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花慢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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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無惑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沒有任何署名,不知從何而來,只是有一日時他的隨從拿過來給他,顧無惑本是隨手放在一邊的,但反而是封面上未有一言,他心下有些奇怪,便索性打開來看。 信紙脆薄,他拿到手上便立刻知道是北邊而來,信上的字跡也很陌生,顧無惑從來沒見過身邊有誰的字這樣的,只能看出寫信的仿佛是一個女子,字跡雋秀,玲瓏舒展。 附著信件而來的還有一塊玉佩,顧無惑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是在哪里看見過的,便拿過一邊放著,或許是什么憑證,然而他的記性決計不可能有這么差,只是這玉佩也無端端讓他想起四年前從那對老夫妻手里拿到的那塊,瞧見了心里便不是滋味。 這封信也不長,連一頁也未寫到,信中也同樣沒有透露關于寫信人的只言片語。 但顧無惑拆了信之后,便從下午看到了夜里掌燈,一直沒有放下這封信。 信中所言,是讓他近日去北寧一趟,這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北寧近來的動作顧無惑不是不知道,但他本打算先按兵不動,看看北寧究竟想要做什么,再行商定下一步,他絕不可能在局勢未明的時候就前往北寧,兩國相交也自有各自的使者。 又言,北寧會趁著汛期在上游積蓄河水沖擊下游,讓下游的百姓流離失所,土地也再無可用之處,對此顧無惑更不是毫無察覺,只是此舉也會讓北寧失了民心,若借此吃下這塊地盤,很可能會弊大于利,況且南朔也不可能坐以待斃,等著百姓和土地被北寧侵害。 雖然這些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乍然聽聞,然而寄信的人短短幾句便說得格外清晰,一看便知是局中之人,實在是讓顧無惑詫異。 既是局中之人,又為何要向他來通風報信。 而最令顧無惑心神恍惚的便是寄信人最后所寫的一句話。 若君赴約而至,故人便可相見。 他在北寧從來就沒有過什么故人,顧無惑又回憶自己從小到大認識的人,也沒有收獲。 會是誰呢? 還有那塊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到底是不是他曾經見過的舊物? 顧無惑拿著信反反復復地看,其實在最早的時候,他的心里便忽然冒出來一個人,但他沒有敢去想,甚至不敢想到那個人的名字,便極力地壓下去,及至慢慢地頭開始痛。 這才發現窗外已經暗了下來。 他想放下信紙并且燒掉,他收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多熟時候這種來歷不明的信他不會拆,連幕僚那里都不會送過去浪費時間,偶爾拆開看看若是無稽之言便燒了扔了,但在所有送給他的信件里,從沒有人不署名的。 且再是無稽之言,也從沒有人會出如此驚詫之語。 顧無惑便又去看裝著信送過來的信封,試圖從信封上找到被他遺漏的只言片語,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墻上的影子一晃,幽暗的內室中便有了一絲光亮。 有人舉著已經點燃的燭臺款款走了過來,并且輕輕喚了他一聲:“王爺?!?/br> 顧無惑紛雜的思緒被打斷,此時的來人顯然是能叫他稍稍歇一口氣的,然而他卻并未感覺到輕松,猛然被拉回來,才覺額角也疼得厲害。 珠雨把燭臺放到桌案上,又道:“王爺,這么暗了都不叫奴婢來點燈,仔細眼睛疼?!?/br> 顧無惑抬眼看了看她,很快便又垂下眼簾,目光重新放回到面前的信封和信箋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東西將他黏住了。 珠雨又問:“麥冬已經來問了,王爺要傳飯嗎?” 顧無惑抬抬手,是讓她下去的意思。 珠雨很聽話,也很有眼力見,見狀立刻便退了下去。 那年建京出事,珠雨本是跟著溫芍的,但那時她被指派去了別的地方,沒有和齊姑姑一樣遇害,后面便跟著麥冬芷荷她們一起走了,竟逃過一劫。 聽聞溫芍的死訊之后,珠雨哭得肝腸寸斷,幾欲陪著她的溫jiejie也一同赴死,所幸被人救了回來,后來便還是在顧無惑這里當差,跟著學做事,她年紀是最小的,學起東西來也不慢,又不偷jian?;?,漸漸地倒得用起來。 珠雨走后,被這一打岔,顧無惑心里面便更加煩躁起來,坐著思忖了一陣,才想起要把送信的那個隨從叫過來問話。 隨從自然也說不出信到底是哪里來的,只知道是有人送到門房那里,再由他收了分門別類再拿到顧無惑面前,也正是因為上頭什么東西都沒寫,才被他特意挑了出來,否則便與那些日常要燒毀的信件沒有什么不同。 顧無惑又多叫了幾個隨從,甚至幕僚們過來認字,只可惜一個兩個都說不認識紙上的字跡。 其中有一個幕僚忽然問:“王爺難道真的要去北寧?” 顧無惑背過身子對著他們,他一向是不聲不響的,然而今日他的薄唇卻忽然動了一下,只是最后卻也沒說什么話,這一切都不曾被背后的眾人看見,只當他是一貫的那樣不說話。 北寧。 顧無惑的眸色在燈火下明滅難辨,自那幕僚提起之后,北寧這兩個字便在他心中舌尖不斷縈繞。 若信中所說是真的,那么北寧這一次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四年前在建京忽然內亂的情況下都沒討到好,如今竟想用這樣陰損的法子。 崔仲暉也是個梟雄,篡位之后這幾年北寧更是在他的治理下國泰民安,日益強大,僅僅是為了四年前的那一口惡氣,顧無惑其實不太相信崔仲暉會這么做。 要不要去北寧看看? 顧無惑被自己忽然冒出來的想法也驚得心里多跳了幾下。 后面的幕僚們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話,顧無惑有些后悔把他們叫過來了。 叫他們過來干什么呢?認字。 那封信到底會是誰寫的? 他有時真的覺得自己荒唐,溫芍怎么可能還活著,甚至在北寧等他相見。 第32章 玉佩 然而無論如何,短短幾日之后,顧無惑便決定了要往北寧去一趟。 自四年前建京兵變內亂之后,顧無惑并沒有再出讓自己手中的兵權,父親便是因此拖累而死,建京也是因此而亂,他不想再把權力拱手讓人,皇帝無能無德,他沒事做正好幫幫他。 也正因如此,即便顧無惑本身也是皇室宗親,但還是有許多人開始懼怕他,害怕他殺了皇帝直接篡位,朝堂上對于他的攻訐從未停止,顧無惑卻并不怎么在乎,他手上掌握著南朔幾乎所有的兵力。 這樣的局勢,他說要去北寧,那是極其不明智的。 這一走,即便南朔能在他的提前安排之下安然無恙,可是北寧呢?無異于自投羅網。 顧無惑看著底下人的吵,一言不發,可是到了最后,他還是說他要去北寧一趟。 他這邊的臣僚們便沒有絲毫辦法,只能配合他開始排布朝局,盡力使他離開的影響降到最低。 從收到那封信開始,那封信便如鬼魅一般一直擾著他,顧無惑實在無法燒了它一了百了,他怕錯過了什么事。 而按照信上所說,這次南朔靠近北寧一帶的百姓的處境非常危險,若不提前知曉他尚且可以先行等待,但如今已經知道了,他便不能置他們的安危于不顧,他也要親自去看看,崔仲暉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過顧無惑也不打算此行暗中進行,既然決定要去了,遮遮掩掩的反而危險,或許還會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恰好時近崔仲暉生辰,于是他命人向崔仲暉奉上賀表,以自己臣子的身份,特意前往北寧為他送上賀禮,以示兩國交好。 臨行前一日的深夜,顧無惑一直沒有從書房里回去休息。 他坐在案前,透過窗外婆娑的竹影望去,如今的瑞王府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地方,新的府邸愈發闊氣,可也更冷清了。 父親死了,溫芍死了,張時彥被他殺了,于是這里便只剩下了他和顧茂柔,顧茂柔也被他關起來不許出來。 即便已經快要春日,這里到處都滲著寒氣,一直逼入骨髓。 桌案上還是放著那封沒頭沒尾的信,已經被他重新裝好了,又用鎮紙壓得平平的。 顧無惑不由地又用手指去摩挲信封的邊沿。 他覺得他真的是瘋了。 若君赴約而至,故人便可相見。 在看到這句話的一剎那,思念便如同洪水涌出,他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溫芍。 其實他常常想她。 看關于她的一切都仿佛在幻境里,他可以看見她沒有死,正帶著孩子在凈園里面等著他。 就像做夢一樣,一直要到最后他才會慢慢醒過來,然后才察覺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這病怕是更重了。 這薄薄的一張紙,竟也能讓他以為是溫芍在等他。 只不過是北寧故弄玄虛的手段罷了。 門外傳來兩聲輕響,然后便是珠雨的聲音:“王爺,芷荷jiejie讓小廚房做了牛乳圓子湯,王爺用一些便歇了吧?!?/br> 珠雨端著托盤走到顧無惑身邊,把牛乳圓子湯放下,然而顧無惑卻并沒有打算用的意思。 他還是不怎么貪這些嘴,該吃的時候就吃,然后便不吃了,不用加什么餐,這些話當初他和溫芍說過,溫芍記著了,如今他卻再也沒有心情再對其他人說了,愛送便送吧。 珠雨也習慣了他這樣,麥冬芷荷幾個便是因此才不愿跑這個活計,不能讓主子餓著,但送過來了主子又不吃,也不知道該不該勸,于是只有珠雨攬下了。 她乖巧,懂事,安分,很有溫芍以前在的時候的樣子,甚至比溫芍更伶俐。 對于顧無惑連手指都不肯抬,她便道:“這會兒吃著冷熱最好?!?/br> 顧無惑還是不動。 她看見他的目光始終在那封信上。 這些日子的事珠雨自然也知道,顧無惑明日便要動身去北寧了,這她攔不了,只是一切仿佛都是這封信上來的,從她那日進來,顧無惑便一直在注意這封信。 珠雨沒同麥冬他們說這事,她只是自己有些不安。 到底會發生什么呢? 顧無惑到底收到了什么非要走這一遭不可? 珠雨咬了咬牙,道:“王爺去北寧沒有人伺候,把奴婢帶上吧,總要有個人照顧王爺的起居的?!?/br> “不用?!鳖櫉o惑想也不想立刻否決。 珠雨臉上也沒有失落,這個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心里有無端端擔心的事,她不敢讓人看出來。 珠雨又道:“那奴婢把牛乳圓子湯撤下去?” 這回顧無惑點了頭。 珠雨的手伸過去拿碗,不免又看見那封信,也不知怎么的,她的手便一抖,牛乳一下子傾泄出來。 然而湯汁還未濺到桌面上,顧無惑已經拿起了那封信。 其實桌案大,就算牛乳整碗倒出來了,也未必會弄臟信件。 珠雨知道自己差點闖禍,慌慌張張就要跪下,然后顧無惑已經一面讓她離開,一面拿著信往里間走去了。 *** 半月之后,顧無惑抵達北寧的都城云始,他此行乃是光明正大,甫一入城便有官員相迎,將他鄭重迎入城去。 云始比建京要更寬廣一些,主街從主城門一路通至皇城,一眼根本不可能看到盡頭,街市上也路人如織,紛雜熱鬧。 北寧對于顧無惑的下榻之處自然也是費盡了心思,將他引到一處豪闊的宅院之中,里面已經備齊了奴仆婢子,歌姬樂伎,幾乎無一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