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春夢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整夜,第二天晨起,溫伯雪都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入睡。 似睡非睡間,那雙溫暖的大手游走在身體上。 從腳踝一路摩挲到腰際,在最纖細的凹陷處略微停留,拇指繞著打圈按壓,然后再往上直直握住一團綿軟。 夢里,溫伯雪看不清那雙手的主人,但在她的心里最清楚不過。 她想著自己的學生濕了,還做了春夢。 這肯定是昨晚上被他侵犯的原因,她想,要不然她肯定不會做那樣的夢的,和丈夫分開那么久她連自慰的次數都少得可憐,又怎么會做春夢?她把這一切都歸咎成昨晚的意外。 再上課時,她簡直無法面對他。 最后一排仿佛有了讓人忌憚的東西,別說靠近連眼睛都不敢瞥過去。 上課接連出錯,聽著底下學生們的小聲議論溫伯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老師,你的板書可以擦慢一點嘛?我記不下來?!?/br> 正在擦黑板的手一頓,這聲音似一道雷劈般閃進溫伯雪的腦海里,慌亂間黑板擦掉地上。她彎下腰的瞬間,鬼使神差的透過一排排桌椅看向最后一排,最后那個位置上坐著的就是昨天和她做了越矩之事的人,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但她的心已經亂了。 課堂最后的時間,溫伯雪索性把書放下,讓學生們自己寫寫作業,而她就在教室里轉悠,偶爾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學生。 見周圍的學生都埋頭寫著什么,溫伯雪終于敢把眼睛往最后一排,他的身上看。 很稀奇,他竟然也和其他學生一樣,低頭奮筆疾書。以往都是趴桌子睡覺的那個。 慢慢的,溫伯雪不由自主地走到他的身邊,像故意和她作對,泠仲月見她靠近立刻把手捂在寫好的字上。 呦呵,這是故意不讓她看? 她偏要看! 溫伯雪伸手隔著校服袖子捏住他的手往上輕輕一挪就拉開了,只見雪白的紙張上赫然幾個大字: 內褲、午休、藝體樓畫室。 這都什么呀! 溫伯雪嚇得連忙又把他的手按在了字上,內心亂作一團。 這臭小子怎么在課堂上也不老實! 氣鼓鼓地白了一眼,泠仲月恰好抬頭和她對視上,眼里滿是戲謔。 溫伯雪彎腰把胳膊支在課桌上,假裝講題,說道:“你別太過分了!” “老師,原來你喜歡粉紅色啊……” 什么粉紅色? 她情不自禁回憶起昨晚,剛發現他時,手里拿著的就是她的粉色小內褲…… 啊啊?。?!這臭小子??! 踩著下課鈴的聲音溫伯雪大步跑出教室。 真是待不下去一天,他怎么……怎么能這樣呢?她可是他的老師??!他怎么能這樣?! 看著溫伯雪離開的身影,泠仲月微笑起來。前桌回過頭,問他中午要不要逃出去上網,泠仲月支著腦袋,手在課桌邊緣撥弄,仿佛在撥弄看不見的一個人,聲音沉沉道:“沒空,中午別來惹我?!?/br> 城南中學十一點半下課,到一點半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雷打不動,高三亦是如此。藝體樓是專為藝術生們集訓修建的大樓,偏遠僻靜,學生們需要刷卡才能進,老師除外。 三樓是美術生的畫室,在最角落里的位置上有一間平素用不到的,荒廢已久,但此刻被人打掃一新。 泠仲月拿著畫筆,用心勾勒著,十二點的鈴聲剛過,這里依然靜悄悄。 她或許不會來了,拿內褲作為要挾似乎太下流了一點。但他和她之間的聯系也僅此一點了。 泠仲月嘆了口氣,放下筆。這幅畫是他想畫很久的,今天終于有空了,反而因紊亂的心緒畫得不夠好。 窗外的葉子有些黃了,盛夏已經結束,蕭瑟的秋要來了。 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可能就待在大學校園里了。不,不是“可能”,是“肯定”。就算他不想,家人也會把他送進大學的。 一想到要學習不喜歡的專業四年,一陣惡寒就涌上心頭。他應該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從小就是這樣的。他永遠要為了家人的喜歡而隱藏內心的真實情感。因為mama學醫不成,所以他就得學醫;因為mama愛打羽球,所以他就算再累也要訓練;因為mama喜歡城南這個名字,所以他就得在這里上學。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人問過他喜不喜歡。 他想起父母還沒有離婚的時候,在那短暫的時光里他是可以做自己的。愛吃冰激凌就吃一大桶,喜歡籃球就抱著不撒手……但那日子太短暫了,短暫到他自己都覺得像一場夢一樣,倏忽過去了。再醒來,是忙于事業的mama和比自己小四歲的meimei,meimei出生后,他得到的關注就變少,漸漸成長后,他發現了自己和meimei不一樣的地方。 十四歲的meimei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 僅僅是因為學校的床睡不習慣,mama就安排了轉學;想學游泳,mama就立刻從他的病床邊去陪她;甚至十四歲的她就可以去他一直喜歡的國家上學,mama還準時飛去看她。 憑什么,憑什么…… 憑什么他要聽mama的安排才能獲得一點點關注,而meimei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擁有這些。 以他們的家庭情況供養兩個孩子完全可以的,那只能是——mama不愛他,因此不在乎他的感受。 泠仲月閉上眼睛,隔絕外界的紛亂。 寂靜的走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