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棕熊
村民們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森林中突然寂靜了下來,那聲低低的吼聲過后,再無動靜。 天空之上不知何時已是烏云蓋頂,時不時劈下一道白色的閃電,似是即將大雨傾盆。 天色昏暗,森林中陰風陣陣,樹葉被搖得嘩嘩直響,村長剛想叫大家回去,不遠處的樹木似是忽然動了一下。中年漢子眼尖,轉頭望去,卻見在村民身后不遠處,兩只銅鈴般大的黑色眼珠虎視眈眈地看向這邊,頓時心頭一驚,背心冒出冷汗來。 “這畜生,什么時候出現的?” 中年漢子裝作沒有看見般,轉過身來,向白衣中年人使了個眼色。白衣中年人回首一看,臉色也是大變。 “各位村民,它就在我們身后,大家小心了……”白衣中年人低低地說道,眼光時不時瞥向身后的森林。那兩只眼珠雖然一直盯著這邊,卻也是沒有其他動作。 “???!……” 村民們當中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顯是看到了身后那雙充滿兇煞之氣的眼睛。被他這么一叫,村民們頓時慌亂起來,向著森林深處跑去。而那隱藏在暗處的眼睛也似是看到了機會,眼中的貪婪之意更盛。 “大家不要慌……” 白衣中年人望著一個個從身旁走過的身影,心中有些焦急,大聲制止道。然而那些村民似是被嚇破了膽一般,根本就未聽到他的話,一個個慌亂地往森林深處跑去。 “吼……”那只熊低低地吼了一聲,聲音如雷貫耳,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忍不住回頭看去。陰風怒吼,一只巨大的腳掌自那樹木的陰影中漸漸顯現出來,竟然比一個人的身體還大;緊接著,一只約兩丈多高的巨大深灰色棕熊出現在眼前,巨大的熊掌一揮,旁邊一棵一丈多高的樹木頓時攔截腰斷了開來。 “快逃……”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只有這一個想法。 “村長,你和其他人先走,我去引開它……”那個叫大牛的中年漢子看著不遠處的那只巨大棕熊,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堅毅神色。 “哥……”一旁的青衣女子忽然叫出聲來,中年漢子轉頭看去,沖著那青衣女子笑了笑,伸出手去,輕撫了一下女子的額頭,“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天黑之前一定會回來的,記得做好飯菜等我哦……” 青衣女子眼里閃爍著淚花,卻是堅定地點了點頭,轉身跟著人流去了。白衣中年人臉上帶著幾分難色,片刻后,似是下了什么決心,像是鼓勵,又像是決別,拍了拍中年漢子的肩膀,“我們會在村子門口等你回來的,天黑之前一定要回!……”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坦然的笑,隨即轉過身去。這一刻,天地間似乎變得寧靜了,人流無聲地在他的身后遠去,只有他,孤單而又倔強的身影坦然地立在那里。 “畜牲,你爺爺我在這里,有本事來追我啊……”中年漢子恨恨地道,俯身拾起一只長矛,向大棕熊擲了過去,然而不知怎的,方向卻是擲偏了。那只棕熊巨大的熊掌在長矛上一踩,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長矛應聲斷成兩截。那只棕熊睜著兩只銅鈴般大的眼睛,打量著中年漢子,眼中的神情似是疑惑,又似是蔑視。 中年漢子也不管這些,轉身跑進了相反方向的樹林里,只見一道人影飛速地在林間穿梭,轉眼間已是消失不見?;疑匦茏呱锨叭?,兩只骨碌碌的眼珠盯著地上那只被鐵網縛住的灰褐色母熊,母熊根本動彈不得,低垂著兩只可憐巴巴地眼睛。深灰色棕熊低低地吼了一聲,隨即巨大的熊掌一拍,那牢固至極的鐵網就仿佛忽然間銹蝕了一般,不堪一擊,幾聲低低的脆響之后,整張鐵網四分五裂?;疑匦軗荛_那些壓在母熊身上的鐵網,這才緩緩地向著中年漢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誰說妖獸無情? 清風吹來,久遠的回憶在心底緩緩浮現。 黑石林中,那個妖媚女子的話似是從虛空中傳來,“你,在那井中,看到了什么?” 火龍洞中,那白狐臨死前的請求縈繞耳旁,“少年郎,能請你將我和她一起從這扔下去嗎?” 那一刻,他決然地點頭了。 天道究竟是什么? 張小凡忽覺腦子一片空白,這么多年了,這個問題依然還在纏繞著自己。 什么才是天道?只有符合人的意志的才叫天道嗎? 張小凡怔在了那里,直到那只灰褐色母熊從地上爬起,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最后朝著樹林深處走去時,才忽地回過神來。 “不好,那中年漢子恐怕有危險……” 中年漢子在樹林中穿來穿去,然而,他似是對這樹林并不熟悉,許多時候,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天色已經快黑了,天空電閃雷鳴,早已下起了磅砣大雨。前方是斷崖,中年漢子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回首身后的樹林,灰色棕熊不知藏在暗處的哪個角落里。 “該死!”中年漢子低低地道了一句,轉身往樹林方向跑去,臉上再沒有了最初的從容。他剛往回走不過幾步,卻又是退了回來。黑暗的樹林里,兩只銅鈴般大的眼珠靜靜顯現出來,宛如黑夜中的兩只燈籠,照亮了周遭的黑暗,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中年漢子雙眼緊緊地盯著那對銅鈴般大的眼睛,心頭第一次浮現出了恐懼,額心上已經滲出冷汗來,汗水和雨水夾在一起,自臉頰上緩緩流下。 一步,兩步,中年漢子的身子緩緩往后退去,忽然,背后傳來沙石滾落的聲音。中年漢子不用回頭,也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他幾乎能感覺到斷崖下傳來的絲絲寒氣。 棕熊的巨大身子從樹林中顯現出來,像看著獵物一般看著斷崖上的中年漢子,緩緩走上前去,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會留下一個巨大的腳掌印。 中年漢子望著那地上出現的一個個的腳掌印,泥土深陷下去,雨水滲透出來,就像是死亡的腳步正向著自己延伸而來。他怔在了那里,瞳孔里倒映出那個越來越近的巨大身影,腦中一片空白。 一只巨大的熊掌緩緩出現在瞳孔中,那只棕熊低低地吼了一聲,一個巴掌拍了過來。 真的會被一巴掌拍死嗎? 眼前突然出現了奇異的一幕,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在空中泛著青光,若隱若現,擋在了自己的身前,而那只揮來的巨大熊掌,在碰到了空中的太極圖案后,竟硬生生地被彈開了。棕熊似是吃痛一般,巨大的身子緩緩地倒退了幾步,口中低低地咆哮了一聲。 太極圖案上陰陽二氣不斷旋轉,漸漸消散開去。那棕熊見狀,又是一巴掌拍了過來。中年漢子愣在了那里,然而這一次,太極圖案沒有再出現。 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擋在了中年漢子的身前,那只巨大的熊掌甫一碰到那青色光芒,立時像遇到火焰一般,馬上縮了回去。深灰色棕熊看了看自己的熊掌,那些深灰色的毛發看上去像燒焦一般,生機全無,顯然在剛剛的碰觸中吃了不少的虧。它看了看停在半空的青色光芒,眼中閃過一絲懼色,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中年漢子,終是掉頭往著身后的樹林走去。 中年漢子看著身前那道淡淡的青色光芒,心中好奇不已。就是這東西剛剛救的自己,這東西到底是什么呢?只見青光漸漸淡去,露出一根灰黑色模樣的棍子來。那棍子不禁模樣古怪,深灰色中還帶著幾絲暗紅,中年漢子看著眼前的棍子,不禁怔了一怔,這到底是什么寶物呢?竟然能嚇退那只巨大的棕熊? 然而中年漢子還來不及多想,那浮在半空之上的奇怪棍子又是泛起了點點青芒,向著樹林中飛去。中年漢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嚇,身子本能后退了兩步。不想身后已是萬丈深淵,這一退,立馬便掉了下去。 中年漢子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僥幸從棕熊手中逃生,卻是這般死法,心頭不由微微一嘆,緩緩閉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半天,自己似是還未落地,睜眼一看,自己正浮在半空之中,身下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旋轉變幻著。 中年漢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個模糊的人影緩緩向自己飛了過來,有如黑夜里的光明,帶給自己希望。中年漢子還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已是被帶到了斷崖上方。 “謝謝前輩救……”中年漢子剛想道謝,入眼卻發現救自己的竟是一個模樣看上去似是比自己還小的人時,不由得怔了一怔。待看到張小凡肩上的小灰,頓時嚇了一跳,黑暗中小灰的第三只眼睛隱隱發著紅光,看上去詭異之極。不過,小灰似是極為安靜似的,站在張小凡肩頭一動不動。中年漢子這才放下心來,對著張小凡不好意思地笑笑,道: “我叫大牛,兄弟,怎么稱呼???” 張小凡看著中年漢子這張憨厚面孔,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像是昔日大竹峰上的宋大仁。想到自己的這位大師兄,張小凡的心中對這中年漢子不禁平添了幾分親切之感。 “張小凡……” “原來是張兄弟,剛才多虧了張兄弟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張小凡卻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話。這點小事,對于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若不是恰好路過,自己也恐怕救不了這名叫大牛的漢子。 “張兄弟法力通天,不知是哪一族人?”張小凡使出太極玄清道,似是救人于千里之外,在大??磥?,自然是法力通天。 張小凡微微一愣,顯是被大牛這話給問住了。自己初到這里,什么都不知道,從何回答。 “這里的人還分族嗎?” 張小凡自然不知道這里的人乃是分為五族的,因而才有此一問。好在大牛性子憨厚,一點也未起疑,心中只把張小凡當成是世外高人,只因隱世已久,方才不知當今之世。 “這整塊地域都稱為柳洲,柳洲很大,北到極地冰原,南到黑暗深淵,西到死亡之海,東到滄月之島,這里的人除了我們這些比較偏遠的,都能算是五族中人。五族是指太昊,烈山,九黎,懷光,東夷五大血族,五族掌管各自的地域,互不侵犯。柳洲的中心位置是新月之城,五族族長都居住在那,而我們這些不屬于五族中的人想加入進去,也需要到新月之城經過考驗才行……” 大牛的一番話,說得不急不緩,張小凡自是一一記在了心里。張小凡心中詫異自己竟是無意中來到了這樣的一個世界,想起周一仙所說的神域,心中不自覺地拿之與眼前的柳洲比了一下,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里有一棵萬年神樹嗎?” 張小凡停下腳步,看著頭頂的天空。天已經全黑了,雨不知何時也已經停了,只是心中卻似是始終有一塊陰霾揮之不去。 假如這不是神域,這里也沒有萬年神樹,該怎么辦? 假如傳說真的只是傳說,又當如何? 黑暗中,張小凡似是又看到那個熟悉的綠影,對著自己盈盈而笑,美麗而又溫柔。 心中,似是有什么,忽然間碎了…… 時間似乎都停止了…… 耳中聽到的,不是呼呼的風聲,而是自己的心跳…… …… “聽說在新月之城中是長著一棵高達千丈的樹,傳說有幾萬年了,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張小凡的身子微微震了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真的!真的有萬年神樹! 碧瑤有救了! 苦苦找尋了十幾年,而今終于有了希望。 張小凡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不只是心在燃燒,就連瞳孔深處也有著絲絲的火熱。噬魂棍似是察覺到主人的心意,青色光芒大盛,照亮了周遭一大片區域。青光之下,小灰搭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看上去似是有些疲累。(未完待續)