依稀已帶了些她母親秦貴妃那樣風華絕代的影子,雖遠遠不及,但正如一朵快要綻開的牡丹,說不盡的想攀折。

    溫芍拿下冪籬,又道:“是我?!?/br>
    仿佛嚴冬的冰塊存存裂開,從前那些幻想過無數次的幻境灰飛煙滅。

    她是真的了。

    顧無惑靜靜地望著她。

    溫芍卻已經坐了下來,她眨了兩下眼睛,問:“你怎么不說話?”

    說著便自己為自己倒了一杯熱酒喝下。

    “那信……”顧無惑的聲音其實有些飄著,他卻極力往下壓,“真的是你寫的?”

    溫芍笑意盈盈:“我現在會寫字了,沒想到吧?不過玉佩呢,玉佩你也忘了嗎?”

    她話鋒一轉,聲音便一下子輕了下來,似是帶著無盡晦澀的幽怨,說道:“我從瑞王府出來的時候,拿了你很多東西呢,你也沒用了吧,不會怪我吧?”

    顧無惑在她對面坐下:“他們說你死了?!?/br>
    “誰說的?”溫芍似乎是輕嘆了一聲,“不過以前的事,說不清了……”

    自然是她當年故意讓任家夫婦說她已經死了,但眼前她卻不能完全說出來。

    她垂眸,眼波流轉之間像是有一線情意,顧無惑明明是死死看著她的,然而她的神情是那樣隱晦,他卻無法確定,甚至捕捉不到。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好道:“跟我回家去?!?/br>
    “家?那是你和長??ぶ鞯募?,從前是我的錯,不該來招惹你們?!睖厣謸u頭,“如今我已經在云始安定下來,這里才是我的家,我的母親和弟弟meimei都在這兒?!?/br>
    她當然不可能再回去,但她要令顧無惑歉疚,從而一步步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誰都沒有來帶我,更沒有找我,把我一個人留在那里……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心有余悸,我再也不會回去了?!睖厣治⑽冗^身子去。

    “張時彥已經死了,齊姑姑更不會丟下你,是張時彥怕她向我告密便殺了她,齊姑姑死了?!鳖櫉o惑覺得自己的腦子慢慢地炸開來,他此生從未有過像此刻一樣想極力爭辯過,可他又決不能同面前的人去爭辯,“我把他殺了,柔柔也被我關起來了?!?/br>
    溫芍聽了,先是嘆了一聲:“齊姑姑……唉,原是如此?!比缓笏痤^望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此后卻不再多說一個字。

    顧無惑心里的堤xue徹底被沖潰。

    但溫芍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趁著此時,她趕忙道:“信你也已經看過了,我把你叫來并非是為了私事,陛下一直心心念念著那些地方,崔河這畜牲,卻偏偏那樣陰損?!?/br>
    思緒漸漸回籠,可是看著面前的溫芍,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又再度涌過來,與他的理智所抗衡。

    顧無惑的頭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溫芍將他發白的面色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為他斟一杯酒,切切道:“世子……不,王爺喝一杯酒暖暖身子罷,咱們慢慢說一說?!?/br>
    羊rou鍋子正煮到沸起,溫芍夾了一塊羊rou給他。

    顧無惑沒有動筷,卻飲下了那杯酒。

    溫芍挑了挑眉,這正是她意料之中。

    繼而他便道:“你們是怎么想的?!?/br>
    溫芍心下失笑,“你們”,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很快便看清了形勢,知道她是為秦貴妃和崔潼而來。

    溫芍道:“若是陛下最終為崔潼所說動,只怕受苦受難的都是百姓,王爺若肯暫且將地讓給北寧,便可免去百姓的這番劫難?!?/br>
    讓?

    顧無惑的眉心蹙了蹙:“連戰也未戰,你就要本王拱手相讓?”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芍很快矢口否認,“這是為了大家好,眼下就算王爺說了要戰,可等汛期一來,也是受到北寧掣肘,北寧根本不用出一兵一卒,便可以讓南朔慘敗?!?/br>
    其實溫芍何嘗不明白,若是顧無惑真的同意了,他必定會在南朔受到諸多詆毀攻訐,那些人才不會管百姓的死活,這些事顧無惑必定已經都想到了,只看他如何做選。

    但眼下也不能逼顧無惑逼得太急,需要徐徐圖之。

    “被逼到這個份上,大家都沒有辦法,”溫芍此時倒也嘆道,“雖我母弟與崔河已水火不容,你一定認為我們只是想與他對著干,可崔河那樣陰毒,但凡有半分人性,便不會由著他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那些百姓又何處申冤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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