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君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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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來枯枝動,風過木葉落。 天地間又平添了落葉幾許,滿地都是枯黃。 葉落,風過,天地無情。 在這個萬賴俱寂的清晨,陰暗的密室,沉重的石門突然開了。 在楚弈以為自己就要滴盡最后一滴鮮血時,那道帶著黎明曙光的沉重的石門竟然開了。 面無表情的侍衛,踏著大步走了過來。 楚弈的黑眸緩緩張開,仿佛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他只微微半瞇著眸子,注視著來人。 “我就說邪君怎么那么容易就死掉?!笔绦l上下打量著他,一邊走一邊對同伴說道。 另一侍衛皺起眉頭:“谷主也太看得起這家伙了,明明都沒了武功,還要用鏈子吊起來” 話未完,侍衛的眼睛陡然睜得不能再在,忍不住驚呼起來:“你快看看,這地上濕濕的一片,可都是血嗎?” 血,看起來黑乎乎的,幾乎就要被寒冷所凝固。 “沒錯,都是這家伙的血”侍衛慌忙拿出治傷的藥膏,語氣變得急促“怪不得谷主讓我們來看看,他可不能死?!?/br> “還羅嗦什么,若是他死了,谷主也不會放過我們!”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武功的原因,還是身上的血真要已經留盡,楚弈看了他們幾眼,只覺得眼花。 黑黑的,閃閃的,不斷地冒著金光,他使勁想看真切,卻看不清。 他們說話的聲音聽在耳朵里,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薄毅的嘴角,突然悄悄地揚起,形成一個絕美又優雅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他們,還是自嘲。 陰險的谷主,卑鄙的谷主,狡猾的谷主。 想折磨他又怕他死,想讓他死又想利用他真是可笑! 烏黑柔順的絲,早已凌亂,一絲絲,一縷縷,垂落在鬢角,額前。 邪美俊逸的男子,一眼看過去,有點桀驁,有點落魄。 桀驁也好,落魄也好,竟渾身散出一種驚人的美麗。 兩名侍衛驚愣了一會,連忙將他手腕、雙腿的鏈子開了鎖,高大挺拔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下。 楚弈咬著牙,想在他們面前保持著最后一份傲然之姿,無奈身體極度虛弱,再無半分氣力。 定定的,直直地靠著墻站了一會,眼眸已經完全睜開,帶著某種奇異的灼亮,徘徊在他們之間。 那兩名侍衛驚駭地注視著他,一時忘記了動作。 然后,軟軟地,緩緩地倒了下去。 他的嘴角依然帶著一抹優雅的弧度,似在嘲笑,又似在自嘲。 “快點?!笔绦l將他抬出密室,來到一間相對寬敞的石屋里,他們急急將藥瓶打開,拉開他的衣襟。 倒吸一口涼氣,侍衛的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 那是箭傷,傷口很深,可以看出當時是被人用力拔出來的,沒有好好處理,現在已經血rou模糊了。 藥的粉末,倒在他的傷口上,更深的疼痛突如其來,立刻將他驚醒。 渾身冰涼,幾乎沒有溫度,惟有傷口處是火辣辣地疼。 他們竟然如此擔心他死,想要救他。 楚弈悄悄打開眼簾,透過烏黑的長睫打量著他們的表情,俊美的臉龐浮現復雜的神色。 他們在救他,他終于可以不用擔心血盡而亡了。 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像英雄,可以不在乎生死;有時候覺得自己其實也沒那么高貴,因為一樣害怕死亡。 不過,現在這樣有了活的希望,他便可以活著再見到淚西。 再見到淚西,他該說些什么呢? 經過這一次之后,他現了自己原來如此在乎她,他再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待她。 什么三年之約,他以前還真一時之氣說對了,只要他愿意,三十年,三百年,她都沒想逃離自己身邊。 三十年三百年 他又開始微笑,情不自禁的微笑。 仿佛以前那樣懼怕與她困在一起一輩子,現在都是可笑的事情。而當想到可以三十年,三百年都可以與她在一起時,心突然比春天的暖陽還要溫暖。 和煦的風,吹進了他的心。 血液,一點一滴,重新回到體內,開始緩緩地流動。 氣力也一絲一絲回到他的心臟,四肢百駭。 冰冷的指間動了動,絲半覆住他的面容,但是他的微笑卻格外迷人。 侍衛瞥了他一眼,又是一怔:“我說這家伙真是個怪人,血都要流盡就要死了,還能笑得出來?!?/br> “早就聽聞邪君長得比女子還漂亮,若非現在這幅落魄相,我看他這笑容的確可以用最美的花來形容?!?/br> 說著,兩名侍衛也不管楚弈是否聽得到,一個勁地贊嘆起人家的容貌來,手頭的動作也逐漸悄然變得輕和。 楚弈聽得真切,溫暖的微笑轉成了苦笑。 他向來討厭別人將自己的容貌與女人相比,不過此刻聽兩個大男人這樣類似真心的感嘆,回蕩在心中的是種莫名其妙又無法表達的感覺。 “好了,這下他可死不了了?!币粋€侍衛舒了口氣。 “一個男人能長成這樣真不簡單,若就這樣死了,還真可惜?!眹K嘖了幾聲,他們一同站起身,楚弈就躺在一張石床上。 侍衛見他已經完全清醒,狹長的深眸正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們,立刻恢復了面無表情,指著他道:“喂,別以為你還是什么邪君,這里可是五峰谷?!?/br> 楚弈沒有出聲,只是輕輕扯了一下唇瓣。 “谷主有令,即日起,你的身份就山平峰的奴隸。一會等你吃了東西,就會有人來專門給你安排事情做的。聽到了嗎?” 奴隸? 比宮女、侍衛,被任何百姓身份更下等的奴隸? 黑眸陡地閃過一道隱忍的光亮,他的牙也隨之咬緊。想不到五峰谷主不想殺了他,竟然想羞辱他? 放眼北詔國內,除非是抓到判國的jian細或者犯了重罪,也有可能被貶為奴隸,沒想到他堂堂的北詔之王,就在這小小的五峰谷中,被人當成奴隸! 修長的手指,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握了起來。 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聚集到了一起,從心臟以極慢極慢的度淌開,心火辣辣的。 “喂,你聽清楚沒有?這里是五峰谷的地盤,你現在又沒有武功,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地聽話?!闭f話的侍衛對他并沒有仇恨,說起話來甚至參雜著一絲同情。 他楚弈,也會有這樣一天,竟然讓人同情 有幾縷絲垂過眉角,半掩住他的眼睛,他微抬著下巴,第一次開口聲音極度沙?。骸氨还戎髯サ哪俏还媚铿F在何處?” 侍衛一挑眉:“姑娘?什么姑娘?我們不知道。我們只負責來看看你有沒有死,清理一下傷口再給你飯吃?!?/br> 果然,另一侍衛不知何時出去了一趟,提進一個竹籃,籃子里散出淡淡的飯香。 侍衛端出碗,碗里沒有菜,只是一碗白色的飯。 這抹白色,突然成為楚弈此生見過最美麗的最動人的白。 是的,殘酷的煎熬每一刻都過得很慢,但是這樣難以承受的煎熬中,他硬是挺了過來。 沒有死,他在幽黑森冷的密室里,被綁在墻上熬過了兩天兩夜。 外面的情況如何了,只能已一顆糾結的焦灼的心去猜測而已,只著自己活著走出去,才知道淚西到底有沒有事?柯少凌到底有沒有救出淚西 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漆黑的眼珠子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 牙是咬緊的,手指也是握緊的,曾經意氣風,曾經尊貴無匹,曾經瀟灑優雅,此刻,只是在一碗飯面前,就要變成像乞丐一樣的奴隸嗎? “喏,這是給你吃的。吃完了,就要去干活了!”侍衛將籃子里的飯都放在石桌上,然后揮揮手,跟同伴一起走了出去。 沉重的石門,關上的那一刻,半躺在冰冷石床上的男人緩緩地坐起了身。 他很餓,心臟和胃都是緊縮的,渾身體力幾乎全失,他極需要那白色的米飯 米飯就在眼前,不過幾步之搖,飯香本是極淡,卻嚴重地刺激著他的呼吸。 緊抿著唇,他全身顫。 楚弈啊楚弈,再高貴的人,終究抵不過這小小的一碗飯 他一翻身,無力地差點翻倒在地,撫著自己的肩頭,費力地站起身來,目光死死地,定定到瞪著觸手可及的桌面。 終于,手指一伸,端起了它 狼吞虎咽 迫不及待地將飯送進了嘴中 潔白的瓷碗,很快見底,仿佛在嘲笑著他,那抹白射進了他幽暗的瞳孔,瞳孔緊縮,無法反駁那抹嘲笑。 頹而無力地坐下,坐在沒有一絲溫度的石地上 曾經,無論在什么地方,他都只選擇最好的酒樓用膳,在最好的客棧休息,對于他而言,錢不重要,日子和生活是一定要舒適的。 曾經,看到沿街乞討的窮人,看到因偷一個面包被打的窮人,他可以瀟灑地灑下一塊碎銀,同時也抬高著下巴從眼角看他們 他知道,在落京,在這樣的天氣里,會有很多自詡為身份高貴的人在一片冷香萬朵梅花間,優雅地賞梅。 賞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 這種事當然只有擁貂裘、飲醇酒,從來不知饑寒為何物的人才會明白,終年都吃不飽、穿不暖的人當然是不會懂的。 然而,就在剛剛,就在他沒有絲毫優雅地扒下那碗飯時,他恍然明白了許多 淚西常說他不知百姓疾苦,他會反唇相譏生長在宮廷里的她就會懂嗎?現在才現,原來自己原來真的很傲慢很無知。等他出去,好好地活著出去,再見到淚西 再見到淚西,一定要告訴她 沉重的石門,再次打開。 外面似已天亮,冷氣颼颼地竄了進來。 他坐在地上,微微地側了一下頭,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來人二話不說丟過一件衣裳,毫不客氣地喊道:“喂,快點換上衣服,一會跟我去山平大廳,谷主要在那招待貴客,你也得去干活!” 山平大廳? 他終于可以出去了嗎? 心才一高興立刻又暗了下來,他現在根本沒有武功,就算出去了這密室又如何? 眼眸一閃,能出去總比關在密室好?;蛟S可以見到靜然跟她打聽消息,或許可以從其他人那里再捕捉到蛛絲馬跡,或許 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載! 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